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开那些纷乱的思绪,江声眼含笑意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秦争,只是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系统的开局播报就来了。
    而他几乎是在听到游戏名称的那一瞬间就觉得有些不妙。
    江声敛了笑,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听着广播:“欢迎各位玩家来到造梦游戏,本轮游戏的主题是‘无性主义’,通关条件依旧是成功存活七天。”
    那道声音停顿了一瞬之后继续说:“友情提示,本轮游戏的设计者是个有着极大恶趣味的人,所以劝你们最好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别逞风头,也别拖人后腿。”
    “而那些不听话的孩子,将会永久地成为这个世界的摆件。”
    它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惋惜,可是语气里的兴奋却隐藏不住。
    江声在心里暗暗盖戳:估计这位和这个游戏的设计者关系不太好。
    之后是一阵滋滋的电流声,听得人心里有些不适。以至于有几个人已经不悦地拧起了眉头。
    几分钟后,电流声消失,世界又重新归于安静。
    就在玩家们以为广播内容已经放送完毕了的时候,一道熟悉的机械女声响起:“由于本轮游戏难度较大,所以最后幸存的十位玩家将直接被视为通关成功。”
    此话一出,人群瞬间嘈杂起来,只是态度各异。
    有些人对于这明示自相残杀的规则感到害怕,于是脸上的表情不免有些瑟缩。
    有些人则摩拳擦掌,颇有一番要大展拳脚的意思。
    没等江声数清楚这个广场里究竟站了多少人,他的眼前就凭空出现了一个显示屏,左上角明明白白地显示着:现存活人数九十九。
    江声点了一下数字旁边的倒三角,而后一长串的人名挤满了列表,后面跟着的积分无一例外地显示为零。
    右上角的地图七歪八扭,大的几乎囊括了世界上所有的疆域版图,也算是蔚为大观。
    可惜无人欣赏设计者为此费的心思,不约而同地选择将自己脚下踩着的这块土地无限放大。
    于是那密密麻麻的圆点终于向四周分散开来,不再是原本重重堆叠的模样。
    江声和秦争对视一眼,默契地关掉了眼前的界面,等待着广播的下文。
    果然。不一会儿,那个机械女声再次开口:“你们可以在地图上所有的空房间里搜索特定道具,来为自己最后的胜利奠定基础。”
    她说:“不过,在准备满怀恶意地杀死别人的同时,要记得扮演好这个世界的公民哦。”
    江声被她话里的娇俏震了一下。
    只是当事人似乎毫无察觉,接着说道:“下面将为各位玩家发放上轮游戏的道具卡奖励。”
    几秒钟的停顿之后:“发放完毕。祝你们好运。”
    对此有人欢喜有人愁。江声则无奈地摊手,表示自己是不是好人还难说,但系统是真的狗。
    你就说,哪有连过四十七关但是零道具卡收入的玩家?
    原本自己带来的那十张老婆本已经被用完了,偶尔还得倒蹭秦争的结算奖励,以至于江声真心实意地觉得,当初秦争对他的评价是真的太过于抬举。
    因为就事实而已,自己为他做的不过寥寥。
    除了那颗真心之外,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值得他念念不忘的地方。
    不过和没有结算奖励相对应的是:系统似乎也并没有把他当作一个玩家看。
    江声重新打开浮空的页面,点开了右上角的地图,在确认过没有一个圆点属于之后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秦争看着他的表情,了然,照例准备上交自己的道具卡,但是被江声果断地拒绝了。
    他冲秦争无辜地眨了两下眼睛,说:“反正我们俩不是绑定了吗?你拿着道具卡,我跟着你走就行。”
    没有说出口的是:万一我没能改写结局,你这些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道具卡不就没了。
    秦争不知道江声的这点小心思,但也已经习惯了他的推脱,于是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江声轻笑两声,熟练地拉上秦争的手,十指相扣的结果是原本干燥的掌心出了层薄汗,连带着心脏也剧烈地跳动着,只是谁也没有要先松开的意思。
    周围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传入两人的耳朵。
    内容则大同小异,要么是怎么保命,要么是怎么取人狗命。
    那些看起来柔弱一些的就属于前者。而弥补武力值不足的最快捷径,则是找几个人组队,免得狼来了时候无力反抗。
    江声匆匆扫了一眼。现实认识的自然组成了一队,其余的要么是女生之间抱团,要么就是弱的巴结强的,总归是如偿所愿地找到了庇护所。
    庇护所本人也可以听着奉承,小小地满足一下自己的英雄情怀。
    不过用指头想都知道,这种临时的组合稳固不到哪里去,最多就是遇险前的心理安慰罢了。
    也有找江声他们组队的,不过都被一一婉拒了。
    毕竟在这种情况下,临时队友的存在就是把双刃剑,背后捅刀子,或者是扮猪吃老虎,一切皆有可能。而江声他们却不愿意冒这个险。
    况且在这种没有npc的游戏里,江声是报不出身份的,并且解释起来也麻烦,倒不如两个人行动。
    两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秦争转过头来看他,低声征求他的意见:“去附近的房子找东西?”
    江声摇头:“我倒是觉得不用太着急。比起寻找那些所谓的道具,我更在意‘扮演好这个世界的公民’是什么意思。”
    “而‘无性主义’指的又是什么。”
    不远处,似乎也有人在讨论这个问题。但其中一个左青龙右白虎,还长得像个二百五的大哥对此却不以为意。
    他猥琐地笑了两声,仗着自己壮得像头牛,还颇有兴致地开了个黄腔,听得同队伍的几人都有些尴尬。
    倒是把江声给听笑了。
    他想:这也是个人才,在这种官方盖戳说很难的游戏里,居然还能有这种旖旎的心思。
    对方顺着笑声看过来,和江声对视了一眼。
    那人估计是以为自己说的笑话还挺可乐,隔着那么远的人都能被他逗乐了,于是笑得还挺得意。
    江声收回视线,嘴角的弧度还没压下,然后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秦争吃飞醋的眼神。
    他默默地托着秦争的脸,替他转了一个方向,说:“你品,你细品,他的表情真的好笑。”
    秦争不以为然,把话题引回到了原来的那几个问题上。
    旁边站着一个女孩走近了,冷不丁地开口:“我虽然不知道‘扮演好这个世界的公民’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是只要我们不做出格的事,踩雷的几率应该就会小很多。”
    “至于‘无性主义’,虽然肯定不是那个黑社会说的那样,但是或许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复杂。”
    她抬起眼睛来看着江声,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可能设计者想要表达的意思只是:在他所设计的这个世界里,不分性别,胜者为王。”
    江声看着徐语微的脸陷入了沉默。
    讲个笑话:某人当初找我合作是因为眼缘。
    不过江声对她的初印象还不错,倒也不认为她的接近会是别有用心,只是赞不赞同她的观点就是另一回事了。
    江声面无表情地说:“如果这是阅读理解题的话,我大概不会给你分。”
    徐语微似乎早有预料,耸了一下肩,没有反驳:“我只是随口一说,倒也没想过能说服谁。”
    不过江声在真正进入这个游戏之前,给这个“性”字造的词也是性别。
    他原本以为这个游戏会是lgbt期望看见的一个世界。
    甚至天马行空地幻想过性别倒置以体验不同人生,和不分性别、全员中性的情况,只是全部落空了。
    既然想不清楚,江声索性就不想了。
    反正等船开到了断桥前,答案自然会在眼前显露。
    江声自然地换了个话题,问徐语微:“没和人组队?”说着,瞟了一眼她的身后。
    徐语微笑了两声,指了一下某个方位:“组了,但是他半路反悔了,马上就要带着她的女朋友进行全员宣讲了。”
    江声顺着她的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留着呆板学生头的男生站在半米高的台上,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捡的扩音喇叭。
    他的旁边站着一个齐耳短发的女孩儿,宽大的卫衣套在身上,两只手不安地绞着。
    明明一脸瑟缩的样子,却意外地没有阻止那个男生的行为,反而选择了和他一起站在了众人视线聚焦的地方。
    大概年少人的感情就是这样。最胆怯,也最勇敢。
    即使满身软肋,也没有盔甲防身,但还是愿意拿出一腔孤勇,陪着那个人去逆水行舟。
    据徐语微说,那个男生是他们当地重点高中的尖子生,但是是典型的死读书类型,无趣,且呆板。和她相对着站了半天,除了个名字之外什么也没憋出来。
    如果不是她主动抛出橄榄枝,大概连个名字也得不出来。
    就那点想人肉都人肉不到的个人信息还是那个腼腆的女生替他说的。
    江声挑眉,倒觉得未必:一个真正无趣的人哪来的女朋友?还是个甘愿和他一起去作死的。
    徐语微的介绍还没完,那个男生夹杂着噪音的“呼呼”试音声已经响起。
    除了三三两两离开的几支小队,其余还留在原地的玩家的注意力都被他带着颤音的宣言吸引,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他。
    而后就听见那个男生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听系统的误导,追求什么前十名。只要我们和平相处,大家都是可以一起活着出去的……”
    他的衣摆被身后的女孩儿轻轻地拽着,他的手搭在她攥成拳头的手上。
    看起来似乎是他在单方面安慰那个女孩儿,实际上,正是身后那个双腿发抖的女孩儿给的他满腔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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