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些事没办法只从利润着手。
    汪孟是B大的学生,自然是向着B大的,可是余简是他的师妹,在两相抉择之下,他选择将这件事告知,是站在同门的情谊上。
    他怕余简生气吗?当然是怕的。
    他怕余简因此而怨恨,可他不能不说,跟直接坦白相比,他更怕未来某一天余简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
    是,余简不在乎这个工厂的利润,可这不代表承了恩情的人有权利主动跟余简撇清关系。
    余简缓缓点头:“你说的对,我确实不喜欢被蒙在鼓里。”
    汪孟看着余简:“你……”
    余简微笑,摇了摇头:“虽然如此,可我依然是老师的学生,世界上本就没有完美无缺的事,不管做任何事,会遇到阻碍才是正常的,汪孟师哥,谢谢你把这件事告诉我,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汪孟叹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唉,只是这件事不能只瞒着你一人。”
    余简笑着点头:“我明白,放心吧,汪孟师哥,我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你也知道,我手里的产业很多,工厂这边的生意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就算这次新产品上市选择新建工厂,我也不会太在意,不过新产品上市之后,算是彻底打开了国际市场,相信未来很长一段时间,B大都不会再缺资金购买实验仪器了。”
    汪孟点头:“这倒是,这段时间学校购买了好些实验仪器,大大充实了学校的实力,也让学生们能够有更好的学习机会。”
    余简浅浅微笑:“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汪孟缓缓点头,他总觉得余简的话里似乎藏着一些什么,可仔细追究,又觉得什么都没有,仿佛之前察觉到的那一丝违和感只是他的错觉。
    余简起身:“时间差不多了,我还有些事要做,就不打扰了。”
    汪孟连忙站起来送人:“那你慢走。”
    余简点了点头,走到门口的时候蓦地回头,脸上带着笑:“对了,汪孟师哥,你以后是打算一直留在工厂里吗?严格说起来这个工厂的工资其实也不算很高,而且所谓的技术部门,在研发上也有比较大的局限性,要是汪孟师哥以后在工厂里呆腻了,可以来S市找我,我们也算是师兄妹,以后有事不用跟我客气。”
    汪孟只当余简是客气,笑着点头答应:“好像,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一定去找你。”
    余简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余简跟汪孟单独交谈这件事并没有隐瞒,只要是有心人都能察觉到。
    事情谈完之后,余简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反倒是汪孟,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同时也松了口气。
    而作为汪孟老师的齐教授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汪孟的情绪,却没有找他,而是主动找上了余简。
    “老师。”
    齐教授无奈看她:“汪孟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余简点头:“说的应该就是老师猜的这件事。”
    齐教授长叹一声,自己先坐了下来,然后示意余简坐下:“这些年B大一直在发展,或者说全国的高校都在发展,现在新来学校的老师和教授们完全不知道当初的学校是什么样的,他们没办法想象全国知名高校,却连一套完整的实验仪器都没有是什么感觉。”
    余简静静地听着。
    齐教授低头笑了一声:“其实这也是好事,人嘛,总得往高处看,我小的时候,国家炮火连连,总是在打仗,有的时候晚上睡着都会被噩梦惊醒,梦到自己家里被扔了一个炸弹。”
    “也就是这些年,我才没有做那样的噩梦。”
    “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生活,我觉得我们小时候太苦了,所以哪怕后来吃不饱穿不暖,可总归没有喧嚣的厮杀声,心里也还算安稳。”
    “可是比我小的那些孩子,说起小时候也是叫苦连连,没饭吃啊,饿死的人都有许多,可是没办法,这日子咬咬牙就过来了。”
    “再后来,孩子们慢慢能吃饱了,他们不会知道吃不饱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真正的战争是什么样的,他们开始遗忘了,也懒得听我们这些老人啰嗦这些,忆苦思甜,回忆的只是我们的苦,跟孩子们没有关系。”
    “这是坏事吗?当然不是,这是好事,我们辛苦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孩子们能不吃苦,能吃饱饭么,他们不知道我们的痛苦,也没办法感知我们的痛苦,其实是好事,说明现在的日子越来越好了。”
    齐教授慢慢地,一字一句说着,语气中满是慈爱。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看着余简,露出和煦的笑容:“你也不要怪那些人,他们不懂,他们不知道一年前两年前的B大是什么情况,他们也不知道堂堂一个知名学府,却囊中羞涩是什么样的局面,因为他们进来的时候,等待他们的已经是新的局面,他们之所以提出那样的意见,不是为难你,也不是他们私心作祟,他们想要的跟我们其实一样,都是希望学校能变得更好。”
    “我原本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你,也是不想你知道这样的事,人啊,都是自私的,总是会下意识地考虑自身。”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我必须要跟你说明白。”
    余简看向齐教授,眼中依然没有太多情绪。
    齐教授笑容更深:“实话实说,这次提出这样意见的老师只有几个而已,他们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意见,我觉得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没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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