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鄞,我不做你的皇后了,你废了我,我们和离吧。”
    小枫哀哀却却地说着,虽然声音极轻,却终是如同冷水浇顶,迅速冷却他周身的淋漓大汗。
    世间怎会有这般无情的人啊,明明此时他还深埋她的柔软之中,而且两人方才还彼此需索,那般契合,甚至共同登顶……
    他突然呼吸窒闷,仿佛叫她拿捏住了“七寸”,他真想将她的心剖开看看,里头是否有他的身影。
    可偏生,他连她的一根汗毛都舍不得伤到,他对她真是无可奈何,三年前如此,如今床褥之中两人还赤裎相见,他更是如此不忍伤她。
    他腰身未动,两臂撑在她的身边,眼底直直凝视着眼中蓄泪的小枫,见她满脸欢愉之后的微醺酡红仍未褪去,可神情却极为哀伤,她再不会像以前东宫时那般对他发怒大喊了,她变了……
    于是,他满腔的责问终是化为指上轻轻一按,温柔地将她腮边的泪痕拭去。他知道此番前来,是为了与她好好温存恩爱,而非责问于她。
    毕竟,分别了近三年,也音讯阻隔了近三年,他不想再忍受分别的痛楚了,也不想再让这份爱阻隔着“万水千山”。
    曾经在这一路上,他“披荆斩棘”,他翻云覆雨玩、弄权柄,他甚至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为此背负人世无数骂名,可是他从不后悔。
    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为她开创一个只有他与她的清朗世间,好让她继续没心没肺大大咧咧地过着潇洒的生活。
    他为了能与她长长久久,恩恩爱爱,已经抛下了所有,孑然一身,如今,他只剩下她。他所有关于幸福的梦想都全懒于她的给予,可她竟然说要和离,说不想再看见他。
    那一声轻轻的“和离”,如同一柄利刃,深、深、刺、进、他的心间,忍住心头的疼痛,他温声问道:“你不做我的皇后?还要和离?”
    “是的,我累了。我不想再与你们中原人有任何交集了。特别是不想再见你,李承鄞,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与你之间这段缘是孽缘,与你的这份情,虽然甜蜜,却也令太多无辜的人丧命了,我实在承受不起。”
    “以前刚刚爱上时,你是顾小五,那时我就令我阿翁及丹蚩十万族人丧命;还有我阿爹阿娘惨死在高显等人的手中,这些与你也有间接的关系,后来做你的皇后,更是连累我们的儿子,刚出世便遭遇赵敬禹这对狗夫妇的毒手,好在他命大躲过一劫,可如今,他还是再劫难逃。”
    “李承鄞,放过我吧。天下女子千千万,你废了我,在中原重新开始,重新册立你的皇后吧。”
    “我连自己都无法放过,如何能放过你?”
    “小枫,我爱你,这点你应该是知道的,可是,我只爱你,你却可能难以全信。没错,赵夫人说赵瑟瑟论样貌才情皆不输于你,她也是很鲜美的。可是,你知道吗?身为血气方刚的男人,每次面对那样美艳的她,每次无论她怎样撩拔,我发现我始终对她冷血。面对她,我无法感受到身为正常男人面对一个女人的正常反应。虽然在中原,我认识她比你早。”
    “六年前,我在西境遇见你,你救了我,我也别有用心地接近你,我虽然利用你接近阿翁的王帐,可是,我那时起,我的心我的血都是沸腾的。”
    “后来,你我跳下忘川河,遗忘了彼此。你来到中原,我那时还是五皇子,虽然你那时要嫁给当太子的二哥,可是我一见到你,我就止不住的热血沸腾。你可能不知道,我那时就止不住地对你这个未来嫂子想入非非了。”
    “再后来,我入主东宫,你嫁给了我。我见到你更是心跳如鼓,时时恨不得将你‘就地正法’,我终于明了,我对你的念想,那是从骨子里散发的本能,虽然我们已经饮下忘川水忘记了彼此,可是我们无法忘记爱的习惯和本能,这就叫爱情。这世间,也只有你能有这份吸引力,令我无论身处何方,都要靠近你。”
    “李承鄞,我不否认,我对你也怀有那种爱的习惯。可是,这份爱却伤害了旁人,甚至累及咱们的孩子,我实在害怕。”
    “小枫,以前做了那么多让你伤心难过的事,我愿以余生去弥补,请给我个机会。”
    “不要说和离,更不要说不做我的皇后,因为,此次就是饮尽忘川之水,我也决不会忘记你,决不放手。”
    “时候尚早,你多睡会,我出去走走。”
    李承鄞下床,为她拉上薄被,自己则精赤着身子去床尾找自己的衣袍裤子。
    小枫虽然嘴上懒得再与他说什么,可眼珠子却忍不住追随着他的身子,却猛然见到他的身后,自头部以下,无论是后颈,还是后背后腰以及后退部位,都布满着大大小小的伤痕,那些狰狞交错的伤痕,一眼就能看出是受到尖锐石块划伤所致。
    那些伤痕看得她的心头猛然一缩,终于想起,这是三年之前,那时她逃到玉门关的城墙上,那时,她身子往下跳,然后是他也跟着跳下来,用轻功将她救起,而他却体力不支,自己摔落地面,然后身子让地面布满尖锐石块所伤……
    那时他已经伤重得近乎死去了,没想到,他最后还能活过来。
    她起身,伸手抚上他后背的伤痕,心中不忍直视,又有几滴泪落在他的背上,“李承鄞,谢谢你三年前救了我,也救了我们的孩子。他那时候就已经在我腹中了,虽然回到西州动了胎气,还好,后来这个胎总算保住了。”
    “三年前的那次受伤,你几乎没命了吧?”
    小枫用薄被将自己包起来,再用双膝挪到床尾,替他找出他的中衣,为他披上。
    他见她愿意为自己穿衣,也就将手中玄色锦袍递到她手上。
    小枫见他两臂张开,顺手给他穿上外袍,再给他扣上腰带。
    “我后来确实昏迷不醒有小半年。三年前我拿命救了你和孩子,可你是怎样待我的?”
    “若是知道今日你会说和离,当初我就干脆不醒来,省得受这份剜心刻骨的罪。哼!”
    李承鄞眉头一皱,心里气极,他快步向前,出门之后又重重合上房门。
    出了月型拱门,他招来一个士兵,让那个士兵带他去马厩看看。
    他对那个管马小厮讲的那匹黄马很是好奇,于是想去看看。
    进入马厩正想去往马棚,却无意间抬眼,见到顾剑坐在马棚穹顶。
    两人四目相对,都带着讶异。
    “如果你来此是为了炫耀,那么你目的已经达到,可以走了。”
    “并不是。我是来谢谢你的。感谢你救了我儿子。”
    “你明知我这么做是为了小枫,与你无关。”
    “我替小枫谢谢你。”
    “你又不是不知,我与小枫之间不必言谢。”
    “那你把我儿子藏在哪里?不说的话,休怪我剑下无情。”
    李承鄞一怒飞身而上,也跟着跃到马棚穹顶,朝着顾剑就是当胸一剑刺去。
    “很好,我的剑正好也不想对你留情。”
    顾剑退后,返手之间,长剑也已带着凌厉的寒芒向他砍去。
    “铿”
    两柄长剑瞬间相触,碰出火光一闪,又迅速退开。
    两个人都是身着黑衣,身量昂藏,在马厩的上方你来我往,一时间难分高下。
    “我儿子你藏到哪里?不说的话,这次我要你死透透。”
    李承鄞急于求成,步步紧攻。
    “你休想带走小枫,她跟你不快活,她不是你的笼中雀。你若为她好,就该放手远离她。”
    顾剑答非所问,面色苍白。
    后来,两人都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缠斗,于是,节奏慢了下来。
    李承鄞这边是感觉自己的脚有些散,身子也有些浮,可能是马厩的顶部的木头不结实吧。
    而顾剑却感觉自己可能是昨晚上一直睁眼看星星的缘故,如今睡眠很不足,看谁都是双人影,都怪天上的星星太闪太亮了,惹得他了无睡意。
    两人都各怀心事,各自住手往棚顶一躺,也管对方会不会真的趁虚而入,一剑刺死自己。
    “我是不是也该对你说,感谢三年前你的不杀之恩?”
    顾剑回转身,看向同样躺着的李承鄞,率先开口。
    “你若真心感谢的话,就老实交代你把我儿子藏到哪里了?小枫从昨晚内疚到现在,你不是说不再做让她伤心的事了吗?”
    “那你先说,你当初为何不将我杀得死透透的,还留我到今日看你们秀恩爱辣我眼?”
    “这你就不懂喽。一个活人,我尙且争得过,可你若死了,我是连一个死人也争不过的。我再也不吃你的醋了,我又不想,你年年岁岁都活在小枫的心间。我要让你好好活着,看着我们是如何相亲相爱,好让你的日子每时每刻都充满了酸醋味。”
    “哦,看在你居心如此不良的份上,我就不告诉你,你儿子被我藏在哪里了。啧啧啧,我倒是忘了,某人至今还未见过儿子吧?可怜兮兮的,叫小枫来求我吧,我看在小枫面上会带你去找儿子的。顺便再友情提示,等你见到儿子,等你儿子见了我叫爹,你也不要让他的言语所震惊,毕竟童言无忌嘛,哈哈哈,我得吃早餐了。先告辞。”
    顾剑突然心情明媚的,一步跃到地上,留着李承鄞独自怒目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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