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曜只感觉脑袋疼,没好气道“不好意思哥们儿,你认错人了,我不姓张。”
    说完朝着屋内走去,同福号的伙计早已迎了过来,站在旁边点头哈腰道“不知客人想要些什么?小店有珠花步摇项链首饰,还有宝石翡翠,夫人可以选择心仪的款式,也可以让师傅打造自己喜欢的。”
    虽然是第一次来到这种的地方,张曜却是知道,外面摆的这些不过都是些普通货色,好东西藏在内室不会轻易示人,扫了一圈后道“小二,还有没有更好的?拿出来让我们看看!”
    “客人请稍等,我这就去请大师傅过来。”
    同福号的伙计基本分为三种,一种就是杂役,端茶送水擦桌扫地,多以丫鬟为主;第二种就是小二,开门迎客能说会道,眼光要毒心思要活,能分得出那些是大主顾,那些是普通人家,一般机灵些七八年就能胜任;第三种则是大伙计,这种人负责高端人士,就好比现在的经理一样,至于掌柜的和大师傅,却不在这范围之内。
    人靠衣装马靠鞍,小二不认识张曜,却能认出他穿的锦衫,布料光滑细腻还带着丝丝微黄,分明是上好的锦缎,还有刚进门时,那位打招呼的可是李瑜李公子,姑苏李氏的子弟,这位客人竟也不假辞色,丝毫不给面子,以上种种,由不得小二不认真对待。
    “张兄,你刚才真是”想了想,李瑜苦笑道“我还真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大师傅没见到,那个神经病李瑜又冒了出来,只是这次他并非一人,身后还跟着两位姑娘,一位广袖曲裙全身暗红;一位鹅黄袖衣,看到李瑜如此姿态,两人心中诧异,不动声色的瞄了眼张曜,暗暗猜测他的身份。
    “我说大哥,你有完没完啊?纠缠了半天,我是男人,我不搞基!”
    张曜说的顺口,李瑜听了却是一头雾水“张兄,你刚才说什么?什么鸡?”
    你看,这就是代沟,你明明回答了,他却听不懂,转而缠着一直问你是什么鸡,张曜现在不止是无奈,还有些蛋疼,也不知道这神经病到底看上了哪一点,我改还不行么?
    一个中年男子从楼上下来,看到李瑜稍稍一愣,连忙笑着迎上来“李公子,见谅见谅,下面人不懂事,竟然没认出李公子!”说完对着旁边小二呵斥道“瞎了你的狗眼,李公子都不认识?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平白无故被人骂了一顿,小二有苦说不出,只是他也懂得分寸,自是不会反驳大师傅的话,陪着笑脸道“是我不对,没想到这位公子和李公子是朋友,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二位公子海涵。”
    心中一动,大师傅听懂了小二的意思,连忙朝着张曜看去,这一眼竟不知不觉落在了赵琪身上,再三确定后,不动声色的挥了挥手,小二会意,转身朝着内堂走去。
    “二位公子,想必这一楼的物件太过普通,入不了二位公子的眼,楼上备有香茗,还请两位公子跟我来!”
    同福号李瑜来过不少回,自是熟悉无比,只是这次有所不同,原本要和好友去醉星楼喝上几杯,不想路上遇到了熟人,正是身边这位子怡姑娘,听闻她想买些首饰送人,便陪同一起来到这里,至于那些损友,开玩笑,那些混蛋那有子怡姑娘来的重要。
    碰到张曜是意外之喜,说不上为什么,李瑜怎么看对方都觉得很顺眼,男人就是这样,遇上了只需一个眼神,就能确定这个人可不可以做朋友,有人说这是错觉,他却不这么认为,他管着这叫男人的直觉。
    “张兄,请!”
    懒得再搭理这个家伙,张曜带着人上楼,等到走远后,李瑜旁边的女子抿嘴轻笑道“瑜哥儿,刚才那人就是你不断提起的张公子?”
    “子怡知道了?”
    女子尚未开口,旁边丫鬟笑嘻嘻道“当然看出来啦,三公子的眼睛可是直愣愣的盯着人家看个不停呢,好奇怪的样子,一个男人这样看另外一个男人”
    “兰儿,住嘴!”女子连忙开口打断,狠狠瞪了眼多嘴的丫鬟,扭过头歉意道“瑜哥儿,兰儿只是孩子心性,说了些不知轻重的话,瑜哥儿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子怡无需在意,”摆了摆手,李瑜浑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想了想兰儿说的那些话,又觉得怪怪的,迟疑道“刚才,我的样子真有兰儿说的那么夸张?”
    “这个倒是有那么一些,”子怡说的含蓄,这李公子以往对她多有照顾,平日相处也是客客气气安分守己,时间久了,姑娘家难免会生出一丝情愫,只是她出身不好,也没敢奢求太多,两人能做个朋友,他不低眼看人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太祖皇帝立国三百余载,时光斗转传到现在,如今圣天子继位二十余年,河清海晏国富民安,盛世光景熏人醉,民间富裕温饱不愁,自是对生活有了新的追求。
    只是这社会决定了可追求的东西不多,有梦想的求一个诗书传家,眼下文坛兴盛,北有新学王德川,东有竹老徐思燕,两人皆是当代大儒,又无敝帚自珍之念,若当真是可造之材,拜上门庭便可成为记名弟子,至于最后能学到多少,看个人天资而定。
    除此之外,这世间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些俗人,他们未必会懂得多少大道理,却也晓得享受生活,正所谓饱暖思,楚馆秦楼应运而生。自古以来,这皮肉生意从未真正意义上消失过,说来也是奇怪,越是盛世太平青楼数量也就越多,各家层次不同,面向的人群当然也就大大不同。
    在苏州府,最出名的当属‘一阁三楼’,所谓一阁指的是大名鼎鼎的望月阁,三楼为万花楼、春香楼和金燕楼,这四家虽说也是做皮肉生意,却早已跟同行拉开不小的距离,捧出来的头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知书达理堪比大家闺秀,若是客人想要一亲芳泽,光有钱是不行的,这地位文采缺一不可,只有哄得美人开心,才有机会做那入幕之宾。
    子怡就是万花楼的姑娘,今年二十有五,现在人看来正是娇艳如花的年龄,可放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老女人,去年的这个时候同青楼的妈妈商量过,倒也没有多加阻拦,同意她脱籍,她自是感恩戴德,在青楼待了这么多年,那些悲伤的悲惨的事情见多了,也知道妈妈从中出了不少力,心中是暗暗感激。
    脱籍虽是不易,更难的是离开青楼后如何生活下去,她两眼一摸黑,为此苦恼了许久,按照以前姐妹们的经验,最好的就是嫁入富裕人家做妾,这样衣食不愁,只是有一点,若是家中大妇善妒,虽说不像话本写的那样埋入枯井中,但等到年老色衰时,恐怕会被赶出府外,以后不会善终。
    次一等的就是寻个老实人,这些年倒也攒了些钱,除去赎身要用的还能剩余一些,此外还有些首饰珠宝,若是遇到急事,也可以拿出去典当一二。只是这老实人难觅,世上大部分都是好色忘义之徒,有钱时花言巧语哄着你,若是发现没钱,立刻翻脸变得冷酷无情,平日打骂不休,遇到某些狠心绝情之人,还会逼迫重入贱籍,做那最下等的娼妓。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两个选择,大致相似,一个是这辈子不嫁,做些针线活努力养活自己,另外就是找个庙庵遁入空门,以后青灯古佛了却一生,这些说起来倒是简单,可是有哪个女子甘心这样凄凄惨惨的过一辈子,冷冷清清的连个贴己人都没有,到了寒冬腊月,兴许连被窝都暖不热。
    今日到同福号来,是想买根簪子送给妈妈,若是不出意外,下个月就可以离开万花楼,或许大家以后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别看妈妈平日嘴上骂的厉害,其实她人很好,在这人心薄凉的青楼里面,能碰到这样的妈妈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临走前送个物件感谢下,那也是应该的。
    “对了,子怡下个月就能脱离苦海,我却一直没有送你件像样的东西,走吧,到楼上看看,若是见到喜欢的,直接拿下就是了。”
    说完朝着楼上走去,却不知子怡姑娘心中凄苦,她要的不是金银首饰,这些东西不能吃又不能喝,拿了又有什么用?瑜哥儿分明是揣着明白当糊涂,这人好狠的心呀,为何到现在连句真心话都不敢说?哪怕不愿意,说出来也好让我断了念想,免得像现在一样不上不下患得患失。
    想到以后种种,子怡越发感到凄凉,那青楼不是安身之地,这青楼外的世界何尝不是如此?一个个表面看起来知书达理,背地里却都是些男盗女娼之辈,人心险恶,罢了,我还是寻一个庙庵了却余生吧,只求佛祖能够开恩,来世莫让我再投胎成人,在那阴曹地府安安静静的做一个知足鬼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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