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日,与何薛希再次见面,秋澄光正挽着归于璞的胳膊站在结账的队列中,目光往旁边货架上的木糖醇瞟,不经意瞟到了旁边的杜.蕾.斯。
    她问:“你说为什么这两个会放在一起卖?是什么营销策略吗?”
    归于璞没注意:“哪两个?”
    秋澄光不好意思说明白,又不好意思伸出手去指,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说:“喂,你又在开黄腔了?”
    她吓了一跳,何薛希似笑非笑的神情出现在面前,秋澄光心脏嗵嗵跳得飞快。
    “齁!吓死人了!”
    “好久不见啊澄光!”何薛希扬唇,和归于璞点头问候了,“买东西啊?”
    “是啊。”
    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移到他们挽在一起的手,又飞快地移开了,脸上的笑容也没有受到影响。只是秋澄光忽然感到心底的滋味有些奇异。
    “你买啥呢?”她流氓气质地问,声音语调刻意捏造得粗蛮。
    “买水饺,好久没有一大早吃水饺了。你们呢?”
    “买点日用品,还是菜啊肉啊……”
    秋澄光随便翻了两下购物车,何薛希瞄了一眼,恍然得有些突兀:“啧,提醒到我了!我还要去买一把菠菜!咱们改天再聊啊!”
    “好。”
    何薛希走远了,手里提着个红色购物篮。秋澄光看着他一会儿,又抬头看看归于璞,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她挠挠头:“咋啦?”
    “我想起来我们复合的事还没跟别人说。”
    “是哦。”
    “不过如果你不想说的话……”
    “为什么是我不想?”她睁大眼,细细的手指戳了戳他的心窝子,“你咋不说是你呢?——你不想说!”
    归于璞叹气瞪了她一眼,推着购物车往前,将商品都拿到收银台上。
    “他刚才说你开什么黄腔?”拎着装袋的物品离开收银台后,归于璞问,表现得痛心疾首,“你是不是经常跟男生开黄腔?”
    “哪有!”秋澄光拖着他往鸡排风云的脚步一顿,推推搡搡地推到过道的角落去,压低声音解释道,“我就是有一回不小心说了个话,他误会我在开车了!”
    “什么话?”
    “要说吗?”
    归于璞挑了挑眉:“随你。”
    “哎呀也不是不能说,是不好意思说。”
    话还没开始说呢,她已经兜头彻脸地红了。
    归于璞忍不住笑出来:“看来还是高速车啊。”
    “说完了我们就去吃那个鸡排风云的烧烤。”她指了指对头。
    归于璞转身一看:“行啊。”
    “有一回他跟我表白,我就说我不喜欢小的,他……他自己就……”秋澄光苦恼地“唉”一声,“就想歪了呗,但我说的只是年龄比我小哇。”
    “他比你小吗?”
    “小一点。”
    “那我是不是该庆幸比你大?”
    秋澄光摇头,舌尖抵着牙齿,眼睛逐渐笑眯了起来。
    “不是。”她挽住他的手:“如果我们遇见的时候你比我小,那我就喜欢小的!”
    许是羞于听见他的回答,她忙不迭推着他往卖烧烤的店铺走去。归于璞笑着看了她一眼,把她手上那袋纸巾也接了过来。
    走出商场后,秋澄光接到何薛希的短信。
    【嘿,难怪这段时间都没机会见面。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恭喜你啊澄光,终于等来了你想要的人。】
    寒风冷冷地吹着,纵使太阳再大,在严寒面前,也是无济于事。秋澄光的眼睛忽然吹得有些疼,她走慢了些回消息,归于璞回过头看她:“怎么了?”
    “来了!”她把手机收起来,奔上前去帮他拎袋子,“没什么,何薛希还发了条祝福的短信给我,嘿嘿!”
    其实并不知道该回何薛希什么好,秋澄光只回了一句,也是脑海中唯一一句最最真挚的话。
    【谢谢你哦。】
    *
    这天晚上,他们肩并着肩坐在沙发上,晚上八点钟一到,发朋友圈。
    秋澄光大学的三个舍友像网虫蛀在朋友圈一样,几乎她发出去的一瞬间,她们立刻炸裂了。
    时典:【???来解释一下宝贝。】
    周渚清:【我天!什么时候的事???】
    原锦抒:【还是叫这个王八蛋个得了手…】
    归于璞也加了这三人的微信。看见原锦抒手下不留情打出的“王八蛋”,他屏了屏息,不敢说话。
    这下子,许恭昶也知道了。他只是痛心于自己怎么才知道,他转头问曲翎:“你知道他们前阵子就在一起了吗?”
    曲翎刚上脸的一张面膜算是毁了:“???”
    许恭昶的心理平衡了些:“切,你跟他们认识这么久,他们也没告诉你嘛!”
    脑袋上立马挨了一拳:“那澄光还是你妹妹呢!”
    许恭昶:“……”
    朋友圈持续不断炸裂了一个多小时,在评论区狂欢的基本都是大学同学。直到最后,评论怎么都拉不到底。秋澄光累了:“我最不爱发朋友圈了,太累了。”
    回到微信聊天界面,还要回复将近百条新消息,她往归于璞身上一靠:“我们怎么这么多共同好友啊!”
    “这样才好请客呀!以后订婚啊结婚啊肯定还要再发一遍的,到时候更累!”温菽和捧着水杯在他们对面坐下,自顾自吹着热气,全然不顾这句话在两人耳根子脸庞投下的辣椒红。
    归于璞率先清了清嗓子,温菽和当没听见。
    “不回他们了。”他打了哈欠把手机丢在一旁。
    “这样不好吧?”秋澄光说,“还是要礼貌一点,这都是我学长学姐。”
    “你回,顺便帮我回一下。”反正没一个是他学长学姐。
    秋澄光瞪了一眼:“……想得美。”
    回到房间后,温菽和的话一直在脑子里盘旋。
    秋澄光害羞过后,一股疲惫涌上身心。
    ——要是结婚了,岂不是得更忙更累,更多应酬……?
    一想到这儿,她吊了个死鱼眼,直直地一头栽到床上,也没顾得想结婚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眼睛稍微一合,竟立马睡着了。
    *
    寻了个周六下午,秋澄光要去济慈院看妈妈。温菽承得知秦鋆琼喜欢吃凤梨酥,老早托人寄了一大箱子过来,由秋澄光帮忙带过去。
    夏榈檐也整装待发了,扎了两个小马尾在耳后,头上戴着一定黄色针织帽。
    温菽和看着她:“你干啥去?”
    夏榈檐跑上前要跟她解释,温菽和手一兜,母女俩亲昵地坐在沙发里。
    “妈妈,我认识一位阿姨,也住在济慈院,然后她对我很好,我想多多关心她,正好我上午作业写完了,我去看看她好不好?”
    温菽和做梦也没想过会听到这样的话。一来她没想到夏榈檐会在这里认识什么“阿姨”,二来也没料到会听见“好不好”这样商量恳求的话,这丫头以前都是说一不二的。
    虽然这几天她都分出好几分心去跟温菽承学习亲子沟通,也和夏榈檐聊了不少东西,母女之间的关系也比先前近了许多,但她仍是有几分意外。
    忽然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这几天的沟通大多在如履薄冰地试探。她顺着女儿的意去讲她喜欢听的话,很有改变自己过去粗暴教育方式的想法,但却迟迟不敢正视她是否真的变乖了。
    “去吧,”她揉了揉她的帽子,“不过记得早点回来啊。去找那位阿姨,也记得礼貌一点。”
    “我知道!那我去了,姐姐他们在外面等很久了。”
    “嗯。”
    夏榈檐走出去,温菽承和妹妹对视一眼,坐了下来:“干嘛老兜着拎着,你不相信她这会儿真的有进步,还怕她一时间碰上个什么事儿又原形毕露,是吧?”
    “哎呀就您最懂了,什么心里话不说出来都能叫您给瞧个透!”
    温菽承笑:“少在这边阴阳怪气了!榈檐还不是随你的性子吗?发起疯来跟你一模一样,乖的时候也是乖到没谱了。”
    温菽和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点头:“也是。”
    *
    到了济慈院,归于璞先到院长办公室找许恭昶。一进门,差点被他的目光射穿。
    院长的头发又花白了不少,笑得爽朗,招呼道:“来来来,快来!喝个茶暖暖身,今天真冷呢吧?”
    归于璞挨了许恭昶一拳,讪讪地笑了笑。
    “是啊,突然降温。”他端起茶杯呷了口。
    “我听恭昶说……”院长缓缓开口,却不把话说完,办公室只剩下咕咕咕煮开水的声音。
    归于璞看了许恭昶一眼:“谢谢你啊大嘴巴,琼姨知道了吗?”
    “我还没说,我寻思着澄光自个儿跟她们讲,场面比较好玩。”
    院长笑起来:“等着吧,待会儿楼上就不安定了。”
    院长这话刚说完没多久,三楼的秦鋆琼的房间里传来一阵喧闹。紧接着,走廊传来呼唤“表哥”的声音。
    归于璞走到门外,抬头往上看,夏榈檐吊着半个身子在那儿。院长不自觉摸了摸心脏,扬手往上摆:“别那儿呦,姑娘!”
    许恭昶苦笑:“上次那事儿以后,院长就见不得人离栏杆近。”
    归于璞回过身:“那事情后来怎么样了?”
    院长擦擦眼睛:“以自杀结案了。”
    归于璞把手抄在裤兜里,没说话。
    “快上来啊,表哥!”夏榈檐又喊了一句,挥动的双手也离了阳台。
    “快去吧你。”许恭昶催促。
    归于璞抬脚往楼上走,快步跑了起来,到秦鋆琼的房间前蓦地停下脚步,调整呼吸,又理了理身前的衣服,推开了门。
    屋子里头坐着秦鋆琼、盛采薪和琼姨三位长辈。
    夏榈檐在一旁坐立不安,随时期待着要看热闹。
    秋澄光看见门一开,一边挠着头发走上前去,一边说:“啊,他来了。”
    她牵住他的手。
    归于璞走到长辈跟前一一问候了,琼姨直接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原来刚才是被秋澄光生拉硬拽扯着坐下的。
    “我不习惯坐!我不习惯坐着!”她仓促地摆了摆手,“我这么多年都没这么高兴过呐!”
    “呦,您上次中秋也这么说的呢!”秋澄光说。
    琼姨嗔了她一眼,笑了:“这回可是真的!这回是真的!”
    同样的话她要说两遍才够。
    她想着握住归于璞的手好好瞅瞅他吧,又觉得不合适,于是单借着外头的光线打量他的眉眼。
    归于璞不好意思地别开眼,笑了。秋澄光看着他,往腮帮子里鼓了鼓气,头顶不自觉地倚到他肩头。
    “没想到这么高哇!”琼姨绷了半天冒出这么一句。
    秋澄光无奈道:“哎呀琼姨,您上次都见到过他了!”
    “上次没注意看,这次得好好瞧瞧!”
    “瞧瞧吧,年轻人都不好意思了。”盛采薪轻悠悠地说。秋澄光看向她,诧异了一瞬的笑容霎时间更加耀眼。
    她走到盛采薪身边抱住她:“盛妈妈。”
    “欸!”
    “表哥,你不跟姐姐的妈妈说点什么吗?”夏榈檐在一旁提醒。
    “哦,”归于璞紧张得没想明白,他走到秦鋆琼身旁坐下,对上她温温柔柔的视线,他笑道,“阿姨,我妈给您带了一箱甜点,她还不知道您的其他喜好,所以……”
    默了一会儿,突然卡词了。归于璞尴尬地笑起来,秋澄光没良心笑得最大声。夏榈檐问:“拜托啊表哥,你都没准备词的吗?”
    “正常正常,”琼姨笑着说,“我刚都激动得说不上话来了!”
    “正常正常。”秦鋆琼也跟着琼姨说,她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交到归于璞手中,“来,这个给你。”
    “是什么呀,妈妈?”秋澄光倾过身。
    “是你妈妈写的信。”盛采薪帮秦鋆琼说,“这信写了好些年了吧?”
    秦鋆琼点头:“是啊,几年前开始写的,断断续续写了很久,昨天我才重新整理在一起。这个呐,于璞,你自己留着看,别给澄光看。”
    “为什么不给我看?”秋澄光立马说,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归于璞还欠揍地接过信,以眼神炫耀一番。
    盛采薪说:“你妈妈开玩笑的呢,就这个玩笑她记得清楚!”
    “哈?”
    “姐姐你怎么好像失宠了一样。”夏榈檐在旁吃吃地笑。
    小小的屋子里逐渐变得温暖起来,几个人围在一起拆开那一箱凤梨酥。
    琼姨跑到院长办公室要来了一些珍贵的茶叶,在茶壶里沏了一小壶。清香四溢。
    许恭昶和院长随后跟了上来,站在窗户外面看着他们。
    秋澄光挥手喊他们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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