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还好还有气……”
    思酌片刻,小六还是这人小心抬了起来。
    一息之间,一本烧毁了半面的册子从这人怀中落了出来……
    连带着的还有一块让小六颇感熟悉的玉佩,小六仔细看去,这玉佩同华容舟留下的很是相似。
    打眼看去都是一个模子刻上去的感觉,只是上头的字不一样的,此外这男子的玉应当是原来碎成两半,现在镶了金做了弥补,活脱脱的变成一块金镶玉来。
    具体这字是什么,小六还是不认识。
    两块玉佩上头的字都奇奇怪怪的,是他看不懂的字迹。
    将这人怀中落下的册子也是一道捡了起来,小六重新将拖车套在马儿身上,雪地橙光之中带着捡到的人往回赶。
    ……
    梦境之中。
    华容瑨记得他拖着残腿赶路的日子里,每日都是大雪飘飞,他应该是要感觉冷的,但是梦中除却麻木以外别无他感……
    他在赶路,一直的赶路。
    可出了安都的他别无去处,天下之大,容舟到底会在何处,茫然之间他想着要回上京去,最好还是回到了过去,回到他们平南王府一家还能围着火炉谈话的快活日子里。
    他不该在这冰天雪地里步履艰难。
    他记得舟舟小时候就最是喜欢这雪,奈何上京少见大雪,记得有一年上京城落了大雪,早膳都没用的舟舟便是高兴的蹲在地上看着庭院里堆成的薄薄一层积雪,便是看还便是惊叹不已。当时那般的薄雪就能让舟舟高兴的不能自已,那现在舟舟若是看见这已经淹没了踝骨的积雪该是多么的欣喜。
    华容瑨看着梦中的自己一步一顿,艰难的往着北疆的方向赶去,梦中的华容瑨要去北疆问问林夙。
    林夙和他一别便是冒了别人的户籍打算去北疆从军,谁能想到一个上京城昔日的一个纨绔会在面临满族灭门的情况下还是如此的淡然。
    林夙成长了。
    他二弟也成长了。
    就连他的舟舟也成长了。
    他一路茫然无措,只要心头想起舟舟来便是翻开怀中的《起居注》看看。
    久而久之,他怀中的《起居注》已经被揉搓的不成样子,本就被火烧去一半的册子现在要靠着他那只独眼辨别起来,就让她倍感吃力。
    他的眼视物越发的难了。
    华容瑨看着他自己穿寻山林之间,终于是在天黑之前还寻着一座破败的庙宇,那古庙还有人的迹象,堆积的柴火现在已经变成的几块形态不一的黑炭,上面落了分外少的灰尘。
    梦里的他靠着台柱席地而坐,地上尘埃随着他沉沉的下坐而挥飞起来,他也不再介意,因为他已经续了胡须,发丝凌乱,早就不是昔日光鲜的平南王了……
    华容瑨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终于他看见自己穿过浩瀚松林,砰然倒在那厚实的雪地当中。
    冰天雪地,他会被冻死的。
    想他这一辈子,居然潦倒至此。
    可他死前唯一的心愿便是想见一见舟舟了。
    他还没见到舟舟!
    ……
    “舟舟!”
    华容瑨飒的睁开了眼。
    正在焯着热水小六别他突然拔高的嘶吼给吓住。。
    他本就猜想这人和华容舟或许会有什么关系,这二人就连玉佩都是同一板式的。
    莫不是这人是容舟姐姐的情哥哥?
    可是他的面貌打眼瞧上去未免太差了些吧,左眼一看就是有问题的,黯淡无光,这张脸上也是胡子拉碴,唯一看得过去的便是他的身板似乎还行,手长腿长。
    但是经过小六此前的一番查探,这人还有条已经骨头错位的腿,说得不好听,那便是个瘸子,实在是配不上那般好看的容舟姐姐。
    “是你救了我?”
    小六点点头。
    给华容瑨送了一碗热汤,小六状似随意的开口:“舟舟是你的谁啊?为何你一直喊着她的名字,都喊得那么撕心裂肺……”
    华容瑨看着这破败的小茅屋,少年家徒四壁,就算是现在暖炉烧着也让他感到有些的冷。
    从刚刚的梦中惊醒过来,这段日子华容瑨走过的路都好似走马灯一般,一一显现在华容瑨眼前。
    忽略少年的问题,华容瑨接过他递过来的一碗热水,同时收敛了眸光中的失落:“我喊了‘舟舟’很多声么?”
    他险些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多天来的赶路早就榨干了他的全部精力,现在光是伸手端着这陶碗都让他吃力。
    要不是他有一块同容舟姐姐那般相似的玉佩,他是不会多此一举的做这种事的。
    小六也不知道自己把这个人捡回来对不对,这人来历不明,又是带着这么一身的伤,跛着腿伤了眼,看着着实是有些让人看着都感觉痛。
    此刻看着沉默的男人,小六开始赶人:“等你喝完这水,就赶快走吧,勿要在我家多做留宿了。”
    小六本以为这男人会推辞一般,但是他久久都不语。
    等到小六再看着他的时候,这人摸着自己的胸口,摩挲过后眼中已经光彩全无,说话之间都带着惊慌:“小兄弟,你有没有在我身边看见一本簿子,一本带着火烧痕迹的簿子?”
    那是他身上舟舟唯一的东西了,可现在他已经找不到《起居注》去了哪儿。
    小六抽出手指指了指他枕头下面:“给你放在枕头下来了。”
    华容瑨赶紧掀开枕头,果然枕头下面有本册子。
    静静的摸索着泛着烧痕的《起居注》,华容瑨只觉浮生若梦,曾经同舟舟在一起的幸福都化作火烧后的浮烟飘散而去。
    刺骨寒风吹刮着茅草屋,他仅存的右眼只能模模糊糊的看清楚小炉子里滚红的炭光。
    小六又是追问了刚刚的问题:“你还没说,你口中的‘舟舟’是谁?你又是她的什么人?”
    看着少年似乎颇为感兴趣的模样,华容瑨多日不说话的压抑情绪这会儿一下子被释放了出来,眉眼也紧跟着温柔起来。
    他是舟舟的谁?
    他是教舟舟舞剑的大哥……
    是带着舟舟游画舫,串街巷,然后还伤害了她,误会了她的嫡亲兄长。
    一边是亲情血脉,一边是滔天权势。
    是他五年间耽于权势,报复般的杀红了眼,从未关心过舟舟,还将舟舟牺牲了去。
    怀中冷气泛起,《起居注》似是在笑他蠢笨,又似乎是喟叹他的冷血无情。
    此刻抬头再去回着少年的问题,华容瑨双目中的温柔散去,同时失去了光彩,整个人陷入浓郁的黯然氛围之中,万分的脆弱。
    “我是舟舟的兄长……”
    一个给自己妹妹带来数不尽伤害的嫡亲兄长。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六:捡人,我是专业的~
    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
    鞠躬!
    第74章 晋江首发(74)
    “你是容舟姐的兄长?”
    小六面色一瞬间轻松下来了, 看着伤痛不已的男子, 小六微微抬头又是道:“你说的妹妹她是不是还带着一个侍女么,然后身上还有这么一块玉佩?”
    昏黄烛火之下,小六从怀中取出一面玉佩来, 那块水头极好的玉佩还在少年的手中飘荡着穗子。
    同是云雷腾飞, 而“舟”字荡漾其间。
    华容瑨死死的盯着那块玉佩, 好半晌都没动。
    “这玉佩怎么在你这处!”
    这还是他父王在世时特意寻了精巧的玉器匠人为家中的几个弟兄姐妹打磨的, 每个人都拥有了一块, 其中每个人上头的纹饰都是这相同的云雷, 而刻的字取自各自名字的最后一字。
    比如他的“瑨”字,他二弟的“琅”字, 舟舟的“舟”字……
    见此, 华容瑨不自觉的探到自己的腰边,在那儿他悬挂着一面刻着“瑨”字的玉佩。
    两相对比, 这就是舟舟的玉佩;既然舟舟的玉佩在, 那舟舟的人是不是也在这附近!
    华容瑨大喜。
    小六已经对他稍稍减了几分抵制, 但还是微眯着眼角打量他:“这是容舟姐姐她留下来的。”
    想到什么,小六看向华容瑨的目光不再是友好:“容舟姐姐说她带着侍女从家中逃了出来, 莫不是就是你们家对容舟姐姐不好,现在还想将容舟姐姐捉回去?”
    “不是!我只是来寻我妹妹而已, 不是捉她回去……”
    华容瑨好不容易有了容舟的消息,此刻努力的想平复自己的喜悦之情,糙舌舔了舔干裂的唇角,可见他的一颗心都是揪着的:“小兄弟, 你能告诉我舟舟她现在在何处么?”
    小六闷了一声。
    容舟姐姐一看就不是北渊的人,除却北渊便是只剩下崇朝……
    所以现在这兄妹二人都是崇朝来的。
    从崇朝跑到北渊,容舟姐姐的家里人到底是做了什么事?
    只是容舟姐姐被县军给带走了,现在也不知道会带向何处,所以北渊这么大的地方又该去哪里寻她呢?
    小六摇了摇头:“容舟姐姐半个月前刚刚从这里被县军抓走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
    “她这是被谁带走了?”
    华容瑨心间一凉,舟舟不是应该和顾罹尘在一起吗?怎么会被别人给抓走了?
    等华容瑨反应过来,少年嘴中的一个词又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华容瑨皱头已经皱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小兄弟,你刚刚说的县军是什么?我们崇朝各州的民兵往下划分,怎么还会有县军这种分法?”
    小六:……
    对这对兄妹他实在是太无奈了,都能从崇朝来了北渊,路上就没有遇到关卡的核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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