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勒得一清二楚,活色生香。
    根据这位巷子的提示,倪芝看见陈烟桥还在网页上挂了自己的号。
    名字是因桥。
    倪芝很容易想起来,他曾经说过,和余婉湄水火不容,所以去了火字,变成因桥。
    头像是个球员,背后绿茵场。
    都是她所不了解的陈烟桥。
    倪芝深吸一口气,颤着手点了一遍两个人的空间。
    果然是情侣空间。
    倪芝匆匆往前面翻,陈烟桥以前发的还挺多,完工的未完工的,赶作品赶到黎明的。
    08年以后的,随便翻都是他和余婉湄的事儿。
    2014年11月13日
    看了庞贝末日。
    以前说我喜欢那不勒斯,你喜欢庞贝。
    你就不该喜欢庞贝。
    2009年5月2日
    以后半夜醒来,看看水杯里的水究竟晃不晃。
    2009年2月14日
    今天刚去给你立了个碑,原来都大半年过去了。
    要不就十年。
    以前逼我抄的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2008年12月27日
    时间分两类,你在的时候,和你不在的时候。
    2008年9月20日
    总说哈尔滨没好吃的火锅店,不如开一家。
    2008年9月6日
    像个逃兵。
    此生不入蜀地。
    倪芝泪眼模糊得只能依稀看着陈烟桥出来,进了洗手间,听见水声,又出来去了阳台。
    她握着鼠标的手攥得死死地。
    关掉了屏幕。
    陈烟桥又开了冰箱进了厨房。
    似乎是刀落砧板。
    她此时此刻就在他身边,坐在他桌子前,十分钟前还在他怀里。
    她都觉得这个男人,她从来没有得到过。
    他的伤疤和一往情深全都给了另一个人,一个早已不复存在的人,他却保留了十年qq账号,难以想象在他心里的角落里,还有多少余婉湄的影子。
    倪芝用手背擦了泪。
    看清楚陈烟桥已经回了阳台,在低头给蓬莱喂食。
    他的鬓边掺了几缕白,哪有年轻时候的肆意飞扬,十年前他多么青衫薄,十年后就多么玄衣苦。
    倪芝想了想,她似乎半点儿资格都没有,让他放弃保留了十年的账号。
    任何人和事,都比不过生死的沟壑。
    前段时间的室内,一度低于十五度,蓬莱就终日昏昏欲睡。
    直到开了暖气。
    每年开暖气的几天,蓬莱都会醒一阵儿。
    陈烟桥今年是忘记了,生活里多了个小丫头片子,注意力就跑了。有时候画画她,有时候烦一会儿烟.巷的问题。倪芝说的,他最近一直都在想。
    她说她不是理想主义,一个姑娘这么毫无保留地想跟一个男人背井离乡,已经是他不敢奢望的理想了。
    他的小姑娘怔怔地坐在电脑桌前。
    陈烟桥喂完蓬莱,再一抬头,倪芝已经在拿门口挂着的大衣,一圈一圈地围围巾。
    眼眶透着点微红,穿完大衣低头穿鞋,包背在侧面一晃一晃地敲着鞋柜。
    倪芝知道自己眼眶红,知道自己撇着嘴,然而她与陈烟桥对视片刻,他看她穿戴好所有行头,半句话都没有问过她。
    问她一句怎么了都好。
    她也不是非得两人如何进展,就想走进他心里一点,现在看来是走近一点都难。
    她盼他给她一个解释。
    可惜没有。
    倪芝低头穿完鞋。
    最后起身时候微仰了下巴,眼眸里已经不再带期盼。
    分明来的时候吃的是碗醪糟甜酒,走的时候回过味来原来是苦胆。
    陈烟桥起身,从茶几上拎了钥匙。
    “走吧,我送你。”
    作者有话要说:  矛盾会慢慢铺进去,说句旁观者角度的话,我以为爱情里,大多矛盾根源都是沟通问题。
    10.20之前可能还有一章也可能没有呜呜呜呜。
    看微博通知啊宝贝们。
    第45章 冬瓜
    来的时候, 只是很轻飘的像泡沫一样的雪花,出了单元楼, 一仰头发现已经有雨雪霏霏的架势了。
    明明下雪不冷, 却比来时,身上寒意重了许多。
    倪芝仰了半天脖子, 眼底的泪意倒是憋回去了。
    余光里陈烟桥终于锁好门,出了单元门。
    她双手都插在大衣口袋里,转了头看陈烟桥, 语气又倔又硬。
    “我自己回去吧,行吗?”
    陈烟桥皱着眉,“你说呢?”
    两人在黑漆漆的单元楼门口对视,都无一例外看见对方眼底的执著。
    只不过倪芝在意的也不是他送不送她,她定了定, 把胳膊上缠得头发甩到肩后, 先往前迈步去了。
    她穿了件落肩的格纹大衣, 长发铺开,卷翘着散落,跟围巾上的流苏碎缠一块, 在身侧荡来荡去。因为胳膊肘弯着插口袋里,时而头发卷到胳膊前面, 时而在臂弯里夹着。冬夜里的景色多半是安静的, 缓慢的,柔和的,只有她的步伐和目光, 透着一股子不想回头的硬气。
    尤其是一路上,两人皆沉默无言。
    倪芝回想一下,以往两人没别扭时候,似乎也是她在讲,陈烟桥在听,她在问陈烟桥在答。所以他永远不会问她一句,究竟怎么了。
    以前梁实秋说,你走我不送你,你来风雨无阻,我也去接你。
    换作他们,倒是完全反过来。
    她独自顶着风雪而来,说不上一腔爱意,相同他亲近的心总是赤忱的。
    可他不愿意她留在家里,雪是有种隔离感的,将世界切分成无数的小空间,倘若外面飞雪,两人在一隅独处,什么都不用去思考,该是所有恋人都不会拒绝的事情。陈烟桥偏要送她回宿舍,在这样的寒冬里这样的北风里。
    陈烟桥这样的男人,是注定了两人之间有距离感的。他本来就不甘愿被女人管束,他也不适合当个缠绵的情圣,就像他爱余婉湄,就这么沉默地爱了许多年。
    倪芝理解,且她也爱这样的他。
    和年龄无关,和性格有关,和阅历有关,和伤痛有关。
    可她难过的,正是这种距离感,隔着阅历隔着伤痛隔着生死。就像现在,明明走在旁边,却感觉他特别遥远。他就是这么难以揣测,深不见底。好似那些易怒和浅层的冷漠,都是他想让你看见的。
    多的是倪芝看不见和读不懂的东西,她曾爱探究人性,了解他的苦楚和内心。真正当了恋人,并不好受。看见余婉湄qq的那一刻,她就如坠冰窖。他爱余婉湄,或许已经是过去式,又或者还保留了一丁点儿情分。
    可他的那些仪式感,已经深入骨髓了。
    照顾蓬莱,保留她的qq号。
    而且还有多少倪芝没看见的事情,是他心里为余婉湄留下的位子。
    倪芝今天就像一踩就陷进去的雪,深深地感到无力。
    脑子里浆糊一样,钝痛和麻木,慢慢还耳鸣起来,听不清动静。
    原来是前面路边已经有大爷拿着铲子铲雪了,在地上磨出刺耳的拖拉声。
    倪芝抿着唇,“烟叔。”
    陈烟桥嗯一声。
    “就到这儿吧,我自己回去了。”
    这里已经到了学校里面的十字路口,往上走是一条长长的斜坡,直通教学楼,往下走是宿舍,左右各是操场和其他公寓。
    哪怕是雪天,也多的是学生嬉闹。
    两人站定的功夫,看见长长的斜坡上,有一对学生情侣,坐着塑料板子拉着手滑下来。
    因为斜坡走的人多,温度就高,雪化了又结。已经冻成了薄薄的一层冰,顺着滑下来,倒是个肾上腺狂飙的好消遣。
    两人又笑又闹,隔着老远也能听见那份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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