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起的房间在元鳕旁边,隔音极差,晚上他双飞射了几回,她都能听见。
    在对面三间房的阿泊和吴芸就不会有这个烦恼,但在元鳕房间另一边的莫逆,一定也听见了。
    莫逆喊她霍太太,是在提醒她,她们之间的距离,不止是一个俗人和一个出家人的差别。只是他不知道,她元鳕就不是个东西,对出家人下手这种操作都干得出来,又管什么她已婚的身份。
    躺在床上,被隔壁叫床声折磨着耳朵,脑子里想着莫逆,她睡着了。
    *
    次日,天气很好。
    吴芸帮着阿泊做了两桶米豆腐,莫逆帮忙提到了三轮车上。阿泊每天早上都要到四组去卖米豆腐,卖给寨里人五毛钱一碗,卖给外来的,一块钱。要是朋友,就不要钱。
    寨里很少有外来的人,有时候好季节,会有美术学院的学生过来写生,借住在这边苗家。阿泊家房间多,被借住的时候多。他们不会待很长时间,撑死了两天,阿泊收他们每人一百块,住宿费和餐饮费都算在里头了。别看阿泊汉话说得不好,可钱算得准着呢。
    有学生吃了阿泊的米豆腐,觉得阿泊可以靠这个挣点零花钱,阿泊就上心了,近两年都在做。
    阿泊昨晚上身体就不是很舒服,早上起来也晕晕乎乎的,吴芸想替她去,可又得给客人做饭,霍起那种脾气,早起来没饭吃肯定是要闹的。
    卖豆腐这事,就这么落到了元鳕头上。
    元鳕拿胃疼当借口,骗莫逆陪她,哪怕她的话只有万分之一的真实性,莫逆也不会去验证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所以还是陪她去了。
    霍起的炮友起得早,出来正好看到元鳕出去。她眯了眯眼。
    *
    莫逆帮元鳕推车,她坐在车上,车把总把不住,他就帮她把住了,这姿势太暧昧,看起来就像是他把元鳕揽进了怀里。
    元鳕也不辜负这个机会,抓住了他的袖子。
    莫逆把袖子扯回来,面无表情地推车。
    元鳕又抓上去:“我胃疼,动不了了。”
    莫逆:“我已经在帮你了,你不用骗我了。”
    元鳕拉住刹车,脚踩住,牵了莫逆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你摸不到吗?真的疼。”
    莫逆把手抽走:“够了。”
    他在生气,他很生气,就连生气,都能很欲。元鳕想亲他,特别想,于是她就亲了。她站起来,搂住他脖子,亲在他嘴唇上,猝不及防的。
    莫逆一怔,忘了反应。
    元鳕趁机用舌头撬开他唇齿,去勾他口里那截柔软,脚也从刹车上来。
    就是她这个举动,三轮从坡上掉下去了。
    开始很慢,逐渐加快速度。
    莫逆醒过神来,推开她,身法利落地闪到车后,左臂抵住,右腿后撤:“踩住刹车。”
    元鳕慢慢吞吞地走到车前:“你让我亲一口。”
    莫逆咬牙切齿:“不可能!”
    元鳕:“那我不踩。”
    这三轮车上两桶米豆腐不重,可还有两口咸菜缸,上面还摞了折叠的桌子、凳子,铁制的,重量不比一辆四轮的车轻,以往阿泊上四组卖豆腐,一路上都有人帮忙,今儿个他们出来太晚了,平常早起的那些族人这个点都上山、下山去了,路上一个人影没有。再加上车是在坡上,找个蒙古摔跤冠军来也不见得能撑住。
    元鳕真的坏透了,可她就这么坏。
    莫逆当真做到不求她,就这么撑着,额头沁出一层薄汗,也不说一句软话。
    差不多十来分钟,元鳕腻了,拉下刹车。
    莫逆总算腾出劲儿来,在元鳕配合下,把车推过了桥。
    一路到四组,俩人都再没说过一句话。
    三组、四组的族人都在等着了,看见阿泊的豆腐车上来,都不用招呼,已经自己把钱放进纸盒子里,拿着从家里带出来的碗,自己舀。
    元鳕靠在高台上的围栏,眼看着莫逆,他很耐心地帮每一位族人盛米豆腐,那些族人,只敢偷偷地看他,人也离他要多远有多远。元鳕觉得她们真虚伪。明明对莫逆这样的人稀罕,却连碰一下都不敢,满嘴对道教文化传承者的尊重和爱戴,可心里真是吗?
    虚伪。
    好他妈虚伪。
    不过这些现象倒让她肯定,莫逆没尝过女人。就冲这些顾虑颇多的女人,靠近一步都要在心里对自己谴责,莫逆怎么有机会尝过女人的滋味?
    这叫她兴奋。他清清白白,让她兴奋。他讨厌她,更让她兴奋。
    很快,两桶米豆腐卖完了,连带着腌的咸菜,也卖了不少。有准备下地的老汉就在这吃,吃完牵着老牛下地。莫逆看快九点了,没什么人了,就把摊收了,搬上车。
    元鳕又想起刚亲他时,他柔软的嘴唇,妙极。
    她闭着眼回味,莫逆已经收拾好了,没有跟她说话,推了车原路返回。
    元鳕也不追,就待在原地看着他远走,就是这个背影,让她觉得,他好适合这山清水秀的环境。他渐行渐远,元鳕的眼神追不上了。
    莫逆人影一没,她目光就陡峭起来,扭头看向不远的胡同。
    躲在胡同里的人也没隐藏自己,被发现了,就大方站出来了。是霍起的炮友。
    她走上来,没跟她扯废话,直言道:“我都看见了,你跟那个道士,也拍下来了。”
    莫逆撑着三轮车的时候,元鳕就看到她了。问她:“然后你要拿这个威胁我是吗?”
    她笑:“你跟霍起离婚,把他让出来,我就把这事烂在肚子里。”
    元鳕觉得她真可笑,可笑的都有点可爱了:“霍起把你们带到我跟前,还公然跟你们调情、撩骚,搂搂抱抱,你以为是为什么?”
    那炮友被问住了。
    元鳕告诉她:“是他离不了。因为话语权在我手里。”
    那炮友显然被吓到了,不是被她这话,是被她的语气,还有表情,她太可怕了,看得一阵一阵的冒寒气,她忍不了了,对元鳕起了杀心。
    元鳕看着她靠近,可没想到她敢对她下手。
    她这个位置要是跌下去,那真是连尸体都找不着了。
    那炮友就是清楚这一点,所以一时鬼迷心窍,想利用身高和体型优势,把她推下去,反正深山老林,她有的是说辞为自己开脱。
    快到跟前了,元鳕才意识过来她要下毒手,在她伸过手来时,抽出袖口的针扎进她掌心。
    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元鳕趁机侧身踹在她膝盖,稳准狠,她的腿当下咯嘣一声,折不至于,可也叫她吃痛,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元鳕蹲下来,捏住她的脸:“你知道生命有多宝贵吗?”
    那炮友脸惨白,不是懂了她这话的意思,是她预见了自己的死局。
    元鳕在她喊人之前一板砖砸断了她的脖子,然后薅起她领子,拖着她,连带这块板砖,拖进围栏后面的深渊。
    再从旁边蹚过来点土,把血迹蹭干净。
    那炮友想的没错,这是一个杀了人也不会被知道的刑场。
    整个过程,干脆利索。
    元鳕再看向雾气缭绕的峡谷,托着下巴,显得天真,纯粹,还很无辜地问:“为什么不珍惜生命呢?”
    无知的恶,恶念最深。
    而生活,远没那么多时间帮忙修正,就像这炮友,她就没有机会。她对元鳕起了歹心,那她就已经一只脚迈进了深渊,且不能收回。
    *
    炮友失踪了,霍起也没当回事,反正她们这种人,从小被养来供有钱人玩弄,基本没爹没妈,有爹妈的也不会认,嫌丢人现眼。
    霍起都不在意,那寨里人更不在意了,甚至早忘了有这么号人物。
    元鳕像没事人一样,把一个旁观者的角色演绎的很到位。
    其实她也有为这事走过心,只是更多是庆幸,庆幸她没这么蠢,在璀璨的年纪首先学了自保,其次读了很多书、见了很多世面,不至于为个男人失了自己。不过那炮友也不是为霍起,她只是为了霍起能给她鲜衣美食的生活——她一举一动都在暴露,过去那些年,她穷怕了。
    元鳕能理解。
    一个被钱打击的不人不鬼的躯体,能为钱让自己陷入何等境地,她也不是没见过。
    这炮友的格局全体现在霍起那个败家子上,满眼的利益驱使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要是她运气好,碰到一个有耐心领她走上正道的人,像莫逆这样的,说不定能有更广阔的天地,可惜了,她碰上的是元鳕,她没那份胸襟,也热爱草菅人命。
    可惜了,一条命。
    真是可惜呢。
    吃完饭,霍起跟元鳕说:“我请了婚庆公司,过两天就来筹备了。”
    元鳕没搭理他,把碗拿到了院里水池。
    另外一个炮友可能是跟前一个心有灵犀,本来也对元鳕有怨念,生怕她哪天醒悟过来,斩了霍起身边的莺莺燕燕。以霍起这坚持跟她结婚的态度,必然会依着她,那作为其中一个莺莺燕燕的自己,肯定是要被抛弃了,她不想才过两天好日子就被打回原型。
    可那姐妹下落不明这事太瘆得慌了,她不想跟她落得一样的下场,所以把怨念又收了起来。
    这两天都是躲着元鳕走,生怕跟她打照面。
    霍起那种被毛片攒成的脑袋没看出什么,莫逆不是,从那炮友失踪,他就一直有他的主意。
    碗里的饭吃完,他紧随元鳕出来,就站在水池边,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元鳕听不懂,偏头看他:“嗯?”
    莫逆又说:“那天,我在桥上撑车,察觉到有人跟着我们。你以为我没看到,所以你很坦然地把她杀了。你回来洗了手,比平常慢了半分钟,是你顺便也洗了针。你先是对她用了针,后面顺理成章把她推下了围栏。她不是失踪了。只是她惹到了你,你要了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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