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浦轻盈知道,自从父亲安葬那晚,被他抱在怀中后,她就是他的人了。
    尽管到现在为止,李南方始终没有碰她。
    即便他望眼欲穿的女人们再也没出现,他情绪越来越暴躁,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吓人时,轻盈都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他也没伤害她。
    她知道,他在忍。
    苦苦的忍耐,宁可每天跳海至少三次,每次畅游两个多小时,用这种方式来消耗体力。
    每次他在海中拼命的扑腾时,轻盈都会趴在船尾甲板上,手托着香腮,痴痴的看着他。
    尤其太阳初升,月上正中这两个时间段,李南方的状态最为狂躁。
    哪怕他是水下,趴在甲板上翘着一只秀足来回晃的轻盈,也能隐隐听到他嘶吼的声音。
    好几次,当李南方深呼吸要跳海时,轻盈都想鼓起勇气,告诉他,把他的东西拿走——
    可想到他让那些女人要死要活的吓人场景,她又不敢了。
    她是真怕。
    怕她承受不住粗暴的长时间凶狠打击,会就此翻着白眼再也不醒来。
    轻盈还猜到,很多人会以为,李南方就是传说中的怪胎。
    不过他这个怪胎,要比绝大多数正常男人,更有原则,也更——痴情。
    要不然,他绝不会在那么多美少妇苦等他回去时,却又偏偏定下一年之约,不会伤害她,只用那种方式,来折磨自己。
    他是怪胎吗?
    不是。
    他是特特正常的男人,只是被宿命选择,成为这样的男人罢了。
    很多时候,轻盈醒来睁开眼,看着那具古铜色、蕴含着可怕力量的身躯,总是痴很久。
    越是温柔的女孩子,就越是渴望男人更强壮。
    “拼着死在他手里,也胜过眼睁睁看着他痛苦很多吧?”
    就在轻盈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时,李南方的情绪,又有了明显的变化。
    李南方发狂的次数,时间,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短。
    当船看到一抹黑线,来到轻盈从小就向往的神州大地时,李南方的情绪,恢复了正常。
    他开始油嘴滑舌。
    每次油嘴滑舌,都会以轻盈面红耳赤,拿雪足踢他结束。
    他也爱笑了。
    他笑起来时的样子,真男人。
    他的牙齿很白。
    不再是以前发狂时,泛着的森白光泽。
    是那种抛光的白。
    历经那么久的海上生活,那么多的风吹日晒后,李南方的面部棱角,更加的分明,好像拿斧头和凿子,雕刻出来似的。
    以前,轻盈的偶像,是某个耳朵上戴着耳钉,面部线条特别柔和的花样美男。
    但现在,她每每想到那些美男时,却莫名其妙有反胃的感觉。
    也从此明白了一个道理——男人是山,就该粗狂,阳刚;女人是水,就该委婉,阴柔。
    只有雌雄分明,才是刚柔并济,迎合昼有暮色,花有谢时的自然规律。
    在海上飘荡数月之久的李南方,倒是也和某些美男那样,留了一头长发。
    还有胡子。
    可无论是头发还是胡子,都和钢针那样,在轻盈被他油嘴滑舌惹恼了,扑到他背上勒住他脖子,小拳头不花钱的砸下去时,就会扎的生疼。
    三浦轻盈问李南方,为什么随着渔船越来越靠近大陆,他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呢?
    李南方沉吟很久,才摇头回答说不知道。
    他觉得,冥冥之中好像有股子神秘的力量,能安抚他狂躁的情绪,让他心神安定时,越来越像从前。
    三浦轻盈这才知道,从前的李南方,就是口头爱占女孩子便宜,却是有贼心没贼胆的人渣——
    “咦,你咋知道我的别号?”
    “什么?”
    “我是说,你咋知道我的别号叫李人渣。”
    明明穿着破烂,满嘴胡子拉碴,长发好像爆炸刺猬般,看上去比叫花子都不如的李南方,阔步走在岭南省城大街上时,绝然无视那些或厌恶,或好奇的眼光,只是到背着双手,下巴四十五度角的朝天,特傲然、欠揍的样子。
    他知道,人家厌恶的是他。
    好奇,则是因为惊讶小黄花般的三浦轻盈,怎么会挽着这厮胳膊,亦步亦趋,满脸恬静的笑。
    要不是轻盈笑得特甜,人们肯定会以为,她是被这厮拐来的。
    三浦轻盈忽闪了下双眸,好奇的问:“你以前叫李人渣?”
    “是啊,李人渣是我的别号——”
    说到这儿时,李人渣的脚步停顿了下,双眼中有痛苦的神色,一闪即逝。
    这一抹痛苦,虽说闪的极快,却被轻盈敏锐捕捉到,低声问:“她在世时,总是叫你这个别号吧?”
    那个她,就是李南方明知道她已经死了,还要寻找的女人。
    李南方笑了下,继续迈步前行,看似随口回答:“这个能彰显我卓而不凡的别号,就是她赐予我的。”
    “她肯定很幸福——”
    “是啊。”
    李南方打断她的话,特不要脸的说:“只要是对我以身相许的妞儿,都会知道啥才是真正的幸福。”
    “切。那好啊,我问你,幸福是什么?”
    “你说呢?免得我说出来,你就会以为我占你便宜。”
    “幸福,就是我终于找到可以吃顿饱餐的办法了。”
    三浦轻盈松开他的胳膊,快步走向了一个商场门口。
    他们已经上岸几天。
    即将靠岸时,那艘载着他们横渡大海的二手渔船,终于寿终正寝。
    这要是换成别人,距离海岸还有几海里,即便精通水性,要想游过去,也会相当的难。
    但对李南方来说不算啥。
    他可以让轻盈好像骑马那样,骑在他背上,搂住他脖子,挥舞强壮的四肢,没多久就顺利上岸。
    遗憾的是,俩人的全部家当,包括轻盈的手机、钱包等,都随着那艘撞到暗礁后散架的渔船,沉下了海底。
    穷光蛋的感觉,真心糟糕。
    尤其李南方上岸后,压根没任何的犹豫,就带着她向这边走。
    轻盈问他,要去哪儿。
    为什么,不往别的方向走。
    李南方告诉她——他越是向这边走,心神就越安定。
    仿佛有个人,在这个方向的某处,在等待他。
    既然他这样说,轻盈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把母亲对父亲失望和人私奔前,留给她的那个手镯卖掉,算是俩人的盘缠。
    她以为,数千元,也够俩人花销一阵了。
    毕竟轻盈这些年苦日子过惯了,李南方哪怕三天不吃饭,都不带说饿的。
    事实证明,轻盈错了。
    随着他重现人渣风采——一把抢过钱,特大爷的样子,拽着轻盈的胳膊,阔步走进了当地一所大酒店,把菜谱摔得砰砰响,桀骜的说啥:“妞儿,想吃啥随便点,别给大爷我省钱。”
    那是轻盈的钱好吧?
    好吧。
    看在这是个人渣的份上,很清楚和他讲道理是行不通的轻盈,只好忍气吞声,拿起菜谱——
    她还没看清菜谱啥模样呢,李人渣张嘴就说出了一连串的菜名:“红烧蹄膀,九转大肠,蒜烧羊蹄,小肥牛——”
    轻盈知道,华夏菜世界有名,特好吃。
    在踏上岸的那一刻,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好好吃一顿正宗的华夏菜。
    可是——李人渣这是在背菜谱么?
    他不是说,让轻盈想吃啥,就点啥吗?
    那是轻盈的钱,他一顿狂点,就花了一半,又定了两间豪华客房,说啥在大海上飘久后,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看在他是人渣的份上,轻盈再次忍了。
    可为什么,轻盈睡的正香时,这厮却悄悄溜进她的房间,好像强盗般的把她抱走,在某个小公园里睡到天亮?
    花钱定了房间,结果还是在公园里睡到天亮。
    李南方解释说,在海上飘荡太久,他特享受能四仰八叉的躺在草坪上睡觉时,那种不再飘荡的感觉。
    他一个人睡在草坪上还不行。
    得让轻盈陪着睡——
    他说,轻盈在他身边,他才睡得踏实。
    唉,这个怪胎。
    轻盈除了叹气,还能说啥?
    总不能在李人渣又摆出大爷架子来,说要请她吃饭,却分文没有时,跳到他背上,狠砸他吧?
    不过轻盈又觉得,男人有钱没钱的都该装大爷,女人就该为怎么填饱肚子想办法——
    事实证明,女人只要肯想,随时都能找到填饱肚子的办法。
    比方,这家商场门口,某小家电品牌,正在举办买一赠十——大酬宾活动。
    红色的舞台上,有数名穿着时尚的女郎,正在抬手踢腿的跳舞。
    只是下面的观众,明显不怎么买账。
    甚至有个大光头,还起哄让台上的妹妹,跳一曲那种舞,大爷肯定有赏。
    这也不能怪光头起哄。
    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这种随便找几个女孩子来跳跳,就能吸引大批观众的年代,早就过去了。
    主办单位负责人老宋特尴尬,低声训斥助手小王,怎么花钱不少,却只找了这样几个货色。
    这不是祝贺,是招人来砸场子啊。
    就在小王被训的面红耳赤时,耳边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两位,打搅了,请问哪位是活动负责人?我想问问,还要不要表演的?放心,我要的价格绝对公道。而且,也能保证质量。”
    老宋正心烦呢,抬头时张嘴就说:“不要了!啥保证质量啊?都是些徒有其表惹人烦——”
    说到这儿后,老宋忽然闭嘴了。
    老宋见过很多美女,江南佳丽,东北大妞之类的。
    不过,他还从没见过三浦轻盈的这样的小美女。
    倒不是说轻盈要比国内佳丽美了太多,纯粹是因为她的妆扮,和气质。
    她穿着一身早就淘汰多年的渔娘装,破破烂烂的,却很干净,裤脚和袖子都挽起,露出欺霜赛雪的小腿和小臂。
    大街上美女如云。
    问题是,已经足足三年了,老宋愣是没看到一个不整容、不化妆的天然美女。
    轻盈就没整容,没化妆。
    她露在外面的肤色,也不是现代大多数女孩子病态的白。
    而是象牙那样,特晶莹。
    老宋也是在欢场上畅游多年的人了,早就练出一双火眼金睛,能从轻盈的秀眉中,看出她是清纯的原装处子。
    尤其她拘谨有礼的笑起来时,会不自然流露出别样的怯生生,和异国风情。
    大鱼大肉吃多了后,野菜就成了稀罕物。
    老宋立即收回刚才的拒绝,问:“请问,你会什么才艺展示?”
    “我会——”
    轻盈媚眸流转,看向旁边的车上,笑道:“我会打着腰鼓,跳巫女舞。”
    “巫女舞?啊,是东洋的传统舞蹈。”
    老宋想起啥叫巫女舞时,有几个男人,从商场内走了出来。
    中间那个身材最魁梧的男人,和同伴说着话,随便扫了眼这边,愣住。
    他的同伴低声问:“大海哥,怎么了?”
    “那边的妞儿,是不是有股子说不出来的味道?”
    大海哥看着轻盈,喉结滚动了下,说:“黑鱼,你说我同时纳两房妾,算不算是双喜临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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