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主义继续他刻薄的嘴脸:“还行,只是换床单,看你昨天那状态,没吐一屋子就是万幸了。”
    “啊……”丧失了大部分记忆的老实人心虚地问:“我是不是丢人了?”
    “据我所知,哭鼻子,爆粗,言语之粗鄙不堪入耳,池子昂那个臭傻/逼笑了你半小时。”黎离直言不讳,举报他的恶劣行为。
    欧阳黎正反思着自己的所作所为,黎离饶有兴致地追问:“听完感觉怎么样?”
    演技还是不行,说话间压不住笑,让欧阳黎逮个正着,对准集火:“小同学,我怎么感觉你在幸灾乐祸呢。”
    “怎么了,许你管我不许我看你出洋相?”黎离认得理直气壮,破罐破摔,正大光明地补上杠铃般的生硬笑声:“哈哈哈哈哈。”
    黎离和欧阳黎能凑到一起,纯属有缘分。命中带黎,两个人从初中起坐同桌,往后奇迹般地同校到大学毕业。
    大学毕业一个自立门户,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一个保送日本硕博连读,回国拒绝了在母校做讲师的邀请,执意回高中做了老师。
    两人各忙各的,除了错过对方穿开裆裤尿床的时期,剩下基本同框,想断了联系都难。
    欧阳黎何等人物——早高峰挤一趟延迟三小时的总武线下来还能西装熨帖,一褶不出的硬核汉子。
    不管遇上什么大风大浪,永远一副处事不惊,老神在在的大爷样儿,黎离少年时离经叛道不服管,没少因为打架犯事挨他呲儿。
    记仇如黎离,不趁机打击报复是不可能的:“终于轮到你出洋相了,让你上学时候教训我。”
    “这怎么能是教训呢,不为了你好吗,”
    翻旧账翻到初中的事,欧阳黎又老父亲上身了:“不是不允许你做这做那,初中生应该把学习放在第一位,你看你天天打架斗殴算什么样子,像话吗?要不是我拦着……”
    黎离听得耳朵起茧,无缝衔接到下一话题:“停停停,说点正事,你这两天怎么打算,房子的事怎么想的?”
    强行提起闹心事,欧阳黎撇撇嘴:“可能要再去趟房屋中介,慢慢来吧。”
    找房子说简单也简单,d市本身不大,房租有高有低,总不至于吃人。说难也难,老欧对生活质量有要求,要求还不低,说白了事儿多、矫情。
    昨天擒住他推销的房贩子手里的房源倒不错,他喝高了,面贴面的距离,硬是连人长什么样儿都记不太清了,吹过的牛皮倒隐约有个零碎的印象。
    什么什么景公寓,条件特好,拎包入住。简直是专门为他画的饼,听着像传销。
    但他太心切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哎老离问你个事,据说有一个d市学区房,在附中附近步行几分钟就到的位置,拎包入住,0礼0押,靠谱不?”
    果不其然,对方嗤笑了下:“学区房没礼金还送家具,做慈善呢。”停了停又好奇:“你问这个干什么?”
    怕事抖落出来又被二度嘲讽,欧阳黎赶紧含糊两句把事交待过去:“没什么,可能遇到房贩子了。”
    黎离放不下心,又问:“离开学没几天了,能搞定吗?”
    推开浴室门,声控灯一起亮起,老欧眯了眯眼睛:“搞不定也得上啊,总不能真去睡桥洞吧。哦对了,我住的套间一天多少钱?走的时候我一起给前台。”
    “……”微微思忖后,黎离大有哄劝的意思:“要我说,不如这套间就归你,先住半年,等学校那边稳定下来再说。”
    欧阳黎冲了把脸,水痕划进衣领洇出条印子:“总统套间说归我就归我啊?”
    “哼,那么多房,不缺你这一间。”黎离说:“还剩几天时间,你考虑考虑。”
    说到底黎离手里控权的企业,把他安排明白不过张张嘴一句话的事,但无论简单与否,欧阳黎都不可能承这个人情。
    家底殷实的缘故,欧阳黎受不了这个,宁愿自己多吃着亏,也不愿意跟别人讨些什么,假客气没少被诟病。
    “得了吧,别人就算了,我们认识这么年,你说我能答应吗。”
    对方拧不过他的倔驴脾气,本就暴躁的人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骂:“你他/妈就不懂变通,行,以后有事别找你爸爸。”
    “别张口闭口爸爸爷爷的,”老欧不介意他跳脚,悠悠然地应:“先谢了,哪天我真沦落到睡桥洞了再来找你。”
    “滚,快滚,你睡桥洞了我他妈就叫人把你被子抽走。”黎离一句不想跟他废话,啪嗒摁断了信号。
    老欧手机揣回兜里,叹了口气,冲镜子摸了把冒青茬的下巴,重新拧开了水龙头。
    几天后的教员动员会。
    “陈老师,邪魅大帅比呢?还来不来了。”杨靥最先坐不住。
    她教美术的,自从听刘雅虞说有大帅比来找,每天换口红色号来理科办公室闲坐,甜美系御姐系几个色号的快换没了也没见半个人影。
    陈子侑本来也没觉得这事一定能成,没抱太大希望,坚持正装是因为买卖不成仁义在,再不济日后做同事,留个好印象准没错:“不知道,可能明天,也可能找到别的地方了吧。”
    “明天明天明天,再过两天就开学了!”
    陈子侑摊手,意有所指:“别冲我吼啊,又不是我说他一定来,谁造谣找谁去。”
    下一秒冤大头徐瑶成为众人声伐谴责的对象,当成典型严肃教育,严肃杜绝这种以讹传讹、浪费群众感情的谣言。
    冯木难进来把门板冲得直响:“哎!我刚才路过校长室看到了一个人!有点帅啊,气质型花美男!”
    “台词听着耳熟……”被集火的徐瑶摩挲着下巴。
    “老徐上星期造谣已经被凌迟处死了,”刘雅虞在脖子上比了个咔嚓的动作:“你最好也小心点。”
    正热闹着,会议室虚掩的门在轻轻两下叩门声,后推开了一小半。
    附中诸多妖魔鬼怪,众人正寻思谁这么客气,纷纷向门口望去。
    一颗毛绒绒的脑袋钻了进来,欧阳黎去校长室拿完资料一路跑过来的,发梢微微翘起了一撮,朝室内欠了欠身:“你们好,我是刚调到梦大附中的老师,我姓欧阳,教地理的。”
    腿瘦长笔直,气场三米八,生怕谁不知道他一表人才来的,开口声音也很精英男神:“请问这里是3号会议室吗?”
    杨靥刚坐下,瞥见门口的人‘腾’地往前蹭了一步,椅子吱呀拖出刺耳的长音。
    旁边的人吓了一跳:“我去你要死啊!”
    杨靥扯那人袖子,化身尖叫鸡:“不是不是,尼玛是真的帅……你快看啊我可以!”
    能有多帅,陈子侑放下快通关的连连看,正想嘲笑她是不是没见过男人,抬眼也愣住了。
    几秒,十几秒,门口欧阳黎半脚踏出门外,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僵直地握着门柄,隔条长桌与陈子侑遥遥相望。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还挺他/妈偶像剧。
    烟嗓没了,小皮衣没了,可怜兮兮的哭腔没了,从头到脚找不到一丝邪魅气息了。大帅比把自己打扮成进步青年,陈子侑几万字堵在嗓子眼,一个字不敢吐。
    两人干瞪着眼,欧阳黎第一眼只觉得眼熟,绞尽脑汁琢磨半天,可算想起来了——妈呀!可不就是前两天才念叨过的房贩子吗!几天不见他咋这样了!
    皮条客西装革履地出现在即将就职的学校会议室,模糊的印象一点点具象化,纵使欧阳黎再怎么稳如老狗,也没控制住草泥马在内心奔腾。
    电光火石之间,欧阳黎实在不好意思把房贩子的形象抖落出去,婉转表达了自己的疑惑:“想不到您也是这儿的老师。”
    陈子侑吞了口唾沫,得体地措辞:“我也没想到您……这么一表人才。”
    成年人心照不宣的默契,绝口不提对方在自己心中的原人设,彼此尬笑,轮流商业式彩虹屁。
    气氛不太对,多数人选择一头雾水地看热闹,徐瑶左瞧右看,福至心灵,顺着端倪大胆揣测:“……邪魅大帅比?”
    声音不小,方圆百里都能听见。
    大家对这个名词太敏感,刘雅虞看了李唯一眼,李唯看了杨靥一眼,杨靥又看了刘雅虞一眼,随之默契地倒抽了口冷气——
    哪儿呢邪魅?!分明一绝世可人儿!
    “陈老师……这、这是……”
    陈子侑回头看看吃瓜群众,又抬头把人从上到下扫过一番,像会读心,含糊又露骨地回应了大家的迷惑:“徐老师,你可以准备倒立了。”
    “噢噢噢噢噢——”顷刻,诡异的起哄声响成一片,差点掀翻天花板。
    欧阳黎驻在门口,想起了件不相关的事。
    j市和d市相隔大半个中国,硬说起来挺远的,学校和他混得熟的几个哥们说什么非要送送他。
    欧阳黎走得急,欢送会办得仓促。预约大饭店来不及了,退而求其次再次,选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酒馆,十几个大老爷们拼一桌,一共不大点儿地方挤得满满当当。
    先点的几个家常菜。端上来众人吃了几口,默契地放下筷子,叫了两箱黑啤来。
    最后大家喝了不少,酒桌上倒得七七八八,小张搂着滴酒未沾的欧阳黎哭嚎,嗓门惊天动地,要多悲怆有多悲怆:
    “老欧啊!!你在d市可不能出什么事啊!那么老远,遇到什么麻烦兄弟们帮不上忙可全靠你自求多福了,但你得知道,你一直在我们心里!”
    听着怪渗人的,欧阳黎忙着给喝到打酒嗝的人顺背,没空还嘴,只当是祝福收下了。
    如今想想,哪儿来的绝世乌鸦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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