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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稔老树的阴影里,有种奇怪的气息,耳后一道瑟瑟寒冷的鼻息愈发清晰,灵魂却好似一抹烛火,在消褪。
    这里有可怕的东西。
    平时太平间里出现一个裸身女疯子,唐佳汶会先装作不在意的穿上外套,慢慢接近,然后猛地用长袖勒紧她的脖子,把女孩反身逼倒在床沿。
    虽然摸起来冰冰的,但是触感很软,颈侧还有脉搏。
    “咳咳……”
    蕾亚惊悚地被扶起来,摸摸脖子,还好还好,没有断。
    “你是谁,什么时候进来的,干嘛不穿衣服……”唐佳汶习惯性地双手环抱,却发现手上还有洗不掉的脏东西,只能垂在身侧。
    “你有没有看到或听到什么?”
    蕾亚立刻摇摇头,哆哆嗦嗦地绕回窗帘后去穿衣服。
    还能镇定地保持声线平稳,“我叫路树冬,是个私家侦探……”
    唐佳汶听得懂,大概就是查查小三找找秘密,没有多问,走到洗手台把手消毒洗干净,换了塑胶手套。
    蕾亚穿戴好走出来,也自来熟地挤到洗手台去收拾。
    “注意些,不要留下痕迹。”唐佳汶扔了双手套给她,“我很怀疑,你一个大侦探居然什么工具都不带。”
    呕,蕾亚忍住女尸炸裂后的味道,埋头把脸洗的白白净净水水灵灵。
    “留下痕迹会怎样?”
    唐佳汶看见她的脸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揉揉太阳穴,“一个太平间同时两具女尸自爆,你说警局会不会来调查。”
    “那……”蕾亚点点头,越发自来熟,“我们交换线索如何?”
    唐佳汶噗呲一笑,“交换之后呢,你得到你想要的直接走掉就好,我还要继续收拾烂摊子。”
    蕾亚懒得和她推拉,耸耸肩,“那我先收拾好这里,可以请你先出去吗?”
    唐佳汶收敛笑容,看了看惨不忍睹的碎尸,忖度道,“承惠八百。”
    蕾亚手滑,继而颤抖,“我?给你钱?”
    “不然呢,开门做生意啊孩子。”
    蕾亚咬咬唇。
    人有八面,八爪游触,指不定哪条须子就能碰上边沿。
    蕾亚锁好门,在房里转了一圈,先把两具尸体的残骸分别收齐,再稍微整理了下自己,浑身腥腥黏黏的,就脱光把卫生间里看起来还不错的连体工衣穿了。
    等了大半天都没动静,唐佳汶忍不住拍了下门。
    “快了快了!”不会系扣子干脆不理了。
    唐佳汶咬咬手指,把耳朵贴近门上的磨砂窗。
    好似雪越下越紧,狂风吹折着后山的枯冻了的树枝,发出哑哑的响叫,遥远的,忧郁而悲哀地嘶吠着,还不时地夹杂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知名的兽类的吼号声。
    夜的寂静,差不多全给这些交错的声音碎裂了。
    蕾亚蹲在地上,缓缓转动着手表,“我是侦探,不太一样的那种……不太一样的……”
    唐佳汶看见门自动打开一条缝,走进去就看见这样一副场景。
    照明没有顾忌地全部开到最亮,唯一的天窗碎的连框都没了,屋子里却齐整如新,两具女尸盖着白布躺在相邻的床上,像新死似的发出热气。
    那个“有两下子”的路树冬枕着膝盖坐在地上,一摇一摇的,嘴里还念念有词。
    “咳咳,树冬?”她抓着蕾亚的手腕把人提起来,手伸到她屁股后面拍灰。
    如果是对着小孩子或者熟人还算正常,但是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做这种动作,算是逾越吧。
    蕾亚避开她的动作,“我整理好了。”
    唐佳汶点点头,把蕾亚的那具客人推回冰柜,重新检查自己的客人。
    “你……算了……”
    蕾亚木讷地眨眨眼,“怎么了,没弄好?”
    “不是,太好了,好得过头。”唐佳汶用剪刀在尸体的锁骨上割了一刀,不到半厘米的钝口,鲜血直涌。
    “被害人……死者……”唐佳汶吸气道,“尸体在殡仪馆冻了两天多,在此之前,颅骨遭受两次强度不同但致命的打击,骨裂边缘呈圆形,应该是榔头锤子一类的,胸肋,小腹皮肤呈不同程度的淤青,内有积液,判定为踢打伤和撞击伤,指甲折断了三……”
    咔嚓……
    蕾亚看着唐佳汶压断女尸的胸骨,好让她的胸口凹陷回应有的幅度,胸口也在隐隐作痛。
    “那我岂不是帮了倒忙……对不起。”
    唐佳汶温柔地凑近尸体,将拇指上沾染的鲜血的涂在她唇上,“原来她的嘴唇是这个颜色的,我还在想要涂……”
    蕾亚想了想,朝女尸深深鞠了三次躬。
    “你……”唐佳汶收回手擦拭干净,准备在女尸身体上复制出创口,“是在讽刺我的行为吗。”
    蕾亚猛摇头,“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这位小姐,我在住院期间,她很照顾我。”
    拿刀的手一颤,在非预期的范围里刻下歪歪扭扭痕迹,唐佳汶放下刀,把白布盖的严实。
    “警方那边师傅可以私下交待,这样只是防止前来认领的家属起疑。”
    蕾亚狐疑道:“冻了两天……我记得她跟我提过,因为和男朋友在外面租房住,所以医院宿舍床位空着,才让我暂住……她定期和父母打电话之类的报平安,出事了怎么会,她父母怎么会不知道呢,还有同居的男朋友呢,也没来吗?同事也没起疑?”
    唐佳汶想了想,“恐怕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淡漠……”
    “除了你,只有凶手知道她在哪。”
    “更准确的话,他们就是凶手。”蕾亚急忙点头称是,“我尝试恢复过临界点,也就是死亡时的状态,怨气极低却双目大睁,很是震撼又意外之中的状态。”
    唐佳汶试图传递过去一个平淡的眼神,可蕾亚自顾自忧伤,她轻轻喊了声,在衣服背后擦了擦手掌。
    “我叫唐佳汶,葬仪师,合作愉快。”
    握住那只手的同时,蕾亚胸口里的宝石跟着颤了一下,微乎及微,那么短暂的一下。
    她用指腹按了按唐佳汶受伤的手心。
    “嘶……”
    “啊啊不好意思。”
    “没事。”
    蕾亚怅然若失地笑笑,后知后觉地瞪大眼睛,“合作?”
    唐佳汶关掉头顶的灯,双手插袋向她的客人走去,“你的雇主不想知道谁是凶手?”
    蕾亚看着躺在冰柜里的女人,嗫嚅道,“她就是……”
    冷冻金属发出摩擦的刺耳尖啸,蕾亚直起身子看过去,唐佳汶正将笔尖放到许如澜身上按了几下。
    蕾亚立刻靠过去跟她说:“我的任务其实不是调查凶手,许老板另有交代的事,当时她通知我去领资料,去到才发现出事了,工作也不了了之。她平时对我也挺好,所以想着来看看她……”
    “警方那边说是和她的养子因为财产的事大打出手,那男孩将她推下楼梯后又用花瓶砸了十几下,重点是男孩未成年,怨气才这么大。”
    蕾亚摇摇头,“现在知道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摸摸腰包,“周师傅有我的名片,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联系我。我今天工作结束了,下班咯!”
    说完抱着她的东西蹦蹦跳跳的准备离开,跨出门口仿佛察觉到什么,立刻贴住墙壁,用力踏亮声控灯朝正门口走。
    等到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门口早早归于黑暗。
    唐佳汶才将耳朵贴近许如澜身体,有碳酸饮料冒泡的声音,她要做常规性的检查,第一件事就是掰开她的眼皮。
    人死后,角膜因失去水分而浑浊,并随时间的延长而加重。
    一般死后6—12小时为轻度浑浊,15—20小时混浊加重,但仍可透视瞳孔,经48小时则强度浑浊,已不能透视瞳孔。
    她将手机里的新闻报道截图拿出来做对比,一样熠熠生辉意气风发的深褐色瞳仁,她又看了看许如澜的耳朵,长不过1寸,耳垂小薄又有反骨,这么丑的耳朵也挺难造假的吧。
    “小吉空亡,白虎谋阴,凶在干申……嘶,路树冬,路树冬……”
    唐佳汶攥起拳头,脑袋里立刻浮现出那人透着皮肤的血红身体,肉是肉,骨是骨,像菜板上濒临死亡而放弃挣扎的鱼。
    静谧的空气里像是有人在叹气。
    唐佳汶低垂眼皮,盖上许如澜的身体,伸个懒腰准备回去洗洗睡。
    可脑袋里一直回荡着一个声音,是她的又不像她的。
    她搓搓手臂,有些烦躁地看着冷冻柜的白雾从外向里飘。
    “冤有头债有主。”
    她翻个白眼再次把许如澜拉出来,淡定地看着白布皱缩在一旁,整个眼珠恢复到了该有的浑浊状态,隐隐透黑的瞳仁向上翻起,露出下方明显的红色针孔。
    最后一缕白雾,贴着她的手臂爬到许如澜脖颈处,慢慢游进许如澜微张的口里。
    “呵——”许如澜的胸口在向上鼓胀。
    唐佳汶转头盯着未曾有异的曾雨虹,指甲沾了些许唾液,对着许如澜胸骨中心一按,如同摁进软豆腐里般,噗呲一下全部捅了进去。
    尸体立刻停止动作,白雾散开,只眼珠还翻着。
    另有蹊跷啊。
    “红色针孔。路树冬。”唐佳汶咀嚼着这两个词,一时无法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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