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有素的士兵不下百计。反观我们这边,只有你和我。”
    在玉竹眼里,不管多么强大的对手,只要肯拼未必不能搏出生机。她正要诘问“我和你不行吗”时,眼角忽而不经意地闯进了一抹灰红,血的颜色刺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话也被梗在了喉口。
    曾韫的白袍上斑斑驳驳,有他自己的血、也有别人的血,殷红占据了月白半壁江山,本就十足惊悚。又有后续混乱中沾的不少尘土,如此红灰一叠加,给原先的触目惊心平添了几分苍凉,看上去更令人倍感沉重。
    哪怕再高强的武者,也有力气用尽、陷入疲惫的时候。而这一晚上,曾韫杀了多少人了?
    玉竹颓唐无力地坐了下来。
    “你我身受重伤,对方士气高昂;你我只有两人,对方却有百倍之兵。”裹在一袭落魄衣衫之下的曾韫抬起了头,他的容颜俊美如谪仙坠尘,神情却沉静近乎绝望:“彼盈我竭,敌众我寡。玉竹,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是死路无误了。”
    说罢他缓缓松开了玉竹的手,平静地注视着她,似乎刚才的悲观不过一个玩笑,他们所处的并非是前言所述的绝望境地,而是当初与她一同纵马相伴的丛林,一起看朝阳晚星的山麓,一起疗伤共枕的茅屋。周遭的一切都落不进那双漆黑的眸,那里只有一个人的剪影。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希望现在说不算太迟……关于盛笑春真正要找的《死毒经》。”
    说着,他从衣衫的里侧摸出了一个与他风格不甚相称的布包,期间动作不小心牵动了伤口,惹得他低低的“嘶”了一声,随即轻缓地把东西安落了玉竹的掌心。
    这白布包粗糙无比,布料疏密不一,纺织水平甚至比玉竹这样对女红几乎一窍不通的人还要次些,由上面束着的龙纹锦带一衬托,更显粗劣不堪。可是在曾韫的眼里,它却好像比任何事物都来得更为珍贵,无论是拿还是放都可以说是小心翼翼。
    玉竹迟疑了一会儿,从曾韫刚才那句话里不难听出此物就是解开《死毒经》的关键,她深受此事牵连,执着探求事情来龙去脉,但如今距离所探求真相的一步之遥,反而有些莫名的踌躇。
    曾韫冲她和煦一笑:“看看吧。”
    她点点头,解开了被仔细捆扎的布包。白布散落,掌心出现了两块青白如葱的玉牌,皆晶莹亮泽,光洁圆润,在这幽暗蓝光下仍不改清雅正色,一看便知是百年难见的玉中上品。
    玉竹被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惊诧她的却并非是这玉的质地色泽,而是它们的形状——这两块玉牌呈罕见的六芒星状,虽形状相同但大小有差,恰恰与那宝凤剑鞘的两个凹槽一模一样。
    “《死毒经》能通生死,修劫数,一旦落入奸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但因是青云真人的心血之作,毁之未免太过可惜。故潜蛟与仇鹤二人商定,将一书之秘封存两处,以剑鞘为锁,玉牌为钥,由两人分别保管,并假意制造嫌隙传闻以模糊秘籍真相,意图以此保住天下太平。”
    玉竹望着手里的玉牌。玉牌的青绿在这杀机莫测的地下长廊中如同一泓清泉,让人感到安然恬静,不知是不是受两位大师的无私胸怀所撼。
    “仇鹤只透露他手中留有秘籍,并未提及玉牌一事。他告知弟子与潜蛟不睦,意在守护宝凤的同时阻隔后人相逢,好藏住钥匙的秘密;而潜蛟则交代这玉牌象征着曾家的高洁品质,一代代传承中务必要交予德行最出众者,如有万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此事本来永远不会有第三人知道,可惜祖父修炼蛟龙九式时走火入魔,《死毒经》的秘密被他于神志癫狂之际脱口而出,我与父亲才知道了真相。”
    “现在,又多了一个你。”
    玉竹听得有些默然,她轻轻合上了布包:“既然象征的是曾家的高洁品质,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给我?”
    曾韫的眸光黯淡了下来:“因为我们逃不出去了。”
    “——你看这周围被幻象所害的人,一个个已经和行尸无异,最多再过半个时辰我们也会变成这样。”他目光灼灼地直视玉竹道:“你一路被追杀,师门覆灭、手足相残,这一切之所以会发生,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这玉牌。你既受它所累,就不该被蒙在鼓里,到了这个时候,玉碎或瓦全,你也有权做出抉择。”
    玉竹道:“所以碎了这玉,《死毒经》将永世蒙尘。盛笑春天大的本事也得不到秘籍了。”
    曾韫微微颔首。
    一旦玉碎,解开《死毒经》的唯一一把钥匙就此殒灭,哪怕潜蛟仇鹤齐齐现世也无从下手,更何况盛笑春呢?
    玉竹道:“话是这样。可是扪心自问,如果今天需要毁的是宝凤,我下得了手吗?”
    她自嘲似的一哂,把系好的布包塞回到曾韫的手里,“答案必然是不会——我能够体会它对于你的重要意义,也知道你有多么不舍。所以阿韫,没到走投无路,我绝不愿毁去此物。”
    “难道现在还不算走投无路吗?”
    玉竹眨眨眼:“你在这传说中能灭魂化骨的噬魂阵里还能捏我的手,跟我说老掉牙的事,怎么能算是走投无路?”
    “那好,”曾韫眸里火花一闪而过,随即绽出了一个释然的笑:“你不碎,我碎。”说着他聚气于掌,作势要将那对玉牌化为齑粉。幸有眼疾手快的玉竹半路阻止,电光火石之际夺了过来,那宝贝玉牌才得以在曾韫手下逃过一劫。
    玉竹手指头摸了摸玉牌,感觉到布包里的还是两个规整的六芒星才终于放下心来,满是责备意味地轻推了一把曾韫:“我刚才说的话你到底听没听啊?如果非要现在弄碎的话还是把它给我好了。”
    曾韫莞尔,挑眉道:“刚才给你你不要,现在又想讨回去,你把这潜蛟的宝物当成什么?”
    “谁说不要了?”
    “那你把它塞回我手里是什么意思?”
    “那是……那是让你再看最后一眼……”
    “是吗?”曾韫不怀好意地笑道,“好像刚才某人还说过这是曾家的东西,现在又要据为己有。这位姑娘,你拿了我这块传家宝,就不怕我讹你做压寨夫人?”
    玉竹不甘示弱:“谁讹谁还不一定呢,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把你拐回去做压寨老爷?”
    曾韫被这猝不及防的话一惊,整个人都懵了,手里的缎带也被玉竹趁机一把掳了过去。
    他脸上的戏谑倏然退却,再无心思去追究东西,一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将玉竹困在了肉身铸就的三尺囹圄,声音低沉如一条吐信的危蛇:“……你可明白你说了什么?”
    玉竹说完那句话本有些害臊,正欲避重就轻扭转话题。不经意瞥见曾韫背后还在自相残杀的守卫、溅血的壁窟,故作的轻松忽然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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