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定第一次觉得藏一个人,竟然这么难,宫中人多眼杂,有多少人见过陈则铭,更有数不清的人听闻过天朝第一大将的风姿。
    轿辇还未回宫,他命曹臣予先行调换寝宫上下服侍的宫女太监和侍卫,陈则铭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但也隐约从对方反常的举动中猜出一二,从前他囚禁过萧定,如今形势逆转,萧定是时候一一清算了。
    不过,寝宫的待遇未免太好,怕的是还有多少拿不上台面的代价。
    陈则铭苦笑,不明白萧定在打什么主意,坐拥天下的帝王,何必要委屈自己天天面对着一张令自己生厌的脸,一个曾经的叛臣没事自己找膈应呢。
    陈则铭想来怕是没什么比折辱昔日的敌人更能给萧定带来快意。
    想着,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里究竟有什么期求。
    萧定虽然自知平日里手段残酷,可那是针对朝堂之事,是为君之道。对心爱的人,他没有历代某些帝王残忍变态的嗜好,不听话的就用药控制,想逃走的就把腿打断,更加惨无人道的还有洞穿琵琶骨,锁起来的。
    他不是疯子,陈则铭也不是那些低贱的奴隶,他不舍得也没有理由吧陈则铭锁起来,日日极尽折辱。
    陈则铭是草原上的孤狼,狼就该狡诈勇猛,不该被捕兽夹断了腿。
    可暂时,就那么一小会,他不想让文武百官、天下黎民都知道那个抗击匈奴,救国救民的陈帅没有死,他心生贪念,陈则铭只是他一个人的,哪怕只有短短几个月。
    陈则铭坐在坐在萧定寝殿的床上,难得有些紧张,说完全不害怕是假的,面前的人是谁,是他誓言终生追随却背叛的人,是他注定要臣服的君主,萧定是君,他为人臣,更何况他们之中还隔着一层暧昧难言的关系。
    萧定正在吩咐掌事的宫女去库房里找一样什么东西,陈则铭自然而然地把目光落在萧定身上。
    一身织锦素色常服,明珠缀冠,玉带束腰,即使不用龙袍点缀,周身的威压也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那是上位者的雍容气度。
    陈则铭曾经喜欢的就是他睥睨天下时那种掌权者的气势。
    后来,是怕。
    似乎是察觉到陈则铭的视线,萧定很快就遣走宫女,转身向他走来。
    陈则铭淡然的没收眼,视线垂在随走动摇摆的袍角,等萧定在他面前站定了,袍角静默的低垂着,陈则铭抬眼,视线一寸一寸的滑过光泽素白的外袍,交握的双手,玉质腰带,胸前衣襟,喉结,下颌,唇珠,鼻粱,最后是那双淡漠无情的眼。
    萧定愉悦地勾起唇角,“卿在看什么?”
    陈则铭如实答道:“看陛下哪里有变化?”
    “那,卿看出了些什么?”
    “陛下,似乎···面色不佳。”奇怪,这样好生养着,身体竟不如从前。
    萧定本来懒得跟他翻旧账,陈则铭却主动提起,索性呛到:“别看了,还不是拜你所赐,晚间冷得像块冰一样。”
    陈则铭面上自责之色一闪而过,眉心拧成一个小小川,这家伙还是一贯会自己为难自己萧定心中想到。
    萧定正不忍,准备开解陈则铭几句,曹臣予进来,急匆匆递了句话,太子在殿外求见。
    曹公公这话虽然说得声音不大,但也不是耳语,陈则铭自然也就听到了。
    原本有几分缓和的气氛又凝重了起来,陈则铭看见鎏金兽足香炉之上的烟雾轻缓的向上腾起又受不住这满室的沉重思绪而落下。
    心中一惊,太子竟然这般不稳重,萧定还没有下旨,他就这样贸然进宫,这不是自投罗网,明晃晃的告诉萧定这件事太子脱不了干系。
    太子本可以明哲保身,安安心心做他的储君,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介草莽,于太子能有什么助益?
    陈则铭无声的叹了口气,一撩袍跪在萧定面前,手贴地,将额头贴在手上,他恭恭敬敬的,不卑不亢道:“臣请陛下降罪。”
    萧定被他这副臣服的姿态讨好到了,“朕说过,陈卿无罪,”话到这里,刻意顿了一下,玩味地观察陈则铭地反应,见他没有放松,略有些 失望,冷冷地接着说道:“不过太子罪不可赦。”
    陈则铭早有预料,也不惊慌,“臣于和谈之时遇袭,当时太子并不在场,路从云是臣一手提拔的副将,他虽然是太子的挚友,可当时情况紧 急太子并无授意,路从云所做一切都是臣一个人的安排。”
    “是臣擅自专权,欺上瞒下,有负皇恩,如若陛下生气,臣甘愿赴死以证太子清白。”
    陈则铭很轻松地说出这些话,他无牵无挂,对权力、金钱、享乐也向来没什么欲望。能够重新任职,帮助天朝恢复元气是他唯一想要做的事情,不过看样子也没有机会了,萧定不可能启用他。
    是陈则铭的语气太过淡然,萧定甚至都无心去追究这件事本身究竟是谁的过错。
    在朝堂之上人人都谈论生死,但萧定却知道他们没有一个人甘心去死,他在他们的上扬的语气和细微的表情中却看出来他们对生的渴求,生死是他们追逐权力路上的一块筹码,必要时拿出来寻死觅活好博人眼球。
    可陈则铭与他们不同,身处政局之中却恪守着一个军人的职责,他不会说那些涂脂抹彩的漂亮的谎话,他说陛下请将臣的性命拿去,你若是轻轻点一下头,这个人必定毫无怨言地将匕首捅进自己柔软的心窝,剜出跳动的心脏,献上。
    所以萧定难得的害怕了,他不要他这般献祭式的忠诚,他要他活着。
    他轻声笑了笑,一手扶额,装作苦恼“朕要将军的命做什么?”
    陈则铭一时不敢相信,萧定就这样放过他了?
    正惶惑不解,一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将他托起,于是陈则铭半跪在地,皇帝的手却没有就此离开,顺着肩膀摸上了脖颈,捏住了对方的下颌,迫使他抬头。
    他从容不迫的盯住陈则铭的眼睛,好让对方漆黑明亮地眼睛能看清楚他眼底燃烧着的肮脏的欲望,他的手指放肆地抚摸着柔软的唇瓣,轻佻地暗示“朕要的是将军的诚意能不能让朕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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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陈以为皇帝肯定是又在想什么损招报复他,其实萧定只是想和小陈过过二人世界,俗话说,小别,嗯~
    话说太子为啥这么积极,因为他妈是小陈的表妹,小陈从理论上讲是他表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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