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8日,周四,晚11点46分
    段正纯医生挂职的私立医院接诊了两位特别患者,一位是有望成为蒋家主母的蒋桢,另一位是失踪二十三年已经被法律视同死亡的前周夫人魏乐融。
    正因如此,这家医院不得不临时采取了管制措施处于半停诊状态并严格限制探视,各个楼层、通道都有蒋家和周家的保镖巡守。
    魏乐融被成功解救不到四小时,消息已经在世家之间不胫而走,连装在物证袋里周未的手机都快被打爆了。
    c01病房里,年轻的护士长进来拔掉蒋桢手上已经注射完毕的输液针,她脚步放轻尽量不发出一丝响声,连呼吸都是敛着的。
    蒋桢侧颈的割伤比较轻微,林木下手时故意避开了颈动脉仅划破皮下毛细血管和少量浅分支血管,虽然流了不少血看似挺吓人,其实连缝针都没必要。
    尤其伤口还被林木及时处理过,按照段医生的标准只需打开纱布看一眼再重新粘好纱布就够了,还是护士长为了照顾病人及家属情绪拆掉原包装重新消毒包扎了一下以示重视。
    蒋桢在林木诊所被发现后即被蒋孝期唤醒了,只是当时药效未过她还不清醒,这会儿除了乏力和轻微头晕已经身体无碍。
    她让护士帮忙将病床调高一些角度,转头看向坐在窗边沉默吸烟的儿子。
    护士长几乎是习惯性的一句“病房里不允许吸烟”险些脱口而出,又咬着舌头咽了回去,那个嶙峋山石一样的背影太骇人了,给人一种半路遇虎只想转身逃命的仓惶感。
    蒋孝期身上只一件揉皱沾污的白衬衫,袖管胡乱挽到手肘,左肩背蹭了几道砖锈色翻毛边儿的刮痕。
    他坐在一张矮脚椅上岔着长腿一支接一支吸烟,长裤上也有斑驳污迹,两臂搭在膝盖上,擎着烟的右手整个小臂到外掌全是青紫交叠的淤痕,像是刚跟什么人狠狠打了一架。
    “小期,”蒋桢轻轻唤他,混沌中她已经从周围人的言谈间听到或猜到了发生过什么事情。
    蒋孝期像是没听见,半晌才头也不回地轻声说:“我没找到他,林木把他带走了——”
    蒋桢鼻子发酸,周未是为了换回她才被林木捉走的,她没办法不愧疚。
    如果当时周未求救或反抗,林木最大的可能是当场挟持她,再向警方提条件,那样落入危险境地的人就该是她。
    蒋桢从心里不愿相信林木会真正伤害自己,宁愿被挟持的人是她,但她也清楚周未就是那么温暖的一个好孩子,杀了他他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蒋孝期吐出一大口烟雾,压抑着声音里的泪意抬头看向浓稠的夜空:“天黑了,没有光他什么都看不见,他很怕黑……他被带走的时候,身上只穿着毛衣,外套和他送你那件大衣挂在一起,现在会不会很冷啊……”
    蒋孝期吸了下鼻子,感觉到母亲从背后走过来,轻轻压了下他的肩膀。
    他突然转身抱住了蒋桢的双腿,将脸埋在她小腹上,那里有他生命之初的庇护,他想努力汲取一点安全感。
    蒋孝期肩膀抖动着,无法抑制的喘泣从胸腔里溢出来,散作呼吸中破碎的呜咽,那么悲伤和无助。
    蒋桢抱着儿子的头,一点点用手指梳理他倔强又凌乱的黑发,她想起他小时候因为没有父亲跟欺辱他的小朋友打架,遍体鳞伤跑回家藏起来,被她发现时也是这样难过隐忍地哭泣。
    他像是突然回到了小时候,剥开坚硬的外壳,露出内里的脆弱。
    蒋孝期毕竟已经长大了,他经历过风雨,也沐浴过暖阳,他很快找回自己的铠甲:“我会找到他的,我要所有伤害他的人偿命!”
    蒋桢的眼泪也止不住流下来:“对不起小期,我不该去见林木……他说有东西想给我,我以为是……”
    她以为是蒋孝腾的罪证。
    难怪!原来林木为自己准备好的筹码是蒋桢,所有的计划都是为她准备的,只是周未的出现让他改变了主意。
    他找到一个更适合的替代品,这样可以避开他那点小得可怜的良心,他怕愧对林家。
    “不是你的问题,”蒋孝期抹掉脸上的濡湿,“我能想到他用什么方法骗你出来,只是刚才还没想通为什么你这次出门容易得很,毕竟平时我私下见你一面都难,原来那两父子早就计划好了的,他们想用你从林木手里拿回证据。”
    蒋桢的面色顿时僵白,她以为自己以身为质就能在父子之间划出一条缓冲带,让骨肉相残的戏份永远不要上演,她还是太天真了!
    蒋孝期说:“你不要再回去了,今后就和我们在一起。你,我,还有小未,我们像三年前那样一起生活,你烧鱼给他吃,我来洗碗,他会把水果切出花儿来让你舍不得吃……”
    12月29日,周五,凌晨0点17分
    蒋孝明敲门,走进c01病房,他已经做好了迎面接上蒋孝期一拳的准备。
    蒋桢披着毛衣靠在沙发里,在她对面,段医生正在给蒋孝期处理手臂上的淤伤,那是他砸门时撞破的毛细血管,因为凝血障碍导致血液在皮下不断渗出,必须用药才能控制。
    段医生难得地帮他用纱布将整个小臂包扎起来,直缠到半个手掌:“口服药按时吃,尽量不要再磕碰伤处。”
    他看了眼安静如鸡站在一旁的蒋孝明,对蒋孝期说:“基因比对出来了,正式确认了魏女士的身份。”
    蒋孝期点点头,面上已经恢复了冷沉。
    蒋孝明关心了下蒋桢的情况,讪讪走过来,坐到蒋孝期对面。
    两人面对面沉默吸烟。
    前一天晚8点左右,行动状况几乎是在一瞬间急转直下变得完全失控了。
    首先是观察员发现躺椅上的“周未”姿势几乎一动不动,跟着蒋孝明收到行动队的报告,彼岸春庭发现了藏匿人质的具体地点马上开展解救行动。
    这个消息稍微耽搁了一下蒋孝明的反应,随即技侦白客成功入侵了诊所房间的摄像头,不过并没有看到预想中心理咨询的画面,而是一团模糊的黄绿色,摄像头被窗帘一角遮挡住了。
    技侦的电脑画面切回周未手机的定位,竟然发现目标正在以4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驶离诊所并且在不断加速中,经验判断是驱车出逃。
    蒋孝明当即下令行动,小闻警官带人从诊所正门突上去,高强随他追捕移动的定位。
    突上去的一队人意外发现房间里躺在沙发椅上的人居然是蒋孝期的母亲蒋桢,而周未和林木根本不在房间里。
    这个密室逃脱很快就被警方拆穿,正是在藏匿蒋桢的那只柜子后面,有一处被挖通到隔壁商铺的墙洞,洞口仅容一人通过,林木应该就是通过这个洞挟持了周未逃出房间的。
    隔壁商铺是一间西点工作室,教一群学龄前小孩子和打发时间的主妇做点心,这类学员的课程通常都安排在白天,晚上店面早早关门。
    林木把洞挖到人家二楼储藏间的橱柜里,警方找来工作室经营者问话,对方居然全然没有察觉。
    蒋孝明清了清嗓子,自顾自开口:“那边的现场勘验已经做完了,林木应该是先逃到隔壁,然后破坏掉那里的监控,从消防楼梯下到地下车库,将周未的手机用胶带粘在了孙疆华医生的车底。因为垂直位置差不多,所以技侦的电脑上看不出明显位移。”
    他尴尬地舔了下嘴唇,对技侦开窗入侵摄像头这事儿有些心虚,毕竟周未如果真的躺在沙发椅上,任何微小的位移都是不正常的。
    蒋孝期只吸烟不说话,蒋孝明只好接着说下去:“那位孙疆华医生我们突审调查过了,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林木一定清楚他每天的行程,这段时间孙医生每晚都在7点50左右离开诊所去私教那里上八点档健身课,昨晚也不例外。他被病人耽搁了一会儿晚出门几分钟,所以车开得比较快,被我们当街摁住的时候差点儿吓尿了,问什么说什么。”
    “再有,技术科已经检测过茶水残留,确认里面有医用麻醉药物和肌肉松弛剂的成分……周未应该是失去知觉的情况下被带走的,具体方式和路线警方还在排查模拟,你放……咳,我跟你保证,一定抓住那个老王八蛋把他给你带回来!”
    一直沉默的蒋孝期轻哼一声,往花盆里弹了弹烟灰:“魏乐融还好吗?”
    他抬眼看向蒋孝明,盯得后者像被灌了一脖子冻雪,莫名觉得这个关怀备至的询问十分不怀好意。
    蒋孝明怔愣几息,才沉静回道:“人是救出来了,好就谈不上。她声带毁了,双手的手筋也断了,后续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不好说。我猜林木是怕她留下指纹,还把她十个手指的指纹都磨平了……”
    蒋孝期缓缓点头,从口袋里摸出那张林木塞在周未外套口袋里的字条:找到小融,拿她来换。
    他眼眸中满是漠然的冷色:“你恐怕要保护好她,看看究竟是我和蒋孝腾谁能更快把她抢走——”
    “你怎么!”蒋孝明震惊一脸。蒋桢也惊得从沙发里站起身,这一瞬儿子在她眼里竟然那么陌生。
    蒋孝期掐熄手上的烟,齿尖从下唇划过:“别告诉我你没猜到,林木真正想交易的人根本不是警察,而是我。他可没蠢到以为警察能够同意用尊贵的周夫人去交换一个身份普通的青年,周夫人可是你们天大一个军功章呢不是吗?”
    他眯眼仰头看向羞恼的蒋队,缠着纱布的手轻叩膝盖:“林木知道,只有我,才会像他不惜一切代价换回魏乐融那样,不惜一切代价去救周未。你们,警察,一直都在利用他,利用我的珍宝,借走了,从没想过把他好好还给我。”
    蒋孝明刚要辩解,被蒋孝期抬手打断。
    蒋孝期继续道:“从现在开始,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把他找回来。你,滚吧,除非把他平安带回来,否则不要让我再看见你。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袭警!”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蒋孝明嘴唇动了动,从冲锋衣口袋摸出一个u盘递给蒋孝期,“这个是解救魏乐融后,从对方电脑终端上拷贝的监控视频,也许……你也许想看看。我会的,我一定会把他完完整整还给你。”
    他说完,转身接了电话疾步离开病房。
    那只金属外壳的u盘被蒋孝期捏在手心里,搓得温热。
    事情发生后,他跟随警方疯找了周未三个小时,每经过一分钟,他的内心就多了一分绝望,直到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心里一定和周未的眼里一样黑暗。
    蒋孝期将那只u盘丢在地板上,抬脚用力跺了下去,他不会看的,任何人都休想再利用周未,利用他来软化自己。
    蒋桢在儿子面前蹲下来,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小期,你别这样,不要做让小未难过的事情,他不会想看你变成这样的……你和林木,和你父亲和哥哥都不一样对不对?你和他们不一样——”
    蒋孝期盯着脚下的碎片,眼底泛起泪光:“你以前说过,希望有个人能替你看着我,看着我今后堂堂正正一路走在阳光下。要是他以后不看着我了呢?”
    他站起身,接连的情绪波动和体力消耗让他有一瞬眩晕的摇晃,像险些倾倒的山。
    “所以,我得先把人找回来——”
    蒋孝期推门走出病房,那群立即跟上来:“周……魏乐融在楼上d10,周先生、周回都来过了,老周总也来过。听说她精神状况不太好,姬卿想找人给她做精神病鉴定,这个狠毒的女人!对了,老周总让人二十四小时保护魏乐融,我叔叔他们一直都在,可能……”
    蒋孝期扭头蹬他一眼:“想什么呢?我真去绑架他妈妈,他会哭的。”“你那边能调到多少人?”
    那群似乎松了一口气,仍旧一副看不出喜忧的扑克脸:“老周总让我叔叔全力配合去找少爷,周家的保镖你随便用。”
    “知道了,”蒋孝期翻出手机通讯录里置顶的那条未接来电,拨过去:“裴钦,你手边备着药么?有个消息告诉你,周未被绑架了……你坚持下,听我说完。我需要信得过的保镖帮忙找人,你那里有多少我用多少。”
    “你他妈的!”听筒那边传来咆哮,“……钱呢?还差多少?!你现在什么地方?”
    挂断裴钦的电话,蒋孝期吩咐那群:“让人转发警方的通缉令,然后悬赏一百万给提供有价值线索的热心市民,就不信我出一亿买消息还抓不到那个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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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医生的小剧场——我终于拥有姓名》
    啊,段正淳医生,久仰久仰,今天才知道您的大名这般如雷贯耳!
    :(无奈脸)谁让我有个金庸迷的爸爸呢?不过有件事情我还是必须澄清一下的,虽然我也有个儿子,但他的确是我亲生的,虽然我儿子叫段玉,但他的确是我亲生的。
    哇,段誉是您儿子?真的好巧啊!
    :(无奈脸)谁让他有个金庸迷的爷爷呢?但他的确是我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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