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贺罔觉得,辛睿每次靠在自己怀里的时候,都睡得非常沉。
    大概是又做了一个好梦,辛睿的眉头是舒展的,嘴角也微微上扬,呼吸均匀而平稳,凑近了听,还能听到一些呓语。
    “戒指……”
    贺罔的心跳了一跳,他生怕辛睿提前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于是试探着问:“想要戒指吗?”
    “嗯……想要……”辛睿其实还没有醒,只是在梦里听见了一些隐隐约约的声音,下意识地给出了回答。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他在心里说。
    他亏欠辛睿的太多,正在一点一点的弥补,从水晶球、游乐场到一场盛大的婚礼,只要辛睿喜欢,他愿意为辛睿去创造这些浪漫。
    十年前的自己一定会对这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感到非常鄙夷,但时过境迁,那些固执与偏见早就消磨在了时光的浪潮里,心中岩石的棱角亦被磨平,等待逡巡的白鸥驻足。
    从前他觉得自己像是浮岛,漂流不定、喜好自由。
    即使现在变成了岩石,定格在原地岿然不动,他也毫无怨尤。
    如今他害怕自由,他害怕如果自己又变成一座浮岛,白鸥会找不到回家的路,他们将不再有交集,就这样擦肩而过——在彼此最熟悉的海域里就此错过。
    事到如今不得不承认,并非岩石栓住了白鸥,而是白鸥用温柔豢养了一整片海洋。
    ——自此,无论到哪里,都是归处。
    床头的时钟显示六点整,贺罔没有睡意,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辛睿的脸,直到阳光落在书桌上,窗外的树木被风吹拂得沙沙作响。
    四目相对的时候,辛睿有些恍惚,含糊地说了句“早”。
    “早,后半夜睡得还好吗?”贺罔问。
    “因为你在,所以特别安心,”辛睿说,“还做梦了。”
    贺罔非常想知道那个梦的内容,于是迫不及待地追问:“是什么?”
    辛睿的脸色慢慢变得红润,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接着连耳根都红透了。
    贺罔觉得很有意思,亲了亲辛睿的耳廓,见他还是不说话,索性直接咬住了他的耳垂,用牙齿轻轻地研磨,很快辛睿就有了反应。
    “别……别咬,我说,”辛睿抱住贺罔的腰,凑近了些,用极小的声音说道,“我梦见你给我戴戒指了……嗯,就是,求婚。”
    如果要说什么是他人生中最大的遗憾,那么二十二岁那年的那场喜剧一般的婚礼,绝对要排在第一。
    所有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话,就连表面上最亲的家人也不例外,他就像是垃圾一样被随意丢弃,甚至天真的以为童话里的那些故事在现实里也是存在的。
    可童话就是童话,褪去光鲜亮丽的表皮,他还是那个蜷缩在角落里抬不起头的灰姑娘。
    辛睿心里仍旧忐忑,他从来不敢在贺罔面前提起这些,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想就这样陪在贺罔身边。
    玻璃鞋踏过许多梦境,那些美好脆弱得像湖面上悬浮的薄冰,经不住触碰便碎了。
    贺罔没有接话,像是在思考,然后轻声问:“还想不想再睡一会儿?”
    没有得到回应,这让辛睿有些沮丧,眼睫低垂着,巧妙地掩饰掉眼底的情绪,却还是没能逃过贺罔的眼睛。
    “我想,你大概很适合去当预言家。”
    说完这句话,贺罔便起身出了房间,不给辛睿任何询问的机会。
    预言家……是什么意思?辛睿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了好几个滚,心里那点小火苗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觉得事实就是他想的那样,但是又不敢确认。
    辛睿怀揣着七上八下的一颗心,到盥洗室里洗漱,好几次差点把嘴里的泡沫咽下去,越想越觉得不切实际。
    等到下楼之后,贺罔早就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他了。
    “吃过早餐以后,我要去公司一趟,”贺罔说,“今天可能会有些忙,不能在家陪你了。”
    辛睿有些失落,但脸上还是维持着笑容:“没关系,你去忙你的吧。”
    贺罔递给辛睿一杯牛奶,眼里满是歉疚:“待会我的助理会把阿眠带过来,如果你觉得无聊的话……和阿眠一起出去走走?”
    明面上的威胁都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出门应该比较安全。
    “好。”辛睿喝了一口牛奶,贺罔盯着他唇边的一圈奶渍,又有了些非分之想。
    ……
    还好身边没有路过的佣人,不然辛睿真想立马躲起来。
    毕竟房子的大门还是敞开的状态,两个人又在客厅的沙发上做那种事……
    贺罔替辛睿简单地清理了一下,柔声问:“疼不疼?需要我抱你去浴室吗?”
    “没关系,你去忙吧……”辛睿小声说,“我躺一下就好了。”
    贺罔俯**,在辛睿耳边说:“我已经吩咐过了,让他们不要来打扰,没有人看见的,不要害羞。”
    辛睿把头埋在靠枕里,一言不发,再次把头探出来的时候,贺罔已经走远了。
    .
    “说了多少次这是别人家的花,不要咬……”
    辛睿本来想带阿眠沿着门前的街道走一圈,可这小家伙一点也不老实,不是扑了鸟笼就是咬了花,他几乎是一路走一路道歉,一个头两个大。
    好不容易走到海边,这傻猫还一个劲地想要往海里跳,辛睿又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制住,扔给了身后跟着的保镖。
    那保镖一看就面相不善,阿眠只挣扎了一下就不敢再动了。
    辛睿随口问道:“你们家少爷……最近在忙些什么呀?”
    那保镖回答:“这个我们不敢多说,但是都跟您有关。”
    既然贺罔一直保密,那辛睿也不便追问,贺罔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而他只需要慢慢等待。
    今天是六月十四,能让贺罔在生日前一天还这么忙碌的,究竟是什么事呢……
    虽然很想知道,但他现在只能压下心底的好奇,把注意力放在别的东西上。
    刚走出去没几步,贺罔的电话就来了。
    “在外面散步吗?”他问。
    “嗯,准备回家了。”辛睿说。
    “好,你回家之后,我想让你见一个人。”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贺罔挂断了电话,在回到家之后,辛睿着实被吓了一跳。
    在客厅里站着的那位好像是一位知名的服装设计师,辛睿在很多时尚杂志里看到过他的设计作品。
    设计师十分友善:“我是贺罔的朋友,今天他请我来给你测量穿衣尺寸。”
    这位设计师果然是行动派,很快就有了动作,辛睿就这样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直到量好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设计师一边记录了几个数据,一边说着“果然很合身”,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平板里调出几张图片,全是高端宴会上才会穿到的西装。
    “关于明天的宴会……他希望我把你打扮得帅气一点,看看这几套衣服有你满意的吗?”设计师打量着辛睿的脸,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其实不用打扮,你本人就很好看。”
    辛睿的耳根有些发红,小声说了句“谢谢”,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认真地挑选起来。
    最后他选中了浅蓝色,像是他和贺罔在落地窗前温存时欣赏的潮起潮落,干净又妥帖。
    “其实还有些秘密没有揭开,”设计师给了辛睿一个礼节性的拥抱,“明天你的伴侣会给你最后的答案。”
    设计师离开后,辛睿抱着阿眠坐在落地窗前发呆,脑海里很多事缠绕成一团,答案是什么,其实已经非常清晰,但他没勇气去确认。
    这样就足够好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再去给贺罔任何约束,他知道事情本就不应该这样发展,可很多条线都在往不可控的方向延伸。
    于是他给贺罔打了个电话,以缓解自己内心的不安。
    “小睿,你见到他了吗?”贺罔的声音带着些笑意,从手机里穿出来,有种莫名的蛊惑人心的魔力。
    辛睿翻涌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就静了下来。
    “嗯,你早就在准备这些了吗?”辛睿试探着问。
    贺罔沉默了将近一分钟,然后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些都是之前……那个婚礼的时候给你准备的,没用上,那个时候我的确任性,对不起。”
    这回换辛睿安静下来,他紧紧咬住嘴唇,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打湿了衣襟。
    “你生气了吗?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坦诚?或者是我还有哪里做的不好?”贺罔其实有些紧张,等待着辛睿的回答。
    “没有,没有不好……”辛睿强行压下哽咽声,喉咙开始发疼,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全都说不出来了。
    这次又换成贺罔单方面的讲话,辛睿听了多久就哭了多久,即便是想要停下,眼泪还是无法止住。
    即使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他还是觉得自己非常非常幸福。
    “我要是……把眼睛哭肿了,明天给你丢脸了怎么办啊……”
    脑海里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辛睿突然意识到现在的自己肯定非常难看,莫名其妙地就哭得更伤心了。
    贺罔愣了愣,有些手足无措,更多的是心疼。
    “那你不要哭了,冰箱里有冰袋,用它敷一下眼睛,明天肯定会消肿的,没关系就算你眼睛肿了还是一样的好看……”
    如果不是因为明天有正事要做,贺罔真想立刻冲回去抱住辛睿,亲亲他因为流泪而有些红肿的眼角,极尽所能的去安抚,好让辛睿重新开心起来。
    辛睿抽泣着问:“那你今天是不回家了吗?”
    “嗯……今晚回不去,”满溢的心疼几乎要把贺罔的心撑破了,“对不起啊小睿,我……”
    “没关系,不用再道歉啦,”辛睿吸了吸鼻子,似乎是笑了,“我在家里等你,希望明天早上一醒来就能看见你。”
    贺罔的声音瞬间变得柔和,辛睿能想象到他温柔的眼神,就像桃花含苞欲放时渐次消融的霜雪。
    “遵命,亲爱的。”
    有了这句话,辛睿无论做什么都变得很有干劲,因为整个人处于兴奋状态,他还破例给阿眠多吃了一顿猫粮。
    在大多数人眼里,明天只是稀松平常的一天,但辛睿从未如此期盼过明天的到来。
    他和他爱的那个人,将要相伴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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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最后一章完结,我想凑个整……所以分了上下……我真的想不出名字了所以设计师就设计师吧……今天这章好长啊(つ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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