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瑜扬就点了下头,这一桩就算定下了。之后其他人也开始按照顺序上前一一划分城外荒地,一群人如同分赃一般,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就把一些荒地给分了个清清楚楚。
    期间也会有些摩擦,不过当着几位大人和县主的面,倒是和和气气都解决了。
    这一次,梧州府衙就筹集了二十万斤左右的粮食。
    之后就是各家送粮食到府衙库房。林雨时的粮食给的颇快,有她一批批往仓库送粮食的举动,其他几家也不好拖拉,梧州原本已经快要见地的库房就渐渐又满了起来。
    其后,各家也开始挑选人了。
    林雨时选所的荒地在刚出梧州城不太远的地方,并非并难民围住的城门,而是另外一侧。这一侧虽然也有难民,然则因为距离埕州更远的缘故,而且梧州并没有在这边施粥的缘故,所以渐渐也就只剩下一些害怕危险的老弱妇孺了。
    各家的地方很快就划分了下来,为着开荒,各家也开始收城外的难民。
    每家每户大约都会收上十几个壮劳力,至于这些人拖家带口的部分,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饶是这样,也不少人围上前来毛遂自荐。为的就是把自己卖上好价钱,让家人好有一个安身之地。
    林雨时倒是没有跟各家去抢那些壮劳力,反而在另外一处大门外看了看那些难民,让冬芝过去问了下他们从哪里来,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这边的难民也不是一味的老弱妇孺,也有一些丢不下家人的壮劳力。林雨时问他们可愿意去帮她开荒的时候,那几个汉子迟疑了下,然后才道:“不知道夫人可愿意给我们家人一个安身之处。夫人放心,只要有安身之处就好,吃的他们自己会找。”
    林雨时就问了他们家人何在。
    那些人见林雨时好说话,顿时心中一喜就把家人都叫了过来。
    不过五六个壮汉而已,叫上他们的妻女、父母,竟然有三十余人。
    一旁戒骄和戒燥两人见状呵斥道:“你们难不成是觉得我们夫人好欺负不成,竟然这般无赖?”
    那几个人闻言连忙叩头求饶,其中一名妇人上前道:“夫人心慈,就收下我们的。我们虽然是女子可也是劳力,干起农活来并不必男人差!家中老人和孩子,我们自己会奉养,绝对没有占便宜的意思。”
    林雨时这才道:“你们原就是一家人,我也不好让你们骨肉分离。既然这样,那就都收下,等签了身契之后你们先建安身之所,然后再开荒。”
    她说着看向戒骄、戒燥道:“你们带他们去府衙签身契,回头一人再额外发上十斤的粮食,给他们盖安身之所时用。”
    难民的事情,林雨时上一次处理时心中就充满了感慨,这次干脆就敬而远之,免得触景生情。
    如今戒骄和戒燥跟在谢瑜扬身边几年,虽然是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可因为见多识广的缘故,做起事情来倒是颇有章法。
    谢瑜扬让这两人跟着林雨时做事,林雨时就把事情全部交给他们来处理了。
    熬了大半个月,梧州这边终于见到了一个难得一见的大晴天。林雨时这一日抱着团团在院中晒太阳,就听到外面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她一抬眼就见着越秀匆匆过来。
    “县主。”越秀叫了一声,然后才道:“我听闻,城外不少难民受寒,病倒了许多。”
    林雨时自从把买人的事情交给戒燥戒骄之后就闭门不出,这消息也是头一次听说。然而,想想如今天气越发冷,加上之前阴雨绵绵,难民会病倒也并非是什么意外之事。
    越秀见林雨时从惊讶到了然,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想要带着玉蕊去城外行医。”
    “越姨这般来问我,可是有为难之处?”林雨时立刻问道。
    越秀和越玉蕊只算是借住在谢府,顺带帮着林雨时调养身体。她要去何处行医,林雨时原本也是不阻拦的,没有必要特意跑来告诉她的。
    越秀闻言苦笑了下道:“城外难民众多,我这些年虽然有些积蓄傍身,然而只怕要关顾他们的药费,还是不足的。更何况,城外那些人,纵然是有钱只怕也买不来药。”
    林雨时心知她所言不虚,立刻道:“我旁的没有,买药的钱倒是还有些。”
    她说着笑了下,立刻叫了春芝过来,道:“你去我妆匣中,拿两百两的银票给越姨。”
    “这也太多了些……”越秀连忙劝阻,林雨时笑着道:“城外大多难民都是受寒病倒的,而没有病倒的只怕也是饥寒交迫。越姨拿这些钱,先按照驱寒退热的方子抓上上百副的药,让人用大锅熬了,给所有人驱寒防病用。”
    “那上百副的药,只怕不太够。”越秀听到这话就忍不住笑了下,脸上郑重和担忧之色倒是褪去了些许。
    林雨时笑着道:“我自然是知道不够的,不过那些未曾病倒的人,也不用真的喝那么多的汤药,煮药的时候多放些水,一天煮个两次让他们喝了驱寒防病也是好的。”
    越秀闻言一愣,又打量了林雨时片刻,这才道:“没想到县主如此蕙质兰心,这般法子确实好。也避免了生病的难民越来越多。”
    林雨时笑着道:“只这就不是一笔小数,且要每日不断。”
    越秀道:“县主且放心,我中秋去探望的朋友,家中有个药铺,他愿意拿成本价给我。这也能节省不少。”
    林雨时点头:“余下就是那些已经生病的人了,这些人才是真正需要耗神照顾的。”她说着顿了下,才道:“只怕越姨和玉蕊两人也是忙不过来的。”
    “那也不能坐视不理啊。”越秀何尝不知道,闻言只苦笑了下。
    林雨时在院中走动了两步,道:“越姨且别慌,让我好好想想才是。”她略微想了一会儿,然后就顿住脚步道:“越姨可愿意跟着我去一趟府衙?”
    “去府衙作甚?”越秀皱眉,林雨时笑着道:“自然是让官府也出一部分里,然后让那些医馆的大夫也都出一份力了。”
    这桩事情却是好办的,因为林雨时愿意出银子,城中几位官夫人闻讯也都凑了个趣,给那些大夫和医馆足够的补贴,那些医馆自然是愿意出人出力的。
    梧州城外很快就稳定了下来,而埕州那边也传来了水患退去的消息。
    这一个多月熬得侯尚俞头发都白了大半,每日起床想起城外嗷嗷待哺的几千人就是叹气。如今埕州情况稳定,那些难民也都纷纷准备回乡。
    站在城墙上,眼看着城外的难民越来越少,他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万幸啊!”
    林雨时这一日也被谢瑜扬带上了城墙,闻言只笑着道:“确实是万幸。”
    这话刚落,侯尚俞愣怔了下,然后转身就冲着她实实在在行了一礼。
    “万幸梧州有县主,不然让难民涌入城中也好,还是饥寒交迫死在城外也罢,侯某人都于心难安啊!”
    林雨时冷不防受了他这一礼,连忙道:“侯大人快别这般说,能有如今这般成果,是梧州上下一心的结果,我并不敢居功。”
    侯尚俞诚心诚意谢过了林雨时,转身又谢在场其他官员。
    城墙之上一片和乐融融之态,谢瑜扬偏巧在此时压低了声音对林雨时道:“幸而之前有你那雨铺的事情,不然水患之时城中定然有人会拖后腿,只怕不会这般万众一心。”
    林雨时心中一凌,想起当时说开店也是谢瑜扬起的头,她不有抬头看向谢瑜扬,然而只见谢瑜扬遥望远处,仿佛刚刚的话都只是随口而言一般。
    这一年的冬日格外的冷,然而难民回乡,留下的那些也都在各家划好的地界旁边盖好了容身之处,倒是经过一番惊心动魄之后难得的和乐之年。
    一到十一月间,梧州城就下了几场大雪。而到了这个时候,京中表彰梧州在这次水患中出色表现的圣旨才随着天使传来。
    宣旨的太监是老熟人孙有余,而同行的官员更是熟人靳越。
    靳越还给林雨时带来了两个人。
    那两位嬷嬷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养的,气度和规矩把秦嬷嬷都比了下去。私下见面的时候,靳越才让人出来见了主人家,然后笑着道:“我可算是没有辜负你们夫妻两人所托。”
    林雨时笑着请两位嬷嬷起身,又询问了姓名和籍贯,问了她们家中可有亲人,若是没有她这边养老送终一概负责,若是有真想寻个出路也可叫来这边,她自会安置。
    两位嬷嬷一位姓余,一位姓柳,都自称是十岁就离了家,如今三十余年过去早已经没了家人的消息了。
    林雨时见状也不多问,只让秦嬷嬷亲自带着两位嬷嬷去安置,回头才笑着道:“有劳靳大人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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