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是在三天后的子夜时才醒来的。
    偌大的寝宫中悬浮着烛台,她从睁开眼睛那一刻就感受到了身体和以往的不同,可具体是那些不同,她却说不上来。
    似是一阵风在耳畔吹过,帷帐纷飞,一种奇异的预感让她下意识的回头——
    魔尊就在那一瞬间出现在那里,除了那双鎏金眼,高大的身影整个隐身于阴影中。
    这是她第一次能预感到他的出现,以前从未有过。
    他们就这样沉默的对视,滔滔恨意从阿狸眼中箭矢一样纷纷射向魔尊,都沉没在他狭长瞳孔中的深渊里。
    阿狸突然发现,她对魔尊本能的恐惧也完全消失了,她甚至感到由衷的疑惑,之前到底是为什么会被他的气场所震慑。
    魔尊从阴影中现身,冲着她缓缓踱来,伸出手,似是要撩开她额前的碎发。
    阿狸下意识躲开。她能感受到魔尊因她的动作而隐隐发怒,可她丝毫不在乎,并因这不在乎感到丝丝快意,“你别碰我。”
    他闻言轻轻收回了手,“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拒绝我么?”
    “那又怎样?”阿狸嘴角一讥,“怕拒绝的话,你可以像以前一样,给我带个项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听出来她语气中的嘲讽,魔尊冷若冰霜,“我不是不想,是我现在做不到了。你如今与我平阶,我是没法用那种东西支配你的。”
    阿狸冷笑。他但凡愿意做,能用的方法多的是,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何必装作仁慈呢。
    “那好,魔尊大人,我不想见到你,我看见你就很恶心。”阿狸把眼睛移向别处,仿佛真是看见了什么腌臜的脏物一般,眉宇中凝起深深的厌恶,神情逐渐纠结在一起,双手紧紧攥着衣领。
    魔尊伸出手,试探的去拍她的肩膀,阿狸猛地甩开,却突然俯下身去,小小的身子开始痉挛抽搐,在床边干呕起来。
    她真的恶心欲呕,仅仅是因为看见了他。
    魔尊定定看着她难受的弓下去的身体,心中骤然升起无限的震惊和恐惧,他转过身,一层层掀开那些帷帐和珠帘,大步走出寝殿。
    阿狸,你知道吗,我竟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爱你。
    ***
    璧月奴在冰冷的大殿中跪着。她隐隐能猜到被召唤的原因,只是那王座上的男人神情中有一丝恍然,手中漫不经心的摆弄着什么,他一直没有开口,璧月奴不敢贸然说话。
    “如果没有结魄,她现在应该已经死了。”魔尊声音很轻,似乎忽略了璧月奴的存在,仅仅是在自言自语,“她灵魂裂的很深,整个碎掉了,人类到那个程度,与湮灭无异。”
    “结魄不会让她的灵魂修复,只能让那些碎片永生……我毕竟不想她死,”魔尊怔怔的,“人类很麻烦,若她自己打心眼里不想修复,就算是我也没有什么法子。”
    “……可她那么恨我,”魔尊自嘲的一哂,“大概她是宁愿那些裂痕一直裂下去的,最好碎的不能再碎,散的到处都是,好让我一个个去找。”
    寂静。只有魔尊手里摆弄的那东西,和王座的扶手相击发出玉鸣声。
    璧月奴握紧拳头,似是鼓起了什么勇气一般,对着魔尊深深跪下去,“御尊,人类的灵魂修复只能靠自身转变心意,我有一个想法,能让阿狸慢慢好起来。”
    “说。”魔尊盯着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是天涯海角,三界之内,哪里不是您的座下?您放她走吧,让她去她想去的地方,过个三年五载,或许这样……”
    她的话根本没有机会说完,周围的空气化成无数锋利的刀片,闪着寒光,毫无预兆的冲着她袭来,只一瞬间,璧月奴全身的皮肤被利刃割破,娇嫩莹白的肌肤再没有一寸好地,伤口都不深,因此那一瞬并没有太大的痛感,但因刀口太多,鲜血渗出,只顷刻之间,衣物已经全被鲜血浸红,她宛如一个血葫芦一般,定定的跪在地上。
    “魔界的王妃不好好待在魔界,还想去哪儿呢?”魔尊抿着唇,眼神冷的像冰,“不过看在你也是为王妃着想,我准你这阵子去陪陪她。”
    “谨遵圣谕。”璧月奴的脸也被划伤了,她却淡然的仿佛毫不在意一般,鲜血顺着眼皮往下流,一直流淌到脸颊上,倒像是两道血泪似的。
    魔尊略一点头,她恭谨地退出了大殿。
    魔尊竟然已经如此疯狂了,这实在超出璧月奴的认知。她跟随王只有五百年,这五百年来,魔尊对她有过奖赏,也有过惩罚,但是桩桩件件,都是事出有因,不会只因为下属的一句话,一个无伤大雅的行为,就随意施加惩戒。渡鸦的担心是对的,一切正向着难以挽回的方向滑去。
    不知不觉,璧月奴漫无目的的徘徊到魔宫庭院中,人要是巨树该多好,她想,只要根往下生长,叶子往上伸,就能安稳平静的活下去。
    “阿璧?”
    听到这声音,璧月奴背脊一冷,瞬间露出一个温柔得体的微笑,轻轻转过身,道了一个万福,“见过冥楼大人。”
    “……你又何苦违逆御尊的意志。”冥楼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浑身是血的璧月奴,好在伤口都不深,只是魔尊亲自施刑是无法用魔力医治的,只能等那些伤口慢慢愈合。
    璧月奴抬眸,冲他微微一笑,血一直流淌到勾起的嘴角,说不出的诡异,“我能做的也就只有那些,求一个心安罢了。”
    “就算你说了,御尊的意志也不会改变。”冥楼眼神中几多讥讽,“以卵击石,我看你没什么长进。”
    “是啊,”璧月奴轻叹一口气,眉尖颦蹙,要不是她现在一身血污,这神态定能激起无数男人的怜香惜玉之情,“你看我,当年死的时候就是一身的血,现在还是一身血,可不是没有长进么。”
    “冥楼大人,我想做的事大概是永远做不成的,我只是必须去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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