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先英冢,我步子越发迈不开,叶辞扯着我往前走,一步一声压抑的抽泣。
    他手中握着块碎了的玉,指节泛白,用力到棱角割破手心,流了血都还在握紧。那是他和姬殷结契时的信物,汇了两人脉息的白玉,道侣间感知对方是否还活着的媒介。
    撤退的半途中,它碎在了叶辞手里,猝不及防。
    我突然对沈期说的从头来过充满怀疑。
    我不做反派很多年,苏朽让我看到了修士和鬼君的差距,他的身上沉寂着一种老朽的气息,仿佛游荡在人间百千年的孤魂野鬼,直觉告诉我,沈期不是他的对手。
    退一万步,哪怕抢回了鸣光,重新踏上祁山重华殿的叶晚,还是我吗?
    江叹穿梭在此世和彼世,我告诉他,我叫叶晚,善州人,浙院史学系,一七级二班的一名学生。
    五年前他去过一次浙院,查无此人。
    我那时很快就明白过来,现世人间一趟,我是白走了。
    算来已经退无可退。
    “江叹。”我叫住前面半只脚踏进护灵域的人,“你说,死生重来,我还是我吗?”
    江叹回头,静了片刻,目露悲色,“我以为你清楚的。”
    ......
    这么说来,我孤注一掷,断了退路,亲手把自己于现世抹灭,未曾想这次豪赌,依旧要以失败告终。
    一不小心活成了这副狗样子,两处地域都难容一个我,可笑又可悲。
    叶辞两步迈进了护灵域,牵着我的手因为我的突然站定而被迫松开,他清楚我的意图,于是回头哀求道,“晚晚,哥哥只剩一个你了......”
    “谢谢你,叶辞。”
    我收回迈进去的一只脚。
    谢谢你,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第一个给予我善意和温暖。
    “对不起,哥哥。”
    我向后退了一步。
    抱歉让你又一次,失去了亲人。
    没有地方比这里更安全,或者说,没有地方比待在江叹身边更安全。我呼出一口气,朝江叹笑了笑,食指中指并一起点了点额角,临别前还耍了个小酷。
    “叶晚!”江叹叫住我,“值得吗?”
    为了一个别人创造出来的角色,哪怕写得再有血有肉,也不过是个虚假的形象。他没说完的话,我在心里替他补全。
    江叹很清醒,他知道自己终有一天是要走的,就算现在和殷渐剪不断理还乱,等任务一完成,他拍拍屁股要走,谁拦得住?再深的情爱都能被时间冲淡,他和我不一样,他看得开,所以他问我值不值得。
    道理都懂,可是我舍不得,舍不得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不知道怎么回答,我转身摆了摆手,“保重。”
    “你叫叶晚,善州人,浙院史学系,一七级二班的学生,我记得,叶晚,我会记得的!”江叹在身后喊道,成功把我憋了又憋的眼泪喊了出来。
    这糟心的小傻.逼,怎么就这么懂我呢。
    不知道人死后会是什么样,黄泉路,奈何桥,姬殷叶辞江叹,韩故韩隐殷渐,我能记得一刻,就记得一刻吧。
    沈期啊,抱歉又要让你等我,这是最后一次。
    你等等我,等我,来看你最后一眼。
    “苏朽!太阴,你要的太阴剑,我给你,你放开他!”
    走得有些急,我喘着粗气,暗搓搓叫唤了声爹,祭出法器流光,手握紧了剑柄,他敢来拿,我就敢捅。
    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以卵击石,苏朽的脸像个显示器,上面过着一条条类似的弹幕。
    那能怎么办,姬殷倒在一边,出气多进气少,苏朽执着鸣光,一点点抵进他的胸口。沈期满手是血,握着锋利的剑尖,死命向上提。
    我心疼啊。
    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也不至于不自量力到,跟一个祁山翘楚都无法击败的疯子周旋。
    沈期闻声看过来,那表情该怎么形容......要不是事态严重,正值生死存亡的关口,我估摸着他能当场扒了我的裤子抽死我。
    “叶,流,光。”他额头青经突突的跳动,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
    他怪我自作主张回来送死,看我的眼神像看不成器的叛逆小孩,我扯了扯嘴角,给他一个笑脸。
    我能如何?
    我能告诉他,别做梦了,你们后台硬,上头有剑仙罩着,死了还能投个好胎,老子死了就是死了,连渣子都不会剩下。我现在不多看你几眼,这辈子下辈子都没机会了。
    我能这样说吗?
    不能。
    因为不能,所以连他的不理解,我都要一并收下。
    不出所料,苏朽放弃了弄死眼前两人的想法,提着剑一步步朝我走来。恐怖是真的恐怖,一身威压尽数落在我身上,我咬牙站着,喉头一阵腥甜,硬是被逼着表演了一个原地吐血。
    我胆子向来不大,这会儿害怕到握剑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我深深看了眼挣扎着向前,想要阻拦的沈期,嘴唇动了动,无声道,我爱你,阿期。
    然后闭上眼,调动一身脉息,打算来个鱼死网破。同不同归于尽不知道,反正我是必死的,白给也没办法,毕竟看到人就算赚到了。
    哪怕只有那么几眼。
    此世短短几载,我过得快活十分,师友亲人一个不少,可以了,我很满足。
    唯一的遗憾,当是没和相好多过几天日子,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开始就不该管他道不道德早不早恋,先谈他个两三年,等我人摸狗样芳龄十八了,再做些过不了审的运动,多好。
    害,后悔,现在就是后悔。
    可怜上天都看不过去我的脑嗨。
    我赴死的觉悟,和苏朽渐渐逼进的肃杀之气,都被一声清清冷冷的‘楼袖’打断。
    卸了一身力,腿一软,我差点跪下来感谢天感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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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结束了开个文,专门放wb的小短篇吧要不,不会完结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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