“……又动了!”
    两个影卫见状面面相觑,影六问影三:“王爷若是问起王妃今日的情况,我们应该怎么回答?”
    影三犹豫道:“吃饱喝足,又玩了一会儿自己的肚子?”
    “不行,不能这样说。”影六沉吟片刻,完美地加工了一番,“王妃心情尚可,饱腹以后,与小世子其乐融融。”
    当天晚上,西洲派了另外两个影卫前来当值,回到王府的影六与影三如是向薛白禀告,薛白闻言,自然听出他们言语中的委婉与隐瞒,不由略微抬起眉,他似笑非笑地问道:“清清是怎么与小世子其乐融融的?”
    影六和影三互相指望着彼此开口,结果大眼瞪小眼许久,都没有吭声,最后还是影三说:“王妃似是头回碰到小世子胎动,一时颇为好奇,便戳了一下午肚子,要小世子……再多动几下给他看。”
    “……”
    薛白眉头一动,缓缓地说:“幸而只有三日,否则时日一长,总让他拿自己的肚子来解闷,兴许日后生出来,会同他一般——”
    说到这里,薛白一顿,到底给幼清留了点面子,“天真烂漫。”
    既然薛白在行宫处安置的有影卫,幼清待在这里的三天,自然也没有吃到过什么苦头,甚至居然还过得有些乐不思蜀。
    想吃什么,他只要念叨几句,隔日就会有影卫给他放在桌上,而且幼清还可以从早睡到晚,再也没有幼老爷眼红,非得把他从睡梦里生生晃醒不可,唯一不好的地方大概就是这里没有薛白给他暖被窝了。
    这样美了三天,第四日一早,幼清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桌上摆着小天酥和鲜鱼卷,他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记起来自己昨夜里冻醒好几回,忍不住问道:“你们能不能把薛白给我送来?”
    “只要给我暖个被窝,我就把他还给你们。”
    “……”
    见影卫不搭理自己,幼清又捧着脸异想天开道:“实在不行,你们趁他睡觉,偷偷运过来,等被窝暖和了,再把他带回王府,万一被发现了,算我的。”
    “……”
    幼清还做着梦,守着他的两个影卫忽而面色一肃,拔出长剑,不多时,几道人影飞身掠过,转瞬之间,他们被团团围困。
    “王爷果真心疼王妃。”
    与此同时,奉命赶来的张嬷嬷一手推开屋门,她冷冷地望了一眼屋顶,对于兵刃相接的打斗声充耳不闻。张嬷嬷阴测测地开口道:“王妃,三日已过,太后娘娘派老奴前来相问——你可曾恢复记忆。”
    幼清这几天只顾着吃饭睡觉玩肚子,草药倒是一碗不落地喝了的,但是根本就没有起效果,他冥思苦想了半天,支支吾吾地说:“大概、大概想起来了一点点。”
    “哦?”
    张嬷嬷要笑不笑地问道:“想起来了哪一点?”
    “想起来、想起来……”
    幼清努力圆自己的谎话,然而他有点词穷,实在编不出来下文只好暂时改变策略,幼清一下子捂住自己的肚子,拧起了眉尖,说:“我、我肚子好疼。”
    “王妃莫不是怀胎四月便要生了?这可真是一桩稀奇事儿。”
    张嬷嬷皮笑肉不笑,幼清见她不吃这一套,又可怜巴巴地对张嬷嬷说:“本来我已经想起来了,但是他踢我,踢得好疼,然后……”
    幼清自己都觉得自己的鬼扯连鬼都骗不住,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一脚给我踢忘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幼清清(戳肚皮):崽崽真好玩。
    王爷(欲言又止):生出来肯定又是个傻的,被玩傻的。
    第72章
    张嬷嬷显然未曾见过有人会如幼清这般, 连理由也找得敷衍又蹩脚, 她的面色一沉, 觑向幼清的肚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随即又意味不明地笑了, “要老奴来说, 世子这一脚, 踢得倒是不赶巧。”
    “太后娘娘说给三日, 便只有三日。”
    此时屋檐处的打斗声已经消去, 应是潜伏的影卫被制伏, 张嬷嬷面色一肃,不甚恭敬地对幼清说:“不论王妃的记忆有没有恢复,可否记起虎符的去向,来时太后娘娘已经叮嘱过老奴, 邀王妃别院一见。”
    “来人!”
    张嬷嬷一声令下, 守在门外的官兵纷纷入内,张嬷嬷向他们交待道:“带王妃去别院见太后娘娘。”
    幼清皱起脸,闷闷不乐地说:“我不……”
    “王妃生性活泼好动, 又怀有身孕。”张嬷嬷瞥了官兵一眼, 意有所指地威胁道:“你们可要好好看住王妃, 莫要冲撞了他,也莫要让王妃受到惊吓,免得辛苦怀胎几月,无端出了什么意外。”
    幼清气鼓鼓地不说话。
    被迫来到别院, 太后正坐在花园里品茶。她端起紫砂杯,轻啜几口,余光瞟见鱼贯而入的下人,眼帘都不曾抬一下,语气平平道:“来了。”
    张嬷嬷回到太后身边,附耳低语几句。
    “哦?”
    太后挑起眉,随即“砰”的一声放下紫砂杯,似笑非笑地问幼清:“老三家的,既然你已经喝足了三日的药,拖了这么些日子,按道理,也该想起来了?还不把哀家的虎符还回来,物归原主?”
    幼清混了三天,脑袋里全是吃的,他偷瞄太后几眼,急中生智道:“在、在薛白那里,你们问他要!”
    “在薛白手里?”太后眯起眼,“你是真的想起来了,还是在糊弄哀家?”
    幼清心虚地说:“真的想起来了。”
    “好。”太后一笑,眼神渐渐冷下来,“来人,把刺客带上来!”
    话落,官兵押着两个影卫到来。
    两个影卫衣衫褴褛,满是刀痕,口边溢出血渍,神情似是痛苦不堪,一望见太后,两人皆是面露期翼,挣扎着要脱开身来,并“咿咿呀呀”的发出不明音节,而押送他们的两个官兵则稍微用力,将这两个影卫按跪在地,再动弹不得。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太后见状冷笑着说:“哀家听闻从嘉王妃那住处,有歹徒盯梢已久,只可惜今晨才把人抓住,还未来得及审问,他们便自行咬断了舌头,不肯透露是谁指使前来。”
    太后好整以暇地问道:“从嘉王妃,你可识得他们?”
    幼清打量几眼无法出声的影卫,又狐疑地望了几眼他们身后的官兵,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不认识?”太后微微颔首,不紧不慢地说:“既然如此,这两名歹徒胆大包天,竟敢行刺王妃,给我砍断他们的手!”
    官兵拱手,而后手起刀落,一时间鲜血四溅,幼清忍不住捂住眼睛,连连后退几步。
    “当真是在薛白那里?”太后见自己处置了王府来的人以后,幼清依旧如此沉得住气,便给张嬷嬷使了一个眼色,张嬷嬷同她主仆几十年,自然明白太后的意思,她走到幼清的身边,扯下他的手,逼他看着地上的断肢,沉着脸说:“王妃,这是太后娘娘在为你出气,你可得好好看着。”
    “我不看,长针眼!”
    幼清怒气冲冲地推开张嬷嬷,张嬷嬷一时不察,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她好不容易站稳以后,阴测测地问道:“王妃,你可知道,打狗还要看主人?老奴受命于太后娘娘,你竟敢——”
    幼清奇怪地问道:“难道你是狗?”
    “……”
    张嬷嬷被他噎住,频频望向太后,希望有太后为自己做主,然而太后只是一拍桌,“够了。”
    “从嘉王妃,哀家问你,你是当真记起来虎符的去处,还是在糊弄哀家?”她的神色一凝,再不复往日慈眉善目,面带讥讽道:“哀家平生,最恨有人满口胡言乱语、装疯卖傻,挡了哀家的路。”
    “老三可曾告诉过你,她那娘是怎么死的?”
    幼清睁大眼睛,慢慢地摇了摇头。
    “他倒是够疼你,和他那父皇……一模一样。”太后说到最后,竟有些咬牙切齿,她颤抖着手端起紫砂杯,饮下一口茶水,平复心绪以后,才又缓缓地开口问道:“那一日哀家特意传唤你与宣王妃一同进宫,宣王妃究竟同你说了什么,你才拿走了那块虎符?”
    “啊?”幼清眨了眨眼睛,支支吾吾地说:“她、她好像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
    太后哼笑一声,随即冷下脸,向他发难道:“简直是一派胡言!”
    “哀家根本就未传宣王妃入宫!”
    幼清心想这是耍赖,不由得瞪圆了乌溜溜的眼睛,努力地给自己圆谎,“……是我记错了。”
    太后撩了撩眼皮子,“看来还是不老实。”
    她要笑不笑地说:“张嬷嬷,既然从嘉王妃敬酒不吃吃罚酒,哀家便把他交由你来处置了。”
    “老奴遵命。”张嬷嬷了然一笑,她记恨于薛白那一日的杀鸡儆猴,自然想让幼清也受一番皮肉之苦,张嬷嬷向太后提议道:“太后娘娘,依老奴来看,王妃句句成谎,有损皇室威严,不若拔掉他的舌头,再缝上他的嘴巴,以儆效尤。”
    太后老神在在地说:“拔舌便免了。”
    即使不拔舌,只缝上嘴巴,也有一番苦头吃,张嬷嬷应下来,又命宫女呈上针线,而后阴毒地盯着幼清,怜悯地说:“王妃,得罪了。”
    幼清往后退几步,把嘴巴捂得紧紧的,他瓮声瓮气地说:“不行。”
    “王妃,这里不是你们的王府,你说的——不作数!”张嬷嬷说完,伸手扯住他的手腕,幼清吓坏了,忙不迭夺回自己的手,连连往旁边躲,再三如此,张嬷嬷斜眼一瞥,不耐烦地对官兵说:“还不快把王妃抓住!”
    官兵充耳不闻,没有动作。
    “你们是聋子?”张嬷嬷皱起眉,她本欲一掌甩过去,却让人捏住手,几度发力未能夺回,只得怒目而向:“你这狗奴才,好大的胆子!”
    官兵依旧不语。
    张嬷嬷见状心头更是怒火中烧,她用另一只手狠狠地甩过一巴掌,官兵沉默着加大力道,只听“咔嚓”一声,张嬷嬷顿时哀嚎起来,“手!我的手!”
    太后大惊,冷声呵斥道:“怎么回事!”
    幼清赶紧跑到另一个官兵的身后躲着,他一开始就认出来,身着玄甲的人才是这几天给自己送零食的影卫,幼清悄悄瞅一眼断舌还断手的两个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小声地嘀咕道:“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他们。”
    太后闻言,似是反应过来,猛地摔碎紫砂杯,“来人!快来人!”
    将幼清护在身后的人见时机已到,拔剑向太后飞身而去,太后大叫道:“有刺客,来人,护驾!来人!”
    直到长剑抵喉,仍旧无人回应。
    宫女们惊恐地后退,太后面色铁青道:“你这刺客,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如此对待哀家!”
    “刺客?”
    清冷的嗓音在此刻响起,薛白一身白衣,缓缓走来,“母后口中的刺客,可是埋伏在行宫外三百个影卫,一千零一个弓箭手与三万骑兵?”
    他一顿,“……还有母后的兄长,熊将军。”
    “什么?”太后心尖一颤,她掳来幼清,本就打算好即使要不来虎符,也能引得薛白前来,届时再一网打尽,却不想他会知道得如此清楚,并且毫发无损地闯入行宫。
    既然薛白未受伤,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自己这边的人出了事,太后又惊又怒地问道:“你把哀家的兄长怎么了?”
    “乱臣贼子,死不足惜。”
    太后按住心口,恨得咬牙切齿,“你这该死的杂碎!”
    薛白神色淡淡道:“此次还需谢过母后,让清清拿到虎符。”
    说着,一只莹白修长的手抬起,薛白亮出一枚完整的虎符,似笑非笑道:“多亏了母后的虎符,儿臣才得以号令三军,诛平贼子。”
    太后死死盯着薛白手里的虎符,胸脯上下起伏,没想到竟会是她自己为他人作嫁裳,“你……”
    薛白并不搭腔,只是击掌三下,薄唇轻启道:“来人。”
    不多时,纷至沓来的脚步声自四面八方响起,乌压压的玄甲铁兵将花园包围,薛白居高临下地望着太后,“母后,愿意归顺于儿臣的,儿臣已下令将他们重新收编于军营,至于不愿意归顺的那五名刺客,儿臣已经替您……尽数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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