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好装作在卸妆的样子,拿卸妆棉挡着一双眼:“我卸个妆。”然后打开盥洗台的水龙头,埋低脑袋挤洗面奶。
    玻璃门下半截是看不清里外的模糊磨砂,上半截是透明,此刻被蒸腾成雾茫茫一片。
    徐冽拂开玻璃上的水汽,看着苏好匆忙地洗干净脸,抽了张洗脸巾压压眼角,转身就要往外走,自始至终没把脸面向他。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徐冽突然没头没尾讲了那么一句。
    苏好顿在门边,握在门把上的手用力一攥,骨节一下子发了白。
    浴室里静到落针可闻,她背对着徐冽,忽然沉默不下去。
    也不必再沉默。
    她在他面前藏不住情绪。
    硬生生收敛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苏好回过身,慢慢朝他走了过去。
    徐冽拎起浴袍披在身上,移开了玻璃门。
    苏好踩进淋浴间,仰头望着他,嗫嚅道:“我都知道了。”
    徐冽低头看着她红肿的眼,一瞬间如鲠在喉。
    苏好的视线被热泪模糊,嘴里也语无伦次:“一声不吭瞒我这么久,你怎么这样……”
    徐冽把她拉进怀里,低下头抱紧她:“对不起。”
    苏好环抱住他,眼泪一潮一潮往外涌:“我不是在骂你。”
    她明明想安慰他。可平常嬉笑时什么话都张嘴就来,到了这个节骨眼,却连连贯的语言都组织不了。
    徐冽一手揽着她的后背,一手揉着她的脑袋:“我知道,”他闭上眼,哽咽着重复,“我都知道。”
    “那整整一年,你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苏好抬头看着他,泪涔涔的眼底全是心疼。
    “没有,不是一个人,”徐冽摇摇头,用指腹给她擦泪,“姐姐和姐夫都在,我爸也回来过,有他们陪着我,没你想得那么难过。”
    “我也想陪你。”苏好额头抵着他的肩,心脏难受得像被人用力绞过。
    徐冽捧起她的脸:“你不是一直在陪我吗?”
    “可是那时候……”
    “还记得那个雷雨天我在阁楼跟你说的话吗?”徐冽垂眼看着她,“没有人会害怕太阳太远,你不在我身边一样是陪着我。难熬的时候我就在想,你还在等我,我得处理好这些事,得活得像个人样,得配得上那么优秀的女朋友,得去见你。”
    “苏好,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可能考上像样的大学,”徐冽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你有陪我,你在这里。”
    苏好颤动着眼睫,注视着他指尖落下的位置,抬起手,顺着浴袍缝隙慢慢抚进去,掌心触碰着他的胸膛,感知他心脏有力的搏动。
    她确认般呢喃道:“我在这里。”
    徐冽点了点头。
    苏好虔诚地低下头去,在他心口轻轻落下一吻:“我会一直在这里。”
    徐冽的眼色黯了一刹。
    苏好直起身体,看见他喉结的滚动。
    她抬起眼看着他,今晚所有的难受,自责,心疼全都化成了想和他亲密的情愫。
    她再次抬手,抚上他的喉结,用指尖慢慢描摹它的轮廓。
    徐冽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偏头避让开去。
    苏好抽回了手,指尖顺着他浴袍中缝往下走。
    徐冽闷哼一声,再次攥住她的手腕:“哭那么久不累吗?去休息吧,我自己来。”
    苏好没有劝他,沉默着后撤两步,手扯着毛衣下摆,掀了起来。
    徐冽垂下眼,视线落在湿漉漉的瓷砖地,看着地上扔下毛衣,打底衫,百褶裙,过膝袜,最后又落下两样挑断他神经的单薄衣物。
    苏好赤着脚走上前来,让他不得不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还要自己来吗?”她凝视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怯意。
    顶灯散发着炽热的暖光,将这满眼雪白照亮。
    徐冽彻底烧着,将她一把拽进怀里,手掌和唇齿终于落上朝思暮想的地方。
    苏好浑身一颤,仰起头,抖着手扯掉他的浴袍,拧开淋浴水龙头。
    温热的水兜头浇下。
    他们在热气氤氲的淋浴间发现,原来水与火是可以相融的。
    水声潺潺,将两人从头到脚打湿。
    苏好抱着徐冽的脑袋,在他指尖和唇舌的双重刺激下快要无法呼吸,嘴里溢出模糊的低吟。
    徐冽喘息着抓过她的手,把她往下带。
    苏好却没有去动作,喘着气说:“……不用手了。”
    “去,去床上……”
    耳边轰然炸响一道惊雷,一室朦胧里,徐冽听见理智坍塌的声音。
    *
    换了个地方,就好像换了主场。
    真上了阵,苏好在浴室里的气焰尽数熄灭,成了任人宰割的鱼羊。
    卧室的顶灯已经依她关了,只剩浴室透出的光笼罩着两人。
    苏好仰面望着天花板,感受着熟悉的指尖在她肌肤上一寸寸游走,浑身像过电了似的阵阵酥麻,等那指尖探索到最让她胆颤的地方,她忽然猛地蜷缩起来。
    徐冽坐在她身侧,手指一顿,低声哄她:“不怕。”
    苏好紧绷着一动不动:“一定要吗?”
    “嗯,”徐冽俯下身,在她眉心亲了一下,瞧着她的眼睛,“不然会很疼。”
    “疼就疼!”她憋红了脸,“你就直接来不行吗?”
    “我舍不得。”明明上一刻还在说这么温情脉脉的话,下一刻,他却强硬地掰开了她。
    苏好拦不及,再并拢时已经纳入他的手掌。
    她放弃抵抗,偏过头,埋首在柔软的枕头里,在他动作间溢出一声声细若蚊吟的气音。
    徐冽听着她情动的声音,紧盯着眼前这一幕,心潮翻涌之下喘息越来越重。
    他侧躺下来,扔掉她的枕头,把她揽进怀里,吻上她的柔软,手指继续缓缓磨蹭,直到指尖浸泡在湿润里。
    徐冽捻了捻满手的潮湿,起身下了床。
    苏好没敢睁眼,也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就听窸窸窣窣一阵响,片刻后,床重新凹陷下去一块。
    徐冽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可以了。”
    苏好紧紧闭着眼睛,点点头。
    “怕吗?”徐冽拂开她额前凌乱的碎发。
    苏好还没来得及斟酌出答案,就听见了他带着笑意的后半句:“怕也来不及了。”
    下一瞬,一双滚烫的手扣上了她的腿弯。
    除了迎接他,她已经别无选择。
    第76章 结局·与你千般好
    墙上的时钟悄悄走过了十二点。
    窗外更深露重, 大街小巷星星点点的灯火裹在薄雾中,散发着微弱清冷的光,昏沉沉的卧室里却氤氲起湿热的水汽, 热浪一潮又一潮翻滚涌动。
    缠绵的喘息和着婉转的低吟此起彼伏,浴室磨砂玻璃透出的灯光给被褥染上一层朦胧的暗金色, 照见雪白的床单上洇开的一滩滩深色水渍。
    苏好浑身汗涔涔, 像泡在一汪水里,浮浮沉沉身不由己。
    每一次钻心的激荡都将她推挤向更汹涌的漩涡,她在强烈的震颤中拼命仰起头,张嘴汲取新鲜空气, 一边牢牢抱紧徐冽的背脊, 指尖难耐蜷缩, 抓挠间,指甲重重掐进他的皮肉。
    徐冽浑然不觉痛,低头看她乌黑散落的长发,看她水光潋滟的唇, 看她白瓷般细腻光滑的肌肤,看她的柔软因为他颠荡成摄人心魂的形状,目光一瞬也无法移开。
    他握过她的手, 与她紧紧十指相扣,动作得更深更重。
    长夜漫漫了无尽头, 他甘心情愿做一叶扁舟,在她的汪洋里沉没。
    *
    这一晚,苏好精疲力竭却一点也不想睡。
    狼藉的床单收拾去了房间角落, 她被徐冽抱到浴室重新洗过澡后,跟他一起窝进崭新绵软的棉被里,一直不愿意合眼。
    徐冽乐意在这些琐事上纵着她,她不爱睡,就抱着她陪她说话,把她想问却不忍心问起的事一件件告诉她,把他的过去坦诚地摊给她看。
    他说那一年虽然很糟糕,但因为已经竭尽所能,回想起来并没有遗憾的地方。
    当时医生说,妈妈仍然存在一些微意识,所以那半年,他把每一天都当作跟妈妈相处的最后一天,把所有从前没能出口的话全都讲给了妈妈听——他的矛盾,他的两难,他回忆里有关于妈妈的一切,还有他的抱歉。
    他说,妈妈走的那一天,爸爸和姐姐都来送了妈妈。
    虽然曾经撕破脸,闹翻天,彼此憎恨,可在那一天,他们抛开芥蒂,一家四口团圆了最后一次,一起完成了那场告别。
    他说,他慢慢想通了一些事。
    独立生活也不意味着孑然一身,亏欠也不意味着断绝血脉。
    父母子女之间能够重叠的朝夕太过短暂,他没有太多时间再浪费。
    那些所谓的债,可能不像他从前想得那样难偿还。在有限的生命里彼此相伴,也是一种偿还。
    苏好静静地听着,忍不住想,大概这就是人生——在缺憾里寻找圆满,找不到圆满,也终会找到答案;而得到了答案,或许也就得到了另一种圆满。
    *
    苏好和徐冽度过了日夜颠倒的平安夜和圣诞节,等到周一回了趟南中看望老班,提前给他带去了新年礼物。
    杜康见到两人,激动得好像一年没说过话,叽里呱啦拉着两人唠嗑,唏嘘当初他留在了七班继续教书,结果他们俩北上的北上,跨洋的跨洋,高三一年班上没有苏好,生气都少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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