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也的老家离她工作的城市不过三个小时车程,虽然近,但她却不常回来。那个小地方,家家户户都多少沾亲带故,谁家出了点什么破事,都不用等到第二天就已经传遍了。
    阿也最厌恶这一点,高中的那些令人她痛苦的往事,却是隔壁邻居茶余饭后的谈点笑资。七年过去了,那些人一看见她,还是会重重的叹息,好像生怕她听不见一般。然后再假惺惺地叹出一句,“多好的女娃,被小混混糟践了。”
    刚开始阿也还能假装听不见这些流言蜚语。后来,她也不在乎了,谁敢在她面前提起那些事情,无论真假她都只管抄起家伙往他头上扣就好了。反正派出所的人都可怜她,训诫两句就会放她回家。
    可笑的是,阿也的从小就被教导逆来顺受把她推向了深渊,她的冷漠和暴怒反而震慑住了老镇上的各种恶意揣测。人的本性果然都是欺软怕硬的,阿也靠着突如其来的强硬态度顺利熬过了高三。
    想起那些“左邻右舍”,阿也打了一个恶寒,把方向盘一转,略过自己住了近20年的家,直接开往目的地。
    老镇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可以聊天的私密茶室。阿也把人约在了饭店包厢里,不为别的,她就是受不了旁人无意间听到谈话内容后,意有所指的目光。
    包厢里的年轻男人比阿也早到了许久,被阿也晾了大半个小时他也没生气,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唉呀,你迟到的毛病能不能好了。”
    “路上堵车。”路况确实不好,但奈何阿也爱迟到的形象已经在男人心中定型了,因此她说什么都像是随便扯一个借口搪塞过去。
    “得了吧,从小到大你哪次准点过?”男人泯了一口茶,“嘚嘞,给您点份鸽子汤。”
    “别骂了,别骂了,是真的堵车。”两人虽然许久未见,但三言两语间气氛便活跃开来了。若不是,唐之秋变得更加成熟,脸型也更加立体了,阿也真觉得这和初中时代无异。
    “说真的,他上周出来了,听说下周回来。”唐之秋话锋一转,“老镇就这么大,什么破事都能打听得清清楚楚。”说罢,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嫌恶地呸了一口。
    “我们家都搬空了,他就算回来,也……”
    “你跟家里说一声,没事别回来瞎转。听我一哥们说,他在里面巴结上了个什么地头蛇。”唐之秋一边严肃地告诫阿也,一边贴心地把白果鸽子汤转到了她的面前。
    阿也非常自觉地勺了一碗给自己,唐之秋这才满意。“总之,你现在好不容易走上正道了,别被他拖下水。”
    “我避之不及。”阿也虽然强装镇定,但一想到以前的种种,她说话的声音便有些闷闷的。“他出来以后打算干什么?”
    “还能干嘛,给那个地头蛇做打手呗。听说那个地头蛇在你们那边也有地盘,你住的地方安全没?”唐之秋虽然唾弃这个畜牲,但他却做不了什么。那小子就是一条疯狗,他虽然想要偏袒阿也,但即使是长大成人了,他依旧没有办法不去忌惮那条疯狗。
    “还成,小区治安不错。”阿也没了胃口,汤勺在碗里搅了几个来回,愣是没有喝下去。
    “你最近跟阿童联系过吗?”唐之秋不知道自己除了嘱咐阿也几句,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只能问问阿也,有没有联系过当年那个拼尽全力想要保护她的人。
    “没有,老样子。”所以说,阿也不喜欢这种地方。三两句话,每一句都刺中她最痛苦的回忆。
    席间,言慎打来了电话。隔着电话,阿也都能从他的胡言乱语中闻到酒味。
    阿也就静静地听着言慎发了顿酒疯,挂了电话。她多管闲事地给言谨打了个电话,“言慎在烈马喝多了,像是要闹事的样子。”
    “你去,比谁劝都管用。”言谨那边安静得连翻页的声音都能听见,估计还在工作。
    阿也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真是孽缘!阿也头疼不已,还在酝酿着狠话。唐之秋却帮她把帐给结了,随手给阿也打包一份宵夜,“你今晚住哪?订酒店了吗?”
    电话那段还等着阿也下文的言谨翻阅材料的动作顿了顿,“你跟谁在外面?”
    阿也已经被这些事情压得喘不过气,一回到这见鬼的地方,她就好像又回到生命中最阴暗的岁月。现在的她实在是应付不来言谨,她直接把电话给挂了,那诡异的窒息感才减缓了一些。
    “你还行吗?”唐之秋一把提溜住阿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一个趔趄。阿也这副表情,跟她以前暴打那些长舌妇没差。
    “还行,你怎么把帐给结了。都说了想要请你吃饭。”阿也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像是缓回来了。
    “害,多大点事。你以前帮我扛了多少事?这点算什么。”唐之秋不以为然。
    跟唐之秋告别以后,阿也没去住酒店,反而悄悄回了趟老宅子。只是停在小院门口,她一闭上眼,好的、坏的记忆全部涌现了出来。
    高二的夏天、聒噪的蝉鸣、闷热的柴房……
    阿也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随后匆匆倒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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