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笑阳出征之时皇帝赵清便十分“礼尚往来”地向辽发出了参战邀请,辽以无力再战为名坦诚地拒绝了,没有伸出援手。
    夏之所以撤了军又陈兵边境也是有所思量的。大宋皇城司密探得报,据说是夏也打了结盟的注意。夏不希望自己有一天被辽宋夹击,所以暂且防着,陈了兵,实则内部打算和宋聊聊结盟的事。
    宋也不希望自己老是因为辽以兄弟盟为借口而被卷入战争,倘若同夏结个盟,将来不想被辽拉着掺和战争的时候也能有个借口拒绝,又不伤和气,多好,所以宋经过一番朝议决定,向夏示个好。
    可能是宋的好示得太早了,反而让夏开始有些拿乔,端起架子讲起条件来了。这么来来回回商商量量,活活墨迹了一年,从明笑阳刚出了蜜月就上马出征来算已然是过了近两年。
    赵安辰的空房守得是心情抑郁,又被泡在思念中难熬得很,在忍无可忍的边缘上徘徊不止。
    宋和夏的结盟条件基本谈得差不多了,唯独一条,赵清不敢轻易点头,这条就是夏要求嫁一位公主过来和亲,因为暂时是敌国关系,不敢要求嫁给皇帝,以避开借机刺杀皇帝的嫌疑,所以要求让一位王爷迎娶夏的公主。
    公主是不能做妾室的,出嫁必然是嫡妻,而宋的王爷中只有宁王没有嫡妻。
    赵清知道赵安辰的王妃是明笑阳,但是为国为民不得已是要问问他这暴脾气六弟的意思。
    他万万没想到执拗的赵安辰竟然一口答应:“娶!娶一百个都行!”
    赵清惊诧不已,冷静了片刻,拟了文书给夏,说可以结盟了。
    明笑阳得知宁王要迎娶夏国公主为宁王妃的消息,心里不舒服,也没说什么。他出征这两年来时常收到赵安辰的书信,却没有一封是提及此事的,之后再接到书信便拆得不那么舒心,回信也开始寥寥,偶尔便不回了,时常有些恹恹然,但始终是相信赵安辰不会真的碰那个夏公主的。
    宁王迎娶了夏的公主,巴巴地等着双方撤军。过了大约三个多月,夏觉得结盟较为稳妥,也没出什么意外,也生了撤军回京的心思,毕竟陈兵也是费粮草的,夏也不像宋那么有钱。
    正在此时,太上皇出了个坑娃的馊主意,以父子聊天为名叫康王进宫,话里话外地透露给康王一件事,他说宁王妃怀孕了,因为宁王妃身份特殊此时不宜声张,暂且绝密着,还让康王写封闲聊的慰问信给明笑阳,并嘱咐康王要注意分寸,清晰地将此事暗示给明笑阳,让他这个和夏对峙的守边将军心里多个筹码有个数,将这个暗示美其名曰为防止泄密。
    康王得了令,晕乎乎地照办了。
    凡是大事,便总能有些漏网之鱼,譬如泄密布防图一案,看上去武国公是认罪了,但太上皇和赵清都知道这事另有其人,只是赵安辰这一番杀戮没杀到那人头上而已,那人真该感谢自己的膝盖,没在那日朝堂之上跪下求皇帝斩草除根。
    沈轩早就查清楚了,正是兵部尚书黄粱所为。这黄粱是个见不得别人好又嫉贤妒能的揍性,本事没多少,将将够上本职工作而已。为人贪财好色,因有律法规定,本朝官员不得狎妓,就在家中养了几十个妾室。向来没什么大过错,便也把这官职做得颇为安稳,只是欲求过剩,花钱又不节制,如此就轻易地被别国密探买通,行了卖国谋私之举。他早就嫌武国公明瑞然经常换防,十分折腾,总想着办法坑明瑞然,武国公也不是他这种货色能坑得到的,不料时来运转了,刚好赶上太上皇需要他这一坑,他才就此得逞,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是被将计就计了,此时还为自己搬倒了威名赫赫的武国公而沾沾自喜呢。
    宋夏双方撤军,宁王心情好得十分明显,即便是依然面无表情,但周身气场着实让朝上百官轻松不少。
    明笑阳交待司马晗领军回京,自己骑马先行。
    他一路疾驰入京,目不斜视直奔皇宫大内福宁殿。面对面地单独问太上皇,开口就说:“我爹娘呢?”
    太上皇惊诧笑道:“伏法斩首了。”
    明笑阳道:“就算我不相信您,我也是信我爹娘的,我爹不可能叛国泄密,我娘也没有那么冲动,也不会把事情做得漏洞百出拙劣不堪。既然案子不是真的,您又不是个昏君,他们不会死的。”
    太上皇叹了口气道:“本想着试试你,看你会不会兵攻京城造反,不成想你竟成长的这般透彻沉稳。你爹娘在扬州祥云别庄恩养荣休了,天下终将交到你们手里,你们都成了栋梁了,我也可以像你爹娘一般颐养天年了。”
    明笑阳神情复杂道:“您算不尽这天下之事。”
    二人喝茶聊天了一阵子,太上皇拿出张纸,上面写了不少名字,缓缓说道:“你爹娘身上的罪名不是我加的,而是这些人的手笔,被辰儿杀了一批,还剩下这些漏网之鱼,你寻个能够人尽皆知又不相干的名目除一除吧。还有,大宋布防图泄密是真的,正是这个兵部尚书黄粱,他平日里没什么错处,也没留下什么首尾,你寻个事端来解决他吧。刑部尚书一家确实是你娘杀的,我让她去的,但是毒米事件确实旁人栽赃的,也在这纸上了,那个莫齐峰,兵部侍郎。”
    明笑阳拿着这张纸端详片刻,点头应下了。
    太上皇笑盈盈地问他:“没有其他要问我的吗?”
    明笑阳眼神沉了沉道:“没有了,臣告退。”一礼,转身出了宫。
    他在京中寻着个白氏私产的别庄叫芙蕖庄,在南郊十分偏远僻静,远远地住下了,写了封信给蒙青,嘱咐他谨慎照看侍卫亲军司统辖下的禁军,自己有事在身暂不回京了。
    芙蕖庄实在是处好居处,丝毫不比暖园差,有过之而无不及。
    武国公府查封了,朱管家带着一众女使小厮便在这芙蕖庄了,见公子回来,都很高兴。
    明笑阳看着太上皇给个名单笑了笑,叹了口气,将它折好放起来了,除不除的容后再议吧,先大醉半月再说。
    朱管家按他吩咐抱来了两坛百香醉,明笑阳问道:“此酒何来?”
    朱管家道:“宁王殿下说公子爱喝,存了几坛在武国公府,我便带了来。”
    明笑阳凄然一笑:“分给大家喝吧,以后我不再喝这百香醉了,给我换别的好酒来吧。”
    朱管家应着换了新酒来。
    没过几天大军回京,赵安辰亲自相迎却没见到明笑阳,从司马晗口中得知明笑阳应是在几天前就回京了。
    赵安辰自从夏的公主被驿馆送进了宁王府以后就没回过宁王府,终日住在宣国公府等着明笑阳回来,见明笑阳没回宣国公府,他就只能是绕着京城跑一大圈去寻,去南边的明玦明乐处没寻到,又跑到被封的武国公府翻了一通,还去了暖园找过,都没找到明笑阳。想了想便回了一次宁王府,管家说没见明公子回来。他不得已去吏部询问,吏部说宣国公确实在几天前回京了,并到吏部报了归,又顺带告了个长假,一年的长假。
    赵安辰怒火中烧地想到一个人,太上皇。他匆忙入宫问道:“爹,明欢呢?”
    太上皇道:“我怎么知道。”
    赵安辰道:“他回来过,定然要先复命。”
    太上皇道:“他是回来复命了,又走了,去办事了。”
    赵安辰强压着耐心道:“何事如此急?”
    太上皇满脸无辜:“不急啊,不过是报报仇雪雪恨,顺便为朝廷除除蛀虫而已。我告诉他武国公夫妇没死,去外地荣休了。”
    赵安辰烦躁不已:“虽然说早就猜到了,但您就不能有点新招吗?”
    太上皇笑道:“招不在多,好使就行!哈哈哈哈!”
    赵安辰问:“明欢现在在哪?”
    太上皇摇头道:“爹真的不知道。”
    赵安辰道:“沈轩呢?皇城司总能找得到明欢的。”
    太上皇撇了撇嘴:“你太小看白氏了,他想藏,皇城司也没办法,明笑阳如今已是白氏家主,有好多本事你是不知道的。他若想见你自然会见你,他若是没见你,便是不想见你,任谁也找不到。”
    赵安辰道:“明欢要找谁报仇雪恨?”
    太上皇想了想,倒是没藏着,又给了他一份同样的名单。
    赵安辰拿着名单七窍生烟的出宫了,太上皇望着儿子气冲冲的背影轻声自语道:“唉……为国为民坑你们一回,为亲为情再补救一回吧,免得遭报应,我也睡个安稳觉,造化如何不关我事了。”缓缓端起茶杯,又缓缓饮下,一派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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