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种地步已经不是许清印能掌控的了,他本来是想借此机会在太子那边站住一块位置,两头都有位置,获个稳胜的办法,故而用药王江与商泽忆讨价还价。
    但商泽忆却不是愿意玩算计的主,去江湖走了一圈后,他那种乐自由我的性子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夸张了许多。就是不管你们怎么算计,怎么利益牵绊,他全然不顾,只蛮狠地用自己的方法撕开裂缝,快刀乱斩横行无忌,管你是人是鬼,对他有用没用,只要对他有所威胁,无脑全斩了就是。
    这种人四处树敌,如果混官场除非有人保驾护航,不然绝对死得渣子都没,却恰恰是许清印无法应对的。在金楼时天下脚下商泽忆就敢打断他的一条腿,此时在远离金楼辽峦城外的破庙,连个人都没有,要拿他性命,商泽忆更不会下不了手。
    他知道商泽忆虽然看着并不凶恶,对他却确实存了杀心,若许清印体现不出自己作为活人的价值,商泽忆是完结不介意的将他变成死人,一了百了的。
    要不想死,只有让商泽忆知道自己的价值,而价值就是他掌握的信息,以及他在未来变局中可能的作用。
    身为许明章的儿子,商帝的明棋,太子与商帝的事他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到了这里,许清印也不再挣扎,坦白从宽:“太子此时被陛下调到东边去了,这个想来你应该已经知晓。”
    商泽忆点头,眉脚一抬,意思是然后呢。
    然后的事,许清印继续说道:“你不知晓的是太子、王小明、药王拓以及一个名为萤的神秘女子结成了联盟,共同对抗陛下。”
    “这四人,太子不得去的东边,另外三人却是主动去了南边,为的是药王府,不然你以为只凭药紫苏这么一个只会治病的娘们,能有资格让许明章劳师动众亲自带两队血骑去巫山吗?”
    原本只关心太子与商帝,但此时听到事情有关巫山,而是是严峻到一触即发,商泽忆不由得关心,毕竟药王江正回巫山,若巫山将陷动乱,他也能早有对策。
    既知巫山有难,让胡八刀与药王江两人再回白鹿城是不可能的。这两人都有牵挂,药紫苏在药王府,药王拓也正回药王府,无论是胡八刀还是药王江,就算是有十万人拦着也是要杀回去的。
    “许明章亲带血骑去药王府,结果你怎么看?”商泽忆问道。
    许清印一摊手,嗤笑道:“若许明章带着血骑就能拿下药王府,我还到辽峦拦截药王江干嘛?这次陛下与许明章是要失算了,药王府的实力比他们以为的更加恐怖,绝不是药灵加许明章就能攻下的。”
    商泽忆奇道:“怎么,你如此看好药王府?据我所知,药王府虽然药毒同源,但经过药灵背叛之后,最顶尖的战力也就只剩下药王拓而已,但他的实力,比起同是四府之主的李照清还是差了一筹,至多也就两相的水平,实担不起如此重视。”
    许清印讥笑道:“药王拓担不起重视?世人皆以为四府中药王府最弱,同为四府之主,药王拓差了圣司李照清一大截。但事实确实如此吗?”
    “药王府药毒同修此乃正道,药道有精深,毒道亦有多精深,循序渐进,能得大道。有人了偏门单修毒道者,比如药灵,看似进展迅速威力巨大,实际是走了下乘,再没有入通明的可能。而药王拓反向,几十年稳扎稳打,根基深后气息悠长,药道修行已入化境,那他之毒道又岂会差,以我估计,他距离通明也仅一步之遥了而已。”
    “配合药王府刺激心晶之法,若哪日他以毒道现世,不说天下无敌,但比起李照清孤身入金楼时绝不会差,以此看来你觉得许明章能有胜算?”
    许清印一番言论让商泽忆目瞪口呆,他一直以为许清印武道不显,但今日所讲,明显他在武学上见识亦非凡。
    商泽忆看一眼他的腿,迟疑道:“想不到你会有这番见解,我以为…”
    许清印打断他的话,自顾说:“你以为我断了条腿后武道之路就断了?我腿虽然断了,眼睛却没瞎。那日前我想出将入相,现在残缺之躯,没了武道高峰上我没有了登山攀岩的可能,只能全新都在入相之上,但算有得有失,不能武道登峰,我的眼睛看得却更清楚。”
    “这摊药王府之行,许明章是讨不到好处的。”许清印对自己的判断盖棺定论。
    “那商帝呢?许明章与商帝都不是蠢人,他们不可能看不透,既然如此,他们还一定要南征药王府是为何?”对许清印的推测,商泽忆听后也觉得有道理,大致认同,但越认同他对商帝的举动更看不透。
    商帝可不是蠢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他这样怀揣着天真想法的愣头青才会干的事,不是商帝这种成熟的阴谋家会有的举动。
    “商帝是想干什么?我知道他想要源头,但他具体谋划呢?南征药王府又是为何?”商泽忆问道。
    商帝的一切举动似乎都捉摸不透,从出金楼到现在,商泽忆其实没有发现商帝有什么主动动作。即使是在白鹿城动过的手脚,商帝也是借着钱泉耀与玉天怀的心魔顺势布局,没有主动参与进来,他一直的所为,就像任由事情随意发展一样。
    但就是这么随意任由发展,事情却总是会发展到商帝所想的结果。
    现在商泽忆只知道商帝具体的目的,但他设的那场大局,他所有的谋划,商泽忆仍是两眼一摸空。
    说起商帝的计划,许清印心里实际也没影,他不得已闭了嘴,抬头望月叹息道:“陛下设局,确实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循。”
    “我与你一样,只知道他的目的,却不知道他的计划。”
    商泽忆奇道:“连你也不知道他的计划?难道许明章都没告诉你吗?”
    许清印啐了一口,鄙夷道:“许明章是条不闷声的狗,除了该说的话,剩余的事情即使是自己的儿子,他也不会说。”
    商泽忆不甘问道:“难道你就没有其他线索吗?”
    许清印想了想,眉头紧皱片刻松开道:“陛下曾对太子说过,天子布局,天命顺之。”
    “我大概猜测他将你抛进江湖后,整场大局就已经开始了。就像一颗石子激起涟漪一般,因为你的出现正推动天下大势往必然的方向发展,而他要做的,就是冷眼旁观,在出现机会的时候或者偏离方向的时候,推波助澜一下,就像在白鹿城一样。”
    “所以我们猜不到他会做什么,因为他根本什么都没做,所谓天子设局,果然全无痕迹。”许清印赞叹道。
    商泽忆思索片刻说:“也不是全然无迹可循。”
    破庙里有一口破罐,因为前几天下了雨存起一点雨水,商泽忆捡起一块石子丢了进去。
    石头入水,激起层层涟漪,商泽忆指着涟漪说:“这一道道波纹是清晰可见的,就像我这颗石子被丢入江湖,商帝想激起哪些浪花,我们都心知肚明。”
    “我阻止不了他,却能阻止这些浪花。”
    “而我阻止了这些浪花,就是阻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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