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致远那天离开后,过了两天才去医院探望何然。他觉的何然和宋晓婉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何然不愿意让自己知道,也对自己生疏了起来。到了医院,程致远推开何然那间病房一看,人不在,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不像还有人住的样子。
    他又跑到走廊上问了一位路过的护士,有点焦急地说:“护士,请问这间病房的病人去哪了?”
    护士翻看了一下记录本,说:“这位病人在住院当天下午就办了出院手续,已经出院了。”
    程致远重复了一遍:“已经出院了。不是需要住院半个月吗?”
    护士很耐心地说:“这是病人自己的要求,医院也没有办法。”
    程致远对护士道过谢,走到一个角落里,拨打了何然的电话,打了几次,都没有人接听。不禁有些担心,又打给了宋晓婉,响了几声通了。
    “喂!”是宋晓婉的声音。
    程致远急忙说:“晓婉,是你帮何然办的出院手续?他的身体怎么办?”
    宋晓婉的口气很冷静,说:“何然自己要求的,我也没办法。”
    程致远对于宋晓婉这个口气说何然的事有点意外,她不是应该很关心何然才对吗。又问道:“我打不通何然的电话,他现在在家吗?”
    “他出国了,出院那天下午就去了美国,说要去他养父母家休养一段时间。”宋晓婉说。
    程致远这下能够确定何然和宋晓婉之间发生了事情,试探性地问:“他一个人去的?你和何然吵架了?”
    宋晓婉在电话那头冷笑了一声,说:“你是在关心我呢?还是在关心何然?程致远,你和何然到底什么关系?你对他未免也太上心了!”
    程致远沉默了一会,又说:“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当面说吧。”
    程致远去了宋晓婉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到那的时候,宋晓婉已经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里等着了。他在宋晓婉的对面坐下,开口问道:“何然的养父母在美国的地址是?”
    宋晓婉看了一眼程致远,看不出表情上有什么变化,说:“你要去美国找他?”
    程致远没说话,内心很矛盾要不要说实话。
    宋晓婉突然眼角红了,说:“程致远,那天在《陶然居》遇到你,你看何然的眼神就不太对,不过这些我后来才意识到,原来你在高中不和女生说话,是因为你喜欢男生。所以,你是爱上了何然,对不对?你关心他根本不是因为他是你的朋友,而是你喜欢他。程致远,你爱上何然了,我说的对吗?”
    程致远终于说:“对!我爱何然,我从见他的第一面就爱上他了,但我从没和他说过,也不想破坏你们的生活。”
    宋晓婉亲耳听到程致远说这种话还是很惊讶,一时语塞,沉默了半天,才说:“我和何然分手了。和你没有关系,何然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一直是我一厢情愿。”又苦笑了一句,说:“他从来没有想过和我在一起,是我霸占了他。我对不起他。”
    程致远不明白何然和宋晓婉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叫何然从没想过和她在一起?何然终于意识到自己对宋晓婉的感情不是爱情了吗?还是说宋晓婉意识到了?问了句:“你们分手了,何然他……”
    宋晓婉打断他说:“你去问他吧。何然他,好像也很喜欢你,有几个晚上梦里喊得都是你的名字,你去找他吧。他的养父母在纽约唐人街,开了一家书店,叫《何故书屋》。我能说的只有这些,请你一定要对何然好,他总是一个人活得很孤单。”
    宋晓婉说完这些话已经泪流满面,匆匆离开了。留下程致远一个人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许久后才意识到,自己要去做的事就是赶紧找到何然,告诉他自己爱他,想和他在一起。
    程致远回到医院,和主任请了几天假。又回家收拾了行李,赶上最早的一趟航班,去了美国。程致远在唐人街上找到了名叫《何故书屋》的这家书店,走了进去,有一位年长的男性坐在柜台后面,应该是何然的养父。
    他走过去问:“叔叔,何然在家吗?我是他的一个朋友,叫程致远,来找他。”
    何父抬起头,摘掉了老花镜,看了看程致远,是一个年轻的帅小伙,和蔼地说:“你是何然的朋友?他出去了,不在家。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程致远礼貌地说:“正好路过来看看他,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何父用手指着后面说:“他应该是去后面的钢琴湖了,每天下午他都会去那儿。你出门右拐从一个巷道里穿过去,用不了多久就能到那儿了。”
    程致远谢过何父就往钢琴湖走了过去,出了何父说的那个巷道,就可以闻到湖中水汽的气味,还有鸟类羽毛的气味。他往前望去,前面是一片深蓝的湖水,湖水清澈,倒映着蓝天和白云。岸上用白色的石柱做了防护栏,栏上和地上全是白鸽,有在湖面上飞舞的,也有静立在石栏上的。
    就在这样一片背景里,背对着程致远站了一个人,他面朝湖水,穿着一身浅色的休闲服装,纤瘦的背影在一群白鸽中尤为夺目。那是何然,程致远没看过穿着休闲装的何然,但他能确定那个背影就是何然。他就那样站在那里,头发被微风轻轻吹起,程致远朝何然跑了过去,喊了一声:“何然!”
    何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可是那个声音是那么熟悉,那么迷人,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后耳边又传来同样的一个声音,又喊了自己一遍。何然慢慢回过头去,还没看清对方是谁,自己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是对方抱住了自己。身边的白鸽被程致远的喊声惊飞了起来,从空中飘下一片片白色的羽毛,映入何然的眼中。
    何然从程致远的怀里抬起头来,确定是程致远后,轻轻说了句:“程致远?”
    “别说话。”程致远温柔地说了声,随后低下头吻住了何然。何然猝不及防,睁大眼睛,心跳得厉害,也忘了推开眼前的人。
    “何然,我好想你!”
    被程致远紧紧抱着,依偎在他的怀里。许久后,何然才推开程致远:“程致远,你……”何然嘴唇绯红,闪着水光。转了过去,看着湖面,避开程致远的眼神,说:“你怎么来了?”
    程致远靠了过去,在何然旁边说:“昨天去医院看你,才知道你已经出院了,胃怎么样了?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就去找了晓婉,我想来找你,是她告诉我地址的。她和我说了你们的事,还让我以后好好照顾你。”
    何然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问:“她全都和你说了?”
    程致远看着何然,说:“只说了一部分,剩下的由你告诉我。”
    何然沿着湖岸走开了,说:“和你没有关系。程致远,你回去吧。”
    程致远留在原地,望着何然的背影,深情地说:“你的一切都和我有关…….何然,我爱你!从我见你的第一面,从我十二岁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你。从那时候起,我们之间就有了关系。”
    何然停了下来,楞了一会,小声说了句:“是吗?”又随即走开了。程致远在后面没有听到何然的话,等到何然走远了,才追了上去。
    程致远跟着何然回了“何故书屋”,何然进门叫了一声:“爸!”
    何父慈祥地说:“回来了。晚上留你朋友在家里吃饭,在美国遇到熟人也不容易,都是年轻人要好好相处。”
    何然说:“爸,他……”
    程致远抢先了一步,说:“谢谢叔叔,我和何然认识很久了,算得上老朋友了,今晚就麻烦你们了!”
    何父笑笑,说:“不麻烦,何然平时不爱说话,难得有你这么个朋友。在美国还来看他,难得啊!他妈在后面做饭呢,我去说一声,你们聊聊天,饭一会儿就好了!”
    何然心里乱如麻,胡乱在书架上找了一本书,看上了。程致远走近,站在何然旁边,看了一会,轻声说:“何然,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和我在一起吧!宋晓婉说,你晚上做梦喊的都是我的名字。你心里也有我,是不是?”
    “啪!”
    何然手中的书掉在了地上,原来晓婉一直知道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何然想起了那晚做的不堪入目的春梦,脖子和耳后红了一大片。书也顾不得捡了,只愣在那里发呆。
    “何然,和你朋友一起来吃饭!”是何父的声音。
    “去吃饭吧。”何然冷冷地说了句,逃也似的跑开了。
    程致远捡起那本书,放了回去,嘴角扬起一丝微笑,跟了过去。
    何母盛着饭,放到程致远面前,觉得程致远长得好,看起来也有礼貌,问:“听他爸说你姓程,别气,多吃点。你什么时候来美国的?”
    程致远接过饭,气地说:“阿姨,我是姓程,您叫我小程就行,今天刚到,准备来散散心。”
    何母有点惊讶,说:“今天才到的,订酒店了吗?”
    程致远老实交代:“还没,一下飞机就来这里了,行李也落在机场。”
    何母心里很高兴,给程致远夹了一些菜,说:“何然能有你这么好的朋友是他的运气,晚上就留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去拿行李。”
    “妈!楼上也没多余的房间,你不用留他,他更愿意住酒店。”何然口气冷冷的。何母觉得何然难得有这么好的朋友,大老远的跑过来,热心地和程致远说:“小程,你要是不嫌弃就和何然一个屋睡,晚上穿他的衣服睡觉,房间是小了点,床很大。明天还能让何然带你出去逛逛,他对这里比较熟悉。”
    程致远心里简直乐开了花,笑着说:“阿姨,我不嫌弃,在这儿肯定比酒店好,谢谢阿姨,给你们添麻烦了。”
    何父心里也高兴,说:“那就在这儿睡吧。何然来这儿也没什么事,明天正好可以带你出去逛逛散散心。省的他整天闷在家里,身体都闷坏了。”
    “嗯,谢谢叔叔!”程致远对何父笑了笑,又看了看何然,说:“何然,我明天带你出去逛逛。”
    何然低着头吃饭不说话,何母觉得何然哪里都好,就是这一点不好,待人冷冷地,不爱说话。怕气氛尴尬,何母笑着说:“何然就是话少,其实他心里很高兴的。来,小程,多吃点菜,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飞机,肯定饿坏了。”
    程致远端着碗接过菜,笑着说:“谢谢阿姨,何然平时和我在一块的时候挺喜欢说话的,人特别好。”
    何父也附和道:“何然是个好孩子,上进好学,从没让我们操过心。小程啊,我和他妈老了,又都不在国内,以后何然有什么事,还希望你多帮帮忙。”
    “爸!”何然无可奈何,喊了何父一声,想让他少说两句。
    程致远看了看何然,笑着说:“叔叔阿姨放心,以后何然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尽心。”又从盘子里夹了点清淡的蔬菜,放在何然的碗里。
    何然抬起头,瞥了程致远一眼,还是没有说话。何父何母见两个人关系果然很好的样子,都欣慰地笑了。
    吃过晚饭,程致远又陪何父在二楼的厅里看了会电视,说了会话。何然平时不爱说话,和何然聊天的时候,基本上是何父在说,何然在听。程致远很会和长辈聊天,能够做到既谈笑风生,又不失了辈分。一直到快十点了,何父才放过程致远。
    程致远去了何然的房间,何然已经洗好澡靠坐在床上看着一本书,看到程致远进来了也不抬头也不说话。程致远也觉得何然像何母说的那样,嘴上不说话,心里其实很开心。于是在床头假装低落地说:“何然,我的行李寄存在机场了,没有换洗的衣服。”
    程致远看着何然,何然还是不说话,过了一会,他把头偏向一边,眼睛扫了一下床头柜,就转过去了。程致远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套睡衣,心头一暖,抱着衣服就去了浴室。洗完澡回来的时候,何然已经把灯关了,只留了一盏床头灯,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暧昧的气氛里。程致远轻轻走了过去,看见何然面朝里躺着,整个人都快挤到墙里去了,而外面空了一大块地方。
    程致远轻轻叫了一声:“何然!”没有反应,里头静悄悄的,只有轻微的呼吸声。程致远轻声上了床,旁边有一块叠好的毯子,程致远把它拿到了一边,钻进了何然的毯子里。何然其实还醒着,但不想说话,只好又往里挤了挤。程致远一把把何然抱进怀里,往外带了带,温柔地说:“都快要挤到墙里了,也不难受。”
    何然挣扎了几下,用手臂顶了顶程致远的胸口,可没挣开,程致远反而抱得更紧了,轻声说:“别闹了,快睡吧!我在飞机上一直没睡,困死了。”
    何然果然不再动了,只是脸烧得厉害,心脏也在砰砰地跳。程致远贴着何然,感受着从何然身上传来的体温,又亲了亲何然脑后的头发,心里美滋滋的,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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