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冯淼家里,倪芝还没到进去,就被门口的外卖垃圾拦住。
    冯淼顶着个蓝色的假发出来给她开门,妆感浓厚,眼睛熬得全是血丝,快成熊猫眼了。
    倪芝问她,“你怎么成这样了?”
    冯淼没工夫给她解释,又回了房间,把倪芝摁床上,禁止她过去,她自己回到电脑桌前,连麦打游戏。
    等打完一局,她把耳机和假发摘下来。
    嘴里嚼的泡泡糖吐了。
    “我这不是失恋了吗?被中年男人恶心到了,现在都跟高中生玩游戏,不容易别骗,只有我骗他们。”
    倪芝:“……”
    冯淼问她,“你咋了,来我这儿避难?”
    倪芝头疼,不知道家里的破事儿怎么跟她说,说起来鸡毛蒜皮,又不好提陈烟桥和谢别巷,怕刺激冯淼。
    她还是把问题推冯淼身上,“高中生?你也下得去手?不怕耽误人学习?”
    “嗯,高三小哥哥,”冯淼得意,“怕啥,正好他说他要考美术生,我说我指点他。”
    “你不是装嫩吗?怎么指点。”
    “那我也不是非得装18岁啊,可以装19岁的大一小姐姐啊。”
    冯淼那头又匹配上了,她戴上耳机前叮嘱倪芝,“你别出镜啊,你看着就不像19,像29妩媚少妇。你困了就先睡。”
    倪芝从汗蒸房出来,本身就困倦,近日写论文也头疼。
    冯淼那边喊打喊杀的,她照样睡过去了。
    等第二天醒来,冯淼给倪芝也找了一顶紫色假发,找了套制服,拉她回高中,体验一下翻墙抽烟躲老师的青春。
    倪芝几乎没犹豫几秒,便答应了。
    或许真是因为,两个人都找了个年龄大许多的男人,陈烟桥给她的情感悸动足够,但始终是压抑和沉闷的,两个人都需要放松。
    她们许久没回过学校,里面已经变了模样。
    以前轻轻松松就能翻过的墙,现在加了道铁丝网,俩人掂量一下,还是冒着危险翻进去。冯淼是上衣被刮破了个口子,倪芝狼狈些,袜子被刮勾丝了,露出白皙的小腿一线天的风景。
    俩人没想到的是,在放假时候的学校里,还能听见礼堂掌声如雷。
    更没想到会碰见沈柯。
    高考压力一年比一年大,尤其是高考改革,专业和形式都在变,专门把高三的家长请来,开了个高考志愿提前动员咨询大会。
    沈柯作为优秀校友,自媒体公司创业成功人事,代表一种专业方向,被请来开会。
    倪芝和冯淼听见礼堂有人,还专门去礼堂旁边的男厕抽烟,专门找以前躲闪老师的刺激感觉。
    俩人在门口看了一圈没人,进去以后就愣了,原来最里面的角落,窗边还站了个男人。他背着光,俩人看不清。
    冯淼拉着倪芝,“不好意思,走错了。”
    沈柯是讲完自己那部分出来抽烟的。
    本来看着倪芝和冯淼,顶着假发的造型,不过是有些脸熟还没认出来,这一听声音就听出来了。
    “小芝,冯淼”
    倪芝把假发扯下来,“沈柯?你怎么在这儿?”
    沈柯指了指外面,“经验分享,被请来,正好也给我公司打打广告,倒是你们怎么回事?”
    倪芝苦笑,“回忆青春?”
    “这个选题不错,”沈柯笑了,“陪你俩回忆回忆?”
    冯淼翻白眼,“你俩非要在厕所讲话吗?哎这个破讲座我能进去听吗,体验一下?”
    沈柯点头,“可以。”
    “那行,我去转转,你俩聊吧。”
    俩人在哈尔滨,前不久刚见过,分开都不到两周,倒也没有多尴尬。
    到这个年龄了,又逢春节回家,怎么聊都避不开结婚的话题。
    沈柯问她,“那位陈老板,没陪你回来?”
    倪芝想起来那天问他,陈烟桥没回答。
    “没有,他过年生意好。”
    “生意没你重要?”
    “不是,”倪芝犹豫一下啊,“我跟你说过,他不方便回家。”
    “那不是正好,跟你见家长?照我说,他年龄大,应该比你急才对,不然就是不想考虑结婚。”
    沈柯平时最擅长察言观色,今天不知道怎么说出这样急躁的话。
    倪芝皱眉,“谢了,我的选择,不需要你操心。”
    两人陷入沉默片刻,沈柯揉揉眉心道歉,“对不起小芝,我也被我妈催得挺焦虑。前几年带一个回家,说不愿意跟我回这儿,我妈又撺掇我跟你复合。我承认我在挑唆。”
    他承认得光明磊落,倪芝也认真起来,“我不是自取其辱,但你应该清楚,你对我没有以前的感情。别让我对你留个坏印象。”
    沈柯苦笑,“这几年觉得,感情不是最重要的。”
    说了这些话,没法心平气和。
    倪芝回家,就戴上耳机整理访谈音频,形成文字,之前只整理了一部分精华,现在把脚注和页码都对应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白天刚碰见沈柯,晚上倪母就盘问。
    她拿了盘儿苹果,为昨天解释两句。
    “我听说,沈柯去哈尔滨找你了?”
    “不是,”倪芝说,“他出差,顺便见了。”
    倪母板起脸,“你给我说实话,现在到底有没有对象。”
    倪芝摇头。
    倪母松了口气,“我知道你这脾气,想找个条件特别好的呢,你也难,人家不带惯着你的,又倔又硬。找个条件一般的,我也不甘心、“
    “你别觉得我势利,我之前也是觉得他自己创业,太能折腾,你俩分手闹脾气,我没拦着。后面看这孩子一点一点做的有起色了,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干嘛便宜了别人。”
    “我们现在已经没感情了。”
    “姑娘,”倪母拍了桌子,“你青春期呢?你说啊什么是感情?”
    不知为何,所有人说的都是这句话,感情不重要。
    倪芝问,“你从哪儿听说的,他去见我?”
    倪母嘴硬,“你管我哪儿听说的?”
    和倪母吵完一架,倪芝看了眼电脑,直接扣上。
    窝在床头给陈烟桥打电话。
    “烟叔。”
    “嗯?”
    他似乎在外面,还有猎猎的风声。
    “你还没回去?”
    陈烟桥把浆糊刷子搁回去,好在还没开始刷,老灶已经关门了,他站在黑乎乎的玻璃门外,手里捏着张纸。
    “没,我收拾店里,晚点说?”
    “嗯”倪芝听他声音,又平静下来,觉得家里的事情好像也没那么烦。
    零下三十度,他接电话的功夫手就有些麻木。
    重新把浆糊刷子刷了一通,把一张白纸贴门上。
    告示。为庆祝春节,本店于年二十九日起暂停营业一周,不便之处敬请谅解。
    他白天去小红仓买,打印了两张纸。
    一张,把大伟的收款二维码换了,换成他的。
    第二张,便是这个过年通知。
    往年这个时候,老灶都正常营业。
    因为过年忙不过来,刘婶儿的男人在外地打工,都会提前几天回来,跟他们一起干活儿,他们两口子都在店里,干活儿也安心,陈烟桥按高工资给他这么几天。
    所以第二天大伟看见这两张纸,差点没哭出来。
    他刚调试好店里新买的显示屏,把沈柯他们节目录的老灶火锅的视频放上去,给来往的客人看。
    “老板,我做错了啥”
    陈烟桥给他吃了定心丸。
    等到年二十八晚上,陈烟桥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把店里收拾干净。他从柜台里拿了许久未用过的锁,把玻璃门从外面拴上,又晃悠悠地锁了铁闸,把福字倒着贴在铁闸门上。
    拍了拍手上的灰。
    他又看了眼落满灰尘的铁闸门,好像能透过铁闸,看见里面整齐的桌椅,简陋的装潢,摆放随意的饮料架子,木质破旧的柜台,狭小紧凑的厨房,通往小区的后门。
    给了他十年的烟火气息的老灶火锅店,十年来头一回,在春节这样团圆的日子里,他不需要借着这里的烟火气息活着。
    陈烟桥把脚边灰扑扑的袋子拎起来,拦了出租车。
    “师傅,火车站。”
    第64章 第 64 章
    陈烟桥是去火车站现买的票。
    在这个网络无比发达的时代, 只有春运时期,才能看见这种盛况, 人工售票窗前的队伍一直排到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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