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还真能,以讹传讹,只会越来越夸张,谣言里,林冉不止贪了厂里的钱,还贪了厂里采购的大批肉类,仿佛没人见过林冉当初出差回来那个行李箱到底多大一样,而且那个行李箱装的还都是给大家伙捎带的东西。
    说到肉味儿,林冉摸了摸鼻子,前两天刚下火车那天,她做开水白菜时,家里确实飘出了肉味儿,当时还听到有人嘀咕了。
    后来做开水白菜瓢出来的肉沫也没浪费,第二天做了个肉沫小菜,应该还是有肉味儿飘出了。不得不感慨现在的人都是什么鼻子,连哪家飘出来的味儿都能闻出来。
    “冉冉?冉冉?”姚珍珍见好友不说话在发呆,有些担忧的喊了两声。
    林冉回神,安抚的对姚珍珍笑了笑,解释,“我在想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林冉刚进钢铁厂的时候,因为当上广播员碍了别人的道,后来解决了;因为许世达的出现,碍了田文静的眼,这事也解决了;和魏亦鸣处对象是在北京,厂里除了姚珍珍和赵振华没人知道;前两天来过的林家奇是去上学,这么快传出谣言,应该也和他无关。
    林冉筛选一番,没有得出结果。这次的谣言针对性明显,如果不是她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那就是跟刘秀有关了。
    谣言到今天已经传到姚珍珍的耳朵里,说明至少酝酿了两天以上,时间正好和刘秀去报名七车间对上了。
    想到刘秀行李里那些证书和奖状,对于有些人来说,确实是个挺大的阻碍。
    分析了前因后果,林冉不自觉的呼了口气出来,虽然当初她是为了给妈妈补充营养,才做了两次带肉的菜,但归根结底,还是她不小心给人抓了把柄。
    自己打出去的牌,说什么也要圆过去才是。
    想到这,林冉起身,先把姚珍珍送到了门口,转身又进了食堂后厨。
    “冉冉怎么来后厨了?”高婶吃完饭从休息室出来,恰好看到正往后厨走的林冉。
    这丫头不会是来找老钱的吧?虽然没打过几次交道,但高婶潜意识里,林冉并不是那样睚眦必报的人。
    高婶的心思林冉全然不知,因为当场就报复了回去,加上之后和姚珍珍聊了些更有意义的话题,林冉早就把钱大妈的事忘到了脑后,“高婶,我有点事想找找大师傅,你知道他在哪么?”
    “大师傅啊,”高婶松了口气,不是来找钱大妈的就行,也没瞎打听林冉找大师傅什么事,高婶热心的指了路,“呐,就那,上次你们泡木耳那屋,现在就大师傅一个人在那,要有事就赶快去,一会儿大家休息完了,又得忙着准备晚饭了。”
    告别高婶,林冉抬步往后边的屋子走去,上次从东北运送粮食回来,因为木耳蘑菇的使用方法,林冉跟大师傅共事了一段时间,有了些交情,也就没人拦她进后厨的事。
    钱大妈倒是看见了,但是其他师傅都没阻拦,她更是没立场多说。她现在还在担心林冉事后报复,此刻恨不得藏起来,让林冉注意不到自己才好。
    第99章
    暖阳渐渐染上橘色,缓缓沉入水平线,为天边的云彩染上一抹光晕。
    钢铁厂里,无论是要接班的职工,还是被换班的职工,都不约而同为了肚子往食堂走去。
    “快快快,王哥快去食堂吃饭,小李他们说今儿食堂有肉吃。”某车间里,一个身穿制服的职工着急的拽了拽正在换衣服的同事。
    王哥楞了一下,面上带了不相信,换衣服的手却诚实的加快了速度,胡乱的扣着扣子,“真的假的?上次东北带回来那批肉不是大半换给厂里的职工了,冯厂长还定了以后食堂只每周一和周四有肉,我怎么记得今儿是周天啊?”
    “我也不知道,小李来接班时候说的,王哥咱们快走吧,晚了我怕抢不到。”每周供肉菜的那两天,食堂总是人满为患,吃饭基本靠抢。今儿他们刚下班的这批职工,本来就比接班的那批吃饭晚,去晚了真的连肉沫都吃不到。
    小李家不是本地,被安排在宿舍住,同寝室的都是五大三粗大老爷们,所以一日三餐都只能食堂解决。而且正常明天就能吃上肉菜,小李完全没必要在这事上骗他们。
    想到这,王哥随便把上衣往裤子里一揶,抄起饭盒就跟着同事往食堂跑。
    同样的场景发生在钢铁厂的各个地方,走在路上能看到互相急切的身影,有的再着急一点的,甚至跑了起来。
    若有似无饭菜的香味从不远处的食堂传来,略过鼻尖擦过鼻孔,直接钻入脑海,本就饥饿的肚子被唤醒了知觉,发出‘咕噜噜’的抗议。
    本来还自恃身份仪态的一些职工,也不禁加快脚步,略显仓促。
    待到进入食堂,才知道什么事着急,只见原本开放的十多个窗口,只剩下九个还开着,代表其他的已经售完,仅剩的九个无一例外都排满了人。并且因为不是食堂固定的供肉日,所以听到消息后赶来的人反而比供肉日还多。
    “小李还真没骗我,王哥你看,这老些人,肯定做肉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我的,”职装小弟指着窗口密密压压的人群说。
    已经冲到队伍末尾的王哥瞅了同事一眼,表情一言难尽,自打进了食堂,他嘴里的唾液就没停止过分泌,这满食堂的肉味是当人有鼻炎闻不到么,这小子怎么还能不淌口水的说话呢?
    王哥不敢开口,怕自己的哈喇子淌下来,破坏他组长的形象。
    “王哥,小武,你们也是下班才知道消息的啊?”身后又来了几个人缀在身后排队,看到认识的人就打了招呼。
    被叫小武的职装小弟点了点头,“幸亏小李接班时候告诉我的,要不然我今儿下班直接回家吃饭,就得错过这顿了。”
    后边的几个人了然的点了点头,往常赶上放肉的日子,车间里关系好的兄弟们都是互相帮着打菜,就怕错过了肉菜,这个点见两人自个儿来食堂打菜,都明白对方和自己一样,是才知道消息的。
    “我也是,差点就回家了。”说话的职工也是在县里有房有家的人,“你说这食堂咋回事,不是说好了周天供应,咋今天突然就给做了呢。”
    闻言,周围听到他说话的人也不禁急了,这急有急着排到自己就没肉菜的,也有急今天吃不上的肉菜,其实是明天的分量,心里不由开始埋怨起食堂的做法:如果食堂按照规定办事,那他在周天,肯定能提前做好准备,抢到肉菜。
    “备不住跟七车间成立有关,厂里为了庆祝这事,给咱们发的福利?”有人瞎猜测,毕竟厂里最近就这一件大事。
    “这肉菜五分钱一份?”正当大家讨论时,前面窗口却传来的惊呼。
    “啥玩意,肉菜五分钱一份?”后头听见的人也交头接耳起来,往常的素菜都是三分钱至五分钱一份,肉菜都得一毛以上,五分钱的肉菜,他们还是头一回听说。
    今天的放肉本来就不合理,再加上价格的奇怪,大家伙儿都没忍住伸长了脖子,往吵闹的窗口投去视线,竖起耳朵。
    “没错,五分钱,这不是肉菜,是素菜。”打菜的大妈不知道今天第几次解释这句话,表情已经麻木,显然知道眼前的人不会相信。
    果然,打菜的人才不听她解释,本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心思,“我都闻着肉味儿了你告诉我不是肉菜,是不是想骗我少买点好让你们自己人买去,我可不上这当,给我打两份。”
    打菜大妈并未多说,显然在这个人说之前,已经经历了太多次相同场景,此时已懒得多说,只默默盛菜。
    见状,大家没热闹可看,都收回视线,转而盯起了自己窗口排队的人,期望前面的快点,卖的这么便宜的肉菜,他们更想吃了。
    前面的人许是感受到后面灼热的视线,交饭票和钱的动作都加快了不少。
    遇上还有人质疑肉菜便宜的,后面的人还会帮着打菜大妈催促,“别磨磨唧唧的了,吃不吃啊,要吃就打,不吃就走,后边排这老多人呢。”
    职工们的年纪大多二十往上,都是从大饥荒年代里熬出来的人,只要有吃的就不挑,更别说是能吃上肉了,完全没有后世大家看见便宜猪肉就怀疑病死的疑虑。
    已经打好饭的人在餐桌上吃饭,姚珍珍被林冉喊来坐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幕,不解,“冉冉你把我叫来看这个干嘛?”
    话虽这么说,但吃饱了的姚珍珍还是满足的舔了舔嘴唇,一周两次的肉菜根本满足不了她,偶尔她馋了还得让母亲在家给做点,这年头虽然肉不好买,但她家显然是有那个条件的,就算这样,每次吃到肉菜的时候,她还是会吃的喷喷香,永远不嫌腻。
    要不是冉冉在开饭前就去办公室叫了她,她根本抢不过这些厂里的壮汉。所以林冉拉她在食堂干坐着,她也老实坐着,总觉得小伙伴似乎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比如这次食堂突然放肉,是不是跟小伙伴有关,不然她怎么提前知道消息?
    正发着呆,姚珍珍的耳朵动了动,听到不远处似乎起了些争执。
    “这啥肉菜啊,根本一点嚼头都没有,我.他.妈根本没吧唧嘴这菜就在嘴里化了,你们是不是随便整点蚯蚓啥的糊弄我呢?”
    “诶你别说,刚刚关顾着味儿了,都没细品,现在一想,好像真没嚼劲啊。”
    “别真是搞了啥虫子吧?”
    “听他胡扯,虫子啥味我还没吃过?土了吧唧的味儿,跟这肉菜绝对不一样。”
    “我也吃过,肯定不是这味儿,一天天的净胡咧咧,备不住是把肉剁碎了放菜里借味儿的。”
    听着‘老前辈’们的辟谣,周围的小年轻们煞白的脸色才恢复了一些,饥荒时候他们还小,现在虽然吃不饱,但都是工人家庭,也没饿着过,对于吃虫子还是不能接受的。
    “那这面乎乎的菜咋解释,光有肉味儿,但我确实没见着肉啊?”在大家的印象里,无论柴的不行的瘦肉,或者美味至极的肥肉,甚至不怎么干净的下水,都是有嚼劲的,但今天这五分钱一份的‘肉菜’,显然没这个感觉。
    “咋回事啊冉冉,我怎么没听懂,这肉菜里真不是虫子做的吧?”角落里的姚珍珍,要吐不吐的攥紧小伙伴的衣袖。
    林冉安抚的拍了拍小伙伴的手,“把咱厂所有菜地的虫子都挖出来,也不够做这老些菜的,放心吧,真没有。”
    虽然无比信任林冉,但姚珍珍的脑海里还是不可避免出现一些画面:食堂阿姨们在菜叶上和地里翻找着虫子,然后拿到厨房洗净炒成菜。
    不行了,不能在想了,刚吃的晚饭不能随便吐出去浪费,姚珍珍打断自己脑海中的画面,强行把注意力拉回吵闹的那桌。
    那桌的人已经被看热闹的人围成了半个圈,正叫嚣着让食堂的人给个说法。
    “都说了不是肉菜了,嚷嚷个啥?”其中一个打菜大妈比他气焰还嚣张,她忍这些后生很久了,一个个的光听不过脑子的,她都说了多少遍,这是素菜不是肉菜了,怎么没人听,“肉菜能给你五分钱一份?你整天在家吃虫子,脑子都被虫子吃没了?”
    大妈显然记着刚刚壮汉说‘菜是虫子做的’这话,并回礼了一句,都是钢铁厂上班的,谁也别小瞧谁,谁家在厂里没点复杂的人脉和亲戚关系了?能在食堂这种比较轻松地方上班的人,更是少有怕事的。
    被顶了一句,壮汉脸色涨红,显然被说的气急,又不能隔着窗口跟一个中年妇女动手,再说了,打菜的时候确实听大妈们说这不是肉菜,但闻着肉味的人哪里肯信?
    “这确实不是肉菜,是我新学会的一道‘素食肉’,菜里只有芋头和土豆,只是做菜手法特殊,所以吃起来是肉的味道,但本质上它还是素菜。”
    眼看壮汉梗着脖子下不来台,打菜大妈也寸步不让,食堂大师傅终于站出来开了口,只是话里的意思却让大家更为哗然了。
    第100章
    “这话什么意思啊?这盘里还真是素菜啊,那这吃到的肉味儿是咋回事?”
    “你没听刚刚大师傅说了,是用了特殊的做菜方法?”
    “咱也没听说过有什么方法能让素菜变成肉味儿吧?”
    “我倒是听说过,但应该失传很久了吧。”
    大师傅的话让大家讨论了半天,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一句,很快这人就因为太‘有见识’而被众人的目光灼灼盯上。
    被临近的好几十个人瞬间注视,说话的人有些受不住,“听说有人家祖上有这种方子,我也都是听说,也背不住是人家有什么秘方呢,反正我吃着味儿是真好吃,而且价格也不贵,不过一份素菜的价啊。”
    被小伙这么一说,大家才反应过来,对啊!他们到底在这里征讨个什么劲儿呢?这菜说是有肉味儿,可它收费标准是素菜的标准;说是素菜,可有带了肉味;换个角度去想,不就是他们花了一份素菜的钱,既吃到了素菜,又吃到了肉味儿?二者兼得的情况下,简直是赚了啊!
    既然没亏,那闹个啥劲儿呢?
    这会儿已经有不少人想通其中关窍,眼神都谴责的看向最先发难于食堂的壮汉。
    这人好不讲道理啊,人家食堂只收了五分钱,他却想从里头吃出肉来,这不是为难人家食堂么?要是给食堂逼急了,再不做这馋人又便宜的‘素食肉’了怎么办?
    刚刚有多暴躁,现在额头就有多少汗珠,壮汉是个暴脾气,奉行能动手不爱吵架,哪里受得了这么多人无声的注视,下不来台,直接破罐子破摔的找茬,“你别仗着自己是食堂大师傅,就瞎忽悠我,还特殊手法?大家都是厂里老人,我记得你都干了七八年了,你要会这特殊手法,你不早拿出来给大家伙儿解馋,现在弄这一出算怎么回事?”
    壮汉的话早已偏离了他一开始的不忿,但他却不得不瞎说一通,来填充自己的气势。气势他也知道自己的话很没道理,这把素菜变肉味的做法,无不是祖传手艺,既然是祖传的,那大师傅什么时候想拿出来,全凭个人心情,他没立场指责。
    所以壮汉刚刚的话,必须囊括了所有职工在内,把大家的利益和自己挂钩到一起,才能让自己的论辩看起来不那么单薄。
    果然,这话一出,围观的人或许不赞同他的话,却都想听听大师傅怎么说,毕竟如果早一点拿出来这手艺,他们早就能沾上这美味了。
    面对指责和众人紧迫的视线,大师傅却似早有预料一般,慢条斯理开口,“不早拿出来,自然是因为早些时候,我还并没有学到这门手艺。”
    粗略解释一句,见壮汉又有话说,这次大师傅却抬手制止对方发言,以免打乱自己的节奏,大师傅趁热直接开口继续说下去,“我也不瞒大家伙儿了,这素食肉做的方子,是林冉林干事前两天出差回来时交给我的,前几天林干事和高厂长出差北京大家都还记得吧?这方子也是她偶然在北京那边的国营饭店学来的,林干事想到咱们厂里职工吃炖肉不容易,所以经过那边师傅同意,特意把配方抄了一份回来。
    这几天我们一直在研究这方子的用法,直到今天才算是做了个似模似样,才敢拿出来给各位工友们品尝!”
    林冉?
    话题不知怎么的,居然转到了林冉身上,壮汉听到这个名字,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旦和林冉这个名字挂上钩,似乎所有的不可能都变成了可能,变成了事实。
    林冉入职以来办过的几件大事还没过去几月,因为一直有新的事迹传出,所以对于林冉的作为,大家竟然能清楚的回想起来,甚至如数家珍,如今不过添了一件,竟让大家觉得理所当然——这样匪夷所思的一道菜,如果是林冉发现的,那真是太正常不过了,林干事一看就是个办大事的人。
    “又是林冉?怎么啥事都有她啊?”崇拜林冉的人是多,但也不乏有人心里抵触,就像后世明星铺天盖地的好评通稿时,人们会下意识的厌恶听到这个名字。
    “没林冉造手拉犁,广大农民同志不知道还要多浪费多少人力去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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