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上次与anna约定的沟通时间,杨逸真诚感谢她的建议:“没有想到会那么顺利,原本我以为他会拒绝和我父母见面。”
    “因为他也在努力面对,虽然过程非常痛苦。他是个非常勇敢的人。”anna在电话里说。
    “是的。”杨逸站在阳台,开口就有淡淡的雾气成型,一年中最寒冷的时间到了。他垂眸盯着地上的一排多肉,发现熊童子不见了。
    “但他很幸运,因为你选择陪他共同度过。”
    “不。”杨逸回头,看到那盆熊童子被挪到了卧室的窗台上,胖嘟嘟的爪子贴着窗户。他继续说:“是我的问题,之前没有意识到才让他痛苦那么久。”
    anna听完却笑了:“我的孩子,你要相信,上帝一切的安排都自有他的道理。”
    杨逸沉默,然后缓缓道:“那上帝对他也太不公平了。”
    “朗默的问题由来已久,不论遇到谁迟早都会爆发。所以最后能不能治愈,关键的人物是他遇到的那个人。”anna说,“幸好他遇到的是你。”
    杨逸挂了电话,他习惯性地想去找烟,却想起来已经决定戒烟。他转过身隔着玻璃看那只熊童子,明明可爱的造型,却长着尖尖的爪子,明明长了爪子,摸上去却柔软不扎人。
    anna说朗默归根到底是他家庭的问题,从五岁哥哥发病后就完全丧失了来自最亲密家人的关爱,这让他从最开始的疑惑、彷徨、不安到最后的失望和放弃。一个被家人忽略的孩子往往习惯性的自我否定,他会为了逼迫自己相信被忽略这件事而不断暗示自己,是因为自己不够优秀,所以认定自己不配得到。
    “有的人一辈子都在被童年治愈,而有的人一辈子都在治愈自己的童年。”
    anna的这句话一直回响在杨逸的脑海。仅仅是解决眼前的问题,让朗默和父母放下芥蒂还远远不够。他想要彻底让朗默得到治愈,完全从童年阴影的束缚中解脱出来。
    “他需要自己去面对他的父母,也许用‘对峙’这个词更适合。在此之前你们需要好好聊聊。如果他愿意,请陪着他一起。”
    想到这,杨逸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默。
    “考完了!”电话那头朗默开心地大喊,“我现在开始放假了!”
    “——嗯。回来吃午饭吗?”许久没有听到朗默元气满满的声音,杨逸一时居然有些恍惚。
    “我们去吃烤鸭吧?就是昨天路过商场那家新开的。”大约是身边还有同学,对面传来朗默轻声和他们说不去食堂了,说完然后很快又回电话,“听说现在还在打折呢,人一定很多,我先去占位子!”
    杨逸回:“好。”
    这家烤鸭店的确好吃,全透明玻璃的后厨操作台上挂着一只只肥嫩油量的烤鸭,刚挂上没一会就被取下,鸭肉和鸭皮切成薄薄的一片片,层层叠叠放置在雪白的瓷盘上,边上还配了一碟白砂糖一碟蘸酱。刚出蒸锅的面皮还冒着热气,慢慢撕下一片,薄得都能透过它看到自己的手掌。卷上京葱和黄瓜丝,一口一个,不知不觉一盘烤鸭就吃完了。
    剩下的鸭架让店里煮了一锅汤,喝不完便打包回了家,走在路上朗默连打几个饱嗝,感叹道:“最近有点放肆,晚上要多做几个俯卧撑。”
    杨逸伸手拍了拍朗默的小腹:“那晚上少吃点,拿这汤煮个粥?”
    “现在可以不聊吃的吗?我觉得我要吐了……呕。”朗默夸张地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他长得好看气质又干净,稍微活跃一些就引得路过的女生们频频回头。
    “走了。”杨逸淡淡扫了圈几道虎视眈眈的眼神,抬手揽过朗默的肩膀,带着他往前走。走了几步,忽然开口:“当街吐,别人还当你怀孕了。
    “你!”朗默白皙的脸瞬间爆红,他侧头瞪胡说八道的人,“看不出我是男人吗?!男人怎么怀孕!”
    杨逸看了眼炸毛的朗默,面无表情慢慢道:“是,不然你早就怀了好几个月了。”
    到家打开装鸭汤的盒子才发现有点洒了,这都是两个人一路从楼底打上来的原因。进了门朗默还不放过杨逸,见他放好了汤就猛的跳到他背上,双手勒住杨逸脖子大喊:“下次还乱不乱说!”
    杨逸顺势向后倒,朗默跟着倒退几步就摔在了沙发上,刚想蹦起来继续家暴,就被人牢牢摁在了沙发上:“晚上俯卧撑不用做了,我们现在开始做更减肥的运动吧。”
    这运动果然强度非常大,两个人从沙发做到卧室,从中午直到接近傍晚才见杨逸套了睡衣走出卧室去厨房煮粥。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半死不活的朗默被抱到了客厅,靠在杨逸胸前一口口吃完了喂到嘴边的粥。
    “我还想睡觉……”他侧过身搂住杨逸,迷迷糊糊眼睛快睁不开。
    “先去洗个澡。”杨逸低头亲了下他,又抱起怀里的人。
    “洗不动,累死我了……”朗默抗议。
    “我给你洗。”杨逸打开洗手间的门,又开了浴霸,直到暖和了才开始脱两个人的衣服。
    朗默很白,此刻雪白的身上却都是欢爱后红红紫紫的痕迹,从脖子蔓延到脚踝,从胸口到后背,有吻痕也有指痕。
    “你看看!你看看!”朗默也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印记,指着肚脐附近的吻痕气到,“你这个禽……唔!”
    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封住,两只手无力地拍了几下对方宽阔结实的后背,无济于事。
    两个人在浴室又待了四十多分钟,直到朗默被塞进被子后直接睡死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朗默一转头,看到身边枕头是空的。他从床上爬起来,手酸腿酸腰酸连喉咙都酸。房子转了一圈没看到肇事者,肚子饿得咕咕叫,去开冰箱门的时候终于看到一张便签贴在上面——厨房有蛋炒饭,热了再吃。
    大概怕是厨房杀手饿死,杨逸连蛋炒饭都提前炒好才放心去公司实习。
    朗默走进厨房,看到一个碗倒扣在盘子上。他把碗拿走,果然是杨逸牌蛋炒饭。金黄的鸡蛋,红色的火腿,绿色的豌豆,炒饭上淋了一点点酱油上色,即使冷了还是看得出美味。
    微波炉叮了两分钟,朗默端着碗坐在饭桌前边吃边刷朋友圈。第一跳出来的是小柠,他难得低调地只发了两张照片,照片上是同一个背影很帅气的男生,穿着b家经典款的风衣靠在栏杆边向外看。怎么看都不像街拍,倒是更像偷拍。另一个是anna发的,一杯咖啡配上加州美好的阳光。
    刚想点赞,手机就突然震了起来,朗默来不及收回按向点赞的手,一不小心接通了电话。
    “喂?”电话那头透着一丝意外,紧接着又喂了一次,“喂,小默。”
    朗默没有回答,他静了会才开口:“妈。”
    “小默,妈妈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对面的女声带着些年纪,说话速度不快,“我算算时间应该快考完试了吧,寒假回家吗?”
    “还没有考完。”朗默这次回答地很快。
    电话那头哦了一声,带着一丝失望,像是不甘心,她又说:“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还是家里人聚在一起比较热闹些。”
    “等考完再说吧。我还有事,挂了,妈。”朗默单方面挂了电话,眼前的蛋炒饭突然就咽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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