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想此刻猛灌几口温水,洗尽所有的污秽。
    然而她不敢,她本不想当着他的面去吐,可是她控制不了。
    她的胃翻江倒海,她的身子瑟瑟发抖,她的手指用力抓着单薄的寝衣,背对着他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陆政看向她的眼神逐渐变冷,他的目光变得阴郁,声音凉薄:“苏慕言,你不喜欢么?”
    苏慕言的身子一怔,擦了擦眼角咳出的泪花,转过身,松开手指,呆滞的答:“奴婢喜欢~”
    “口是心非~”陆政不去看她,厌烦的侧身向里躺下。
    苏慕言站在床前,茫然的望着陆政的背影,不知是去还是留?
    身子有些凉,苏慕言站了好长一会儿,才低叹一声,向床幔走去。
    陆政背对着她,安静的睁着眼睛。他的内心一直在等待,等着她的抉择,去还是留。
    他也怕她突然来了脾气,真那么走了。同时又期冀着她像别的女人那样,会温柔讨好的贴过来,求着他留下她。
    陆政屏住呼吸,听着她轻盈的步子慢慢靠近。
    近到身后,他猛然转身,伸了手,握上她的手臂和腰肢,用力一拽,一搂一抱,伴随着一声惊呼,苏慕言落入了他的怀里。
    他说:“你若不喜欢,朕一次不会逼你~”
    她笑,带着委屈:“奴婢不喜欢,奴婢不是风尘女子,学不来她们那些好手段~”
    陆政笑了,鼻尖碰上她的,轻轻的磨,他说:“言言,你的手段比她们高明,你能让君上甘心误了早朝~”
    苏慕言垂眸,睫毛一片湿润。
    陆政叹息,侧身躺下,贴着她光滑的后背,搂住她的腰身,默默不语。
    苏慕言睡的不好,做了梦,梦里的家支离破碎,苏权被发配边疆,半路被蛮人掳了去,生死未卜。苏夫人闻讯,受到惊吓,染了重疾,只余下苏慕言困在高高的宫墙内。她怀了孕,却被皇后身边的宫人强逼着喝下堕胎药,殷红的血顺着她白皙的腿根流下,而陆政就站在高大的城楼上,冷笑着看着她倒在血泊中~
    苏慕言惊醒,正对上陆政深邃的瞳孔。
    “你做梦了?”陆政剥开她两颊汗湿的发,仔细的观察着她受惊的表情。
    苏慕言尤在梦境的惊恐中,心脏砰砰的跳,神情恍惚。
    陆政去吻她汗湿的额头,一点一点,似是安抚。
    苏慕言回神,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俊颜上,此时的陆政褪去了冷漠的外衣,他抱着她,粗粝的手指轻抚着她的香肩。
    她说:“陆政,你放过我吧~”气若游丝,似对一切失了兴趣,像个丢了魂魄的布娃娃。
    陆政的身子一怔,唇离开她的额头,手指渐渐用力,抓住了她柔嫩的肩头。
    苏慕言用力的推开他,坐起身,屈膝收拢,双臂环住小腿,脸埋在膝盖处,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陆政伸手去碰她,被她用力的打开,相互作用力,彼此都疼。
    半晌听见陆政说:“你若真不喜欢,下次朕绝不迫你。”
    苏慕言摇头,更是紧紧的环住了自己。
    陆政沉默,定定的看着缩成一团的她,半晌听到她瓮声瓮气的声音:“皇上,是不是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不会放过我爹爹和娘亲,是么?”说着她抬起头,满面潮湿的望着他,哀怨而绝望。
    陆政失了神,不知不觉的握紧了拳头,苏慕言看见了,心里一凉,她移开目光,再也不敢等他的回答。
    “言言,你在逼朕~”低沉暗哑的质问。
    “朕曾发誓,夺回江山,必将屠戮苏秦两家,秦家只剩一个逃掉的秦豫,而苏家,朕却食了言,因为心里尚存的一点点柔软,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你告诉朕,朕若放过苏权,后果是什么?”
    “秦豫或许已在南边暗地里招兵买马,放了苏权,等于放虎归山。他们必定沆瀣一气,图谋陆家的江山。朕不惧他们,可是他们拿捏着朕的软肋,双方僵持下来,必定苦了军人和百姓。”
    苏慕言闻言,摇头:“不会的,陆政,爹爹不会的,到时我会带着爹爹娘亲远走,寻一处山林,再也不问世事,可好?”
    “呵~言言,你终究不会站在朕的身边是么?朕若放了苏家,你是打算和朕此生不见了么?与其那样,朕还是决定把苏权关在天牢,只有这样你哪也去不了!”
    “不要,爹爹如今这样,对你再也构不成威胁。”
    “是么?那苏慕云呢?如今他跟着秦豫,你能确定他不会和秦豫一起对付朕?”
    苏慕言怔然,陆政笑笑,看着她闪烁的眼睛道:“言言,如若有一天朕与秦豫兵戎相见,你是站哪一方?或者他与苏权苏慕云一起,你站哪一方?嗯?”
    苏慕言一脸茫然无措,陆政靠近她,苏慕言惊慌失措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陆政把她揽进怀里,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缓缓抬高,目光对上她闪躲的眼眸,轻笑道:“你会回到他们身边,甚至会帮他们对付朕,是么?”
    “我不知道~”
    “呵~这个问题很难,是么?”他低头去吻她的唇角,低喃:“言言,朕希望,不管是天堂或是地狱,你我一起。”
    苏慕言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脸上是温热的触觉,心里却冷得骇人。
    陆政的话,让她心惊胆战,却也不可回避。
    慕云和秦豫一起,日久天长,未知的变数,或许慕云真如陆政所说,为了苏家,会和陆政为敌。
    就算慕云懵懂无知,无心与陆政为敌,而秦豫必将与陆政生死之战,到时她该何处?让她背叛秦豫,她做不到,不忍心,让她背叛陆政,她不敢去想。尽管他折磨她,让她痛苦难过,可是这日日夜夜的朝夕相处中,他的影子早已不知不觉的渗透进她的身体,如若剥离,必将迎来一场血腥~
    陆政的唇离开,认真的看着怀里的女人,低不可闻的轻叹。十余年的孤寂生活,尝尽冷暖,一个人在尔虞我诈的世界里博弈,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一颗仁慈的心,历经背叛与折磨,早已麻木不仁,冷漠无情。
    然而当身边有了陪伴,心里有了朱砂,红颜相伴,他竟有些贪恋这疼痛的温暖。苏慕言是他少年时的镜中花水中月,看不透,握不住,爱而不得。
    如今这花开在枕畔,长在心头,他终是握住了,便不想放弃。
    江山,他要!苏慕言,他也要!
    第30章 遇到麻烦
    最近皇宫里盛传,皇上独宠正和宫的一个宫女,还是罪臣之女。
    消息传到中宫,中宫的一众婢女婆子暗地里都替皇后娘娘不值。认为一个身份卑微的婢女,竟让皇上专宠,定是个会勾人的狐媚子。而皇后娘娘端庄贤淑,做不来如此失了女德之事。
    郑书颜虽然面上从容不在意,心里多少有些难受与嫉妒。她知道陆政对苏慕言的感情不一般,最初她认为定是陆政对秦豫的报复,亦或者幼时陆政对苏慕言的念想,才让他一次次与她接近,盘亘。
    老嬷嬷昨日来见郑书颜,直言不讳的表明了对苏氏母女的不满,继而说道她整治不了苏慕言,只得寻了机会刁难苏氏,苏氏也是个软柿子,几次下来,她也都受着。
    郑书颜听着蹙了眉头,忙低声说道:“嬷嬷切不要再为本宫做这种事,一切与那苏氏无关,是本宫一厢情愿,怨不得人。”
    嬷嬷急得跺脚,恳切道:“奴的好皇后啊,你自小就是心善,全不解这深宫大院女人的手段。就说咱们郑府,若不是您娘亲聪慧,有些手段,郑家定不会只有你们兄妹两人。男人年轻时断不了贪恋美色,更何况是天子。”
    “娘娘,嬷嬷说的很对,奴婢自小也听说过这后宫的是是非非,女人在这里没些手段是要受欺负的。更何况皇上是九五之尊,想要亲近他讨好他的女人大有人在,若让那些女人先一步生下皇子皇孙,太后那边定要重赏,说不定母凭子贵封个妃子,到时对娘娘不利。”珍儿仔细的查看着郑书颜的脸色,见她平静无波的容颜现出了一丝焦虑,知道她定是听进了她们的话。
    郑书颜敛眉,道:“本宫了解皇上,除了慕言,他大概不会有别的女人,他有洁癖,尤其对女人。”
    珍儿道:“娘娘,就是那苏慕言才最应当防,如今皇上迷恋她,夜夜宠幸,如若她生下皇儿,对您定是威胁,到时您该如何?难道您不在乎皇上了么?”
    郑书颜怅然道:“皇上是本宫的天,本宫自幼爱慕他,若说不在乎,如何骗的了人?本宫此生的愿望,便是同皇上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可如今,怕是本宫的空念了。”
    老婆婆闻言,气道:“娘娘,你且放宽心,有老奴在,定不会叫那蹄子骑到中宫的头上。娘娘年轻貌美,施点手段定能留住皇上,至于那苏氏母女,寻了机会偷偷送她们出宫。”
    “嬷嬷~”郑书颜急道。
    “娘娘,这次听老奴的,老奴也活不了几年了,余生能见到您得偿所愿,老奴也就心安了。”
    “嬷嬷切勿说这种话,你为本宫和母亲操碎了心,定要好生活着享乐才是。”
    “娘娘,老奴能看到小太子出生便是极乐了。”嬷嬷笑道。
    郑书颜垂了眸,将心事一点点埋藏。
    苏夫人最近遇到一些麻烦,时常遭到御膳房的宫人们的排挤,让她做最重的活,最脏的活。从未劈过柴的她,最近因为过量的劈柴,手上磨出了很多泡。
    连她平日里最擅长的糕点,也常常被人挑剔刁难。她性子软,遇到这些总是躬着身小心的赔不是,那些人却不依不饶,变本加厉。
    苏夫人不争不辩,以为一切是皇上授意。
    有一次,掌事的多喝了两杯,偷偷的提点她道:“也不是我等要为难你,是中宫的人放了话,你的女儿得罪了皇后娘娘。你也知道皇后娘娘是何等身份,她背后的郑家又是何等尊贵。你的女儿不过是罪臣之女,如今陪侍皇上多日也没个名分,可见皇上对她不过是一时起兴而已。倘若她肚子争气,为皇家添个皇儿,兴许讨了太后的欢心,能封个妃嫔啥的,但比起皇后娘娘,自是位分卑微,如今得罪了中宫,她日后在皇宫的日子定不好过。”
    苏夫人听得失了神,脑海中不停的闪现出苏慕言依偎在她怀里时乖巧的模样。
    她的女儿容颜绝美,性子温顺贤德,本是尊贵的太子妃,如今却沦落成一个陪侍丫鬟,被人耻笑与欺辱,如何不叫她心痛?
    她在狱中听丈夫说,儿子慕云被秦晋安排的人,救出云都,与秦豫一起南下,而后不知所踪。她想着他们应该是安全的,否则陆政也不会大费周章的四处寻人。
    此时她多么渴望秦豫能有通天的本领,连同她的言言一起带出云都,她与苏权便死而无憾了。可是如今,陆政幸了言言的事,人人皆知。如若有一天,秦豫救出言言,他还能接受她,与她同好吗?
    苏夫人思虑难安,为着儿女,虽受着累,却抵不过心底的焦虑。
    苏慕言来看娘亲,却发现娘亲面色很不好,神情倦怠,疲惫不堪。
    她担忧的询问着苏夫人,苏夫人避而不答。
    苏慕言拦住娘亲,仔细的观察,发现了苏夫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
    “娘亲,这是怎么回事?”
    苏夫人慌乱的避开,笑道:“没事,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撞伤了。”
    苏慕言不信,去拉苏夫人的手,苏夫人惊呼一声,苏慕言看见了苏夫人手指上大大小小的水泡。
    “娘亲,你到底怎么了?”
    “劈柴磨得,你也知道,娘亲没做过这些,刚开始会不适应。不要担心言言,慢慢来,娘亲会照顾好自己的。”
    苏慕言不相信,撇下苏夫人,转身去问掌事的。
    掌事的淡淡的瞟了她一眼,语气不善道:“来御膳房做事的人都不是金贵的主,总要学着去适应。”
    “可是我娘亲的活计太多了,别人也没那么多。”苏慕言质问道。
    掌事的被问得心烦,回道:“苏姑娘,你娘亲如今的处境全是拜你所赐,因为你使了狐媚手段缠着皇上,惹恼了中宫的主子,如今你是皇上的人,她们不好动,自然要设法为难你娘亲了。”
    苏慕言怔住,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掌事的也无心与她多说,转身去张罗众人的活计。
    苏慕言摇头,低喃:“不会的,书颜不会的,定是误会了。”
    郑书颜没有料到苏慕言会主动找她,时下刚用过午膳,她正在亭子下品茶。
    苏慕言急匆匆走来,郑书颜本欲说些什么,还来不及开口,就见苏慕言突然跪在了她面前。
    郑书颜一时惊讶,忙起身相扶。
    苏慕言抬头看她,说道:“娘娘,慕言之前不懂事,冒犯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如若娘娘心中不快,尽管责罚慕言,慕言绝无怨言。”
    郑书颜一头雾水,问道:“慕言,你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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