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洲回头,“起芳的信,说夏国之事。”
    说着,他将手中信件递给身后的诗语。
    诗语看了一会儿,小声问:“阿娇妹妹睡了吗。”
    李星洲点点头,坏笑道:“阿娇都同意了,下次就一起睡吧,两头跑多麻烦。”
    这次诗语破天荒的没反驳他,李星洲大喜,以为事成了,结果却发现她其实是心不在焉,根本没注意听刚刚的话。
    “怎么了?”李星洲躺在床上,轻轻将她拉到床边。
    诗语回头问他,“我是不是很刻薄?”
    “怎么会。”
    “是吗,其实我比她幸运得多”
    “谁?”
    “起芳,我原来最看不惯她,妖艳贱货,不守妇道”说刻意看他一眼。
    “光我毛事”李星洲心虚的大声道。
    “哼,关你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有数。”诗语哼了一声,然后接着说:“慢慢看来,我觉得她也挺不容易的一路走来,比我还难。
    女儿家最好的归宿就是能找个好人家嫁了,相夫教子,夫君不差,家中老小不嫌弃,就算万事大吉。
    自己心里想的,想要做的,最好都好好藏起来,漏给别人看会被嘲笑,被鄙视,说不安分;漏给自己又酸涩无奈,自己给自己灌苦水。”
    李星洲搂住她,轻轻抚摸她的背。
    诗语难得的回应,紧紧握住他的大手:“还好我现在没有那些顾忌,没有那些悲剧,因为因为我遇见的是你。”
    “嘿嘿现在知道夫君的好了。”李星洲得意笑起来。
    “你,你也别得意也有一身臭毛病。”诗语连忙说。
    “她要是不那么咄咄逼人,我也不会冷眼看她。
    她这一路走得怪难,怪可伶的,女儿身南边打过仗,兄弟惨死,家里只剩一个爹,大江上下到处跑,现在西北那样地方也去,她还是一点不改,还是那样尖酸刻薄”诗语说着语气柔软下来。
    “她性格如此,要强,有权欲,她吃那些苦也是自己找的,想拦都拦不住。”李星洲无奈感慨。
    “哼,你还真了解她”诗语放开他,撇开脸道
    李星洲无语,不是你先说起这话题的吗,女人真是难对付。
    进入四月,从各地来到王府的挑战镗刀打磨的工匠已经超过两百人,有人的镗刀就快打磨完了,李星洲大喜过望。
    王府的建筑群不断向后山扩张,工匠的居住区已经如同一个城镇,比王府还要大。
    如何妥善安置这些工匠?
    李星洲突然想到后世员工小区的模式,想要留住人才,就必须尊重人才。
    在这样的时代,有一个安居之所就很难,如果能提供稳定的居所,必然能够笼络大量人才。
    所以李星洲准备启动一个大建造计划,正好新工业区完工半年,王府没有大工程。就是在王府后山,新工业区的西北面,建造一个大的居住区,类似后世的小区规划,这既可以消耗水泥的冗余产值,又可以容纳更多工匠居住。
    此时王府也有闲钱,为工匠提供优渥的住宿条件,能吸引人才,留住人才,同时解决这么多外来工匠的住房问题。
    一万两的奖励只是个引子,就如千金买马骨,吸引来天下各方的工匠,这其中的很多人是有真本事的,他准备将他们留下来,留在王府。
    工程经过府中管事的讨论,大多数都是赞成的,但也有少数人反对,比如固封,他认为王爷尊重工匠是好,但也不用到如此地步,礼遇过了,会有恃宠而骄的风险。
    这事最终还是通过了,整个工程的建造还由祝融负责,这是一次挑战,虽然之前祝融就用水泥建过王府的新工业区,但这次显然不同,要建造的是能够住人的楼。
    按计划是五层的高楼,虽然水泥的粘合性远超过如今任何建筑材料,而且这个高度显然并非水泥的极限,可第一次永远是最难的。
    祝融接下活也不敢怠慢,开始到处找一些师傅讨教商量,准备四月中旬正式开工。
    御花园里,皇帝一边看书,一边问站在旁边的李星洲:“枢密院的事都熟络了吗。”
    李星洲点头:“熟悉了。”
    “那就好,不懂就多问问温道离,有任何事尽管开口,北伐大事,切不可怠慢。”
    “臣明白。”李星洲拱拱手,他其实不想来,但皇帝最近给他弄了个规定,每隔三日,就要入宫向他汇报最近情况。
    皇帝微微皱眉:“听说最近你在忙着西北之事,夏国那边的。”
    李星洲点点头,他不知道谁告诉皇帝的,但至少能说明枢密院里肯定有皇帝的眼线,这倒不奇怪,能攀上皇帝,谁都不会是贞洁烈女。
    “是。”他想搞乱夏国的事已经跟皇帝说过了,只是具体计划没说,很多事情,很多知识,他无法解释清楚。
    皇帝只是点点头,没有太多情绪。
    “你还年轻,有想法,想做事,朕都许你。”皇帝说话一如既往的平淡:“有些事光靠说你是不会明白的。
    但朕也要告诫你,要分清主次,不可以小乱大,有想法是好,可异想天开就是过错,对付夏国的事你亲自试试也好,但是点到为止,不能浪费太多精力在上面。”
    李星洲点头,皇帝把他对西夏的事当成儿戏了
    他也不奇怪,失落总有几分,但谈不上挫败,这种事谁会信呢?他只能应付着说几句场面话,然后慢慢退出后宫,其实他心里有很多话,想告诉皇帝这不是儿戏,可谁会信呢。
    出了午门,严孤已经架着马车在门外等候。
    李星洲登上马车,在颠簸中昏昏欲睡
    越是深入权力的旋涡,他越要小心翼翼,也发现更多,想到更多的事。
    每次与皇帝说话,他其实非常累,也许是习惯,也许是心理学留下的后遗症,一到关键场合,他都会专注于留意人的微表情,以此来推测当时人内心状态。
    可这招在皇帝这不太行得通。
    一般来说,人的微表情如同本能,自身无法察觉,总是不经意经流露。
    只有当人自身注意到,或知道这些知识,去刻意控制时,经长期训练才有成效。像后世的特工,专业骗术大师等,都会经过这样的艰苦训练。才能做到不让本能暴露在自己。
    皇帝肯定是不知道这些系统性知识的,他是如何做到掩饰微表情,李星洲不知道,大概与其本人一生经历有关吧。
    皇帝的一生是所有人都避讳的话题,就算德公也刻意避开不与他谈起。
    魏朝仁曾小心的跟他说过,皇上杀过自己的儿子,因为怀疑其谋反。
    而与皇上同辈的兄弟如今只活下来两人,他自己还有康亲王,按照岁数推算,皇上的许多兄弟不可能是自然死的,当然还有十年前死在乱军中的吴王。
    说到吴王李星洲其实慢慢抽丝剥茧的想起更多。
    他没听人说过吴王的爵位,但单字王基本都是亲王。
    景国差不多与大宋是一时代,在这个时代,有了无数的历史教训,皇上对皇家兄弟的权力是十分顾忌的。
    皇家子弟想要封王是很难的事,要求十分严苛,更别说干预朝政。不像汉、唐时期那样,随便一个皇子皇孙,都有很大概率封王。
    能受封亲王的,要么是康亲王那样,资历够了,年纪大了,给个封号安享晚年。
    要么像当初林王,起初他是长子,是准备立为太子的,封王拔高地位也就合情合理,可惜林王早早病死。
    之后就是潇王这样,靠着赫赫战功,加上皇帝宠爱得封潇王。
    但“康”也好,“林”也罢,乃至“潇”都是十分保守,没有那么尊贵的封号,足见皇权对王爷权力的保守和不放心态度。
    亲王最好的封号为“秦、晋、齐、楚”这四个。
    这其中“晋”为最,古往今来,从“晋”王成为皇帝的人是最多的,因为晋国是春秋时期第一霸主,春秋结束也是以韩、赵、魏三家分晋为结束。
    晋武帝司马炎、隋炀帝杨广、唐高宗李治、后唐庄宗李存勖、后周世宗柴荣、后晋高祖石敬瑭、南汉中宗刘晟、宋太宗赵光义等成为皇帝之前的封号都是“晋王”。
    而“秦、齐、楚”也是春秋霸主国,都是和“晋”一样是一等的封号。
    如果有人被封四个其中一个,晋王,秦王,齐王,楚王,那么就是至高荣宠,若是皇子,基本有很大概率入主东宫。
    而吴王虽低于这四个,但也是用春秋国号,远高于什么林王、潇王、康王这样的封号。
    皇帝为什么会给吴王这样的荣宠?
    李星洲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起初吴王跟皇帝其实关系很好,很大概率在夺嫡之争中,吴王还是坚决站在皇帝这边的,甚至是左膀右臂。
    所以登基之后,封为吴亲王,是当时景国除去皇帝和皇后之外最高的爵位,远高于什么林亲王、潇亲王、康亲王。
    可万万没想到,吴王还是背叛了他,这或许是他当初怒杀那么多叛军的原因之一。
    他杀了自己兄弟,杀了自己儿子,与地方大族斗,结果最爱的儿子惨死,信任的兄弟背叛这就是当今皇上的一生梗概。
    最终,他变得无情狠辣,先是答应几万叛军的投降,随后将手无寸铁的叛军部屠戮殆尽,之前朱越满门抄斩,于承安被冬日流放,活活冻死在路上
    这样的人生经历造就出这样的皇帝,李星洲反而不奇怪他为什么看不穿了,大概是麻木了吧。
    张解将众多黝黑的铁片铺开,满当当的桌上铺的都是这东西,足足有四十多片,计划花光他大半积蓄,可他一点也不后悔。
    因为还在涨!
    玄铁令的价格还在涨,从起初的十几两,如今已经涨到九百多两一片!这才多少十来天啊!
    街坊上早有传闻,有个巡城官差,一开始变卖家当买玄铁令,结果才过两三天,一出手卖了几千两!从此过上舒坦日子。还有个乞丐,用捡到的玄铁令换了八百多两上好成色的银子,买了土地,一下成了乡绅富豪。
    还有人卖了酒楼去卖玄铁令,之后直接什么都不干,酒楼也不赎回来了,因为有一辈子花不完的钱
    事到如今,玄铁令已不只是能换琉璃器的物件,还是发财的机会,白花花的银子,众人追捧之下,价格每天都在涨,到处谈论的都是这件事。
    而且随着这东西的狂热,也有一些人投机取巧,仿制玄铁令卖,结果还真能卖出去,但这些仿制的玩意价格会低很多,大多用来骗不懂行的人,明白人都知道玄铁令不怕刀斧,很容易分辨。
    张解这几天抱着一堆儿子送来的玄铁令,也无心朝政了,每日都在府中盯着玄铁令时不时又涨了,然后算算自己的资产。
    “老爷,又涨了又涨了!”突然下人高兴的跑进来。
    张解激动站起来:“涨多少了?”
    下人一边喘气,一边高兴的说:“城西刚有人买了一块,一千一百两,还抵了一辆马车,这是目前最高的了!之前买卖的都是几百两,没过千的。”
    张解大喜过望,一千一百两,还带马车,那他四十多块岂不是能卖五万两左右!
    城西的酒楼现在成了大家交易玄铁令的主要地方,生意都在里面谈,如今也成兴庆府最热闹的地方。
    “好,好啊!不过一天,就赚了一万多两!”张解大喜,随后赏赐下人五贯钱,不过他还不准备出手,他相信还会涨!
    再等些时日,定能赚更多。
    下人走没多久,前堂说他部下谏议大夫张检来求见。
    张解身为国相,其实官职就是夏国中书侍郎,为中书首官,掌握行政大权,但平时都是中书下的谏议大夫帮他处理政务的,所以张检来见,想必是说大事,他小心收好玄铁令,去了前堂。
    张检早在前厅等候,见他来行礼打招呼,“伯父。”
    张解点头,这张检是他张家小辈中最有前途,有才学的,是二弟之子,“你来找我何事?”
    “不知伯父有没有听说最近闹得满城风雨,连其它州城的人也纷纷赶往兴庆府抢买的玄铁令。”张检道。
    他点头。
    “伯父,我觉得此中不同寻常,似有不妥之处,可能有什么阴谋,应该封禁这玄铁令,一律上缴官府,不得再买卖!”年轻人一脸严肃的说。
    张解脸色一下就不好看了,封禁!我屋里还放着四十多块呢,那可是自己的大半积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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