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简行在家无所事事,美名其曰休息,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在养上次向野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简行有点疤痕体质,**总能在他身上刻下很重的印记,每次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在这本该轻松惬意,热闹欢乐的年关将近的日子里,他总觉得心有些坠坠不安,像是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要发生。
    这天天很阴,感觉像是要下雪,但寒风过境卷走了光秃树枝上最后的几片叶子,只留下了寒冷可怖的呼啸,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表示。
    等到下午天气稍霁,简行慵懒放肆地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想着约夏然和李果一起去哪玩玩的时候,扭头往外一看,竟已是银光满地,遍天飞絮。
    难怪感觉室内亮堂了不少,原来是雪映的。
    简行心中的不安感随着这悄然而至的纷飞大雪不断地扩散,地上的积雪像是都堆进了他心里,令人感到憋闷的厚重,刺骨的冷。
    简行打开手机通讯录,没由来地又想起了夏然和李果。
    不如打个电话叫出来一起打雪仗吧,在a港他可没有和夏然李果这么放肆恣意地玩过。
    然而不论打了多少遍,电话那头都是冰冷机械的忙音。
    最后一遍,简行的手冻得颤抖,还是坚持着拨了过去,“嘟……嘟……”的声响令简行燥郁不安,但是下一秒,电话接通了。
    “喂?夏然姐?”简行几乎是狂喜着开口,“打了那么多电话你怎么都不接?下雪了,我们出来玩吧。”
    可回答他的只有静,安静、寂静、可怕的静,夹杂着令他汗毛倒立的、令他头皮发麻的呼吸声。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简行握着手机的手僵冷得发麻发颤,呼吸都快凝滞,才听见对面一个极轻、极温柔的笑。
    “hello,vince,许久不见,有没有想哥哥我啊?”
    脑内紧绷的弦终于猛地绷断,断裂的弦丝几乎要将他的头颅割裂开来。
    可简行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说。
    他只是乖顺地笑笑,尽管他此刻面色发白嘴唇青紫,他也尽量用温软的声音回道:“想你,哥哥。”
    “嗯,不错,”对方好像满意了,像夸家里接住扔出去的飞盘的狗一样赞了句不错,又说,“不过,你的声音不那么抖的话,可能更有说服力。”
    “没有,哥哥”简行慌忙否认,“是天太冷了,我好冷,冷死了,外面下雪了,你知道的。”
    “的确是呢,”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持着电话的人像是在走动,很快,简行听见咔哒一声,风声便呼呼作响,从电话那头吹到了简行的身上,他被冻得浑身一颤。
    “下雪了,多漂亮的雪啊,”温柔至极的声音霎时间话锋一转,“你怎么忍心让我一个人看雪呢?”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可以立刻来陪你的,我们一起看,不、我们可以打雪仗,行不行?”
    “啧啧啧,现在才说知道错了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不过,犯错了就得接受惩罚,你说呢?”
    简行的声音终于染上几丝慌乱,但他仍竭力克制着心底无限的恐惧回道:“对,是的,犯错了要受罚,我可以受罚,罚我吧,把夏然姐他们——”
    “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震透了简行的耳膜,他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地哭叫道:“放了他们!!是我的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来找我吧,求你了——他们、他们是被我威胁的,他们……他们、”
    简行再也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句子,他的眼泪忍不住汹涌而至,他终于后悔了,半年时间的自由、半年的安生日子,如果要用夏然和李果来换,他宁愿永远做宋亦旻的一只狗!
    “哎呀,弟弟,你哭什么呢?我只是不小心放了个电影,你怎么这么敏感?”宋亦旻慢条斯理地关掉手中的录音,轻慢地将视线投向房间角落里瑟瑟发抖、一脸惊恐的夏然和李果。
    “有时候还真是嫉妒他们,怎么你偏偏对他们这么好?”宋亦旻冷笑着,他说的是实话,即使他心里对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有再多不满,他也不会真的对他们做些什么,毕竟,这可是最后拿捏简行的手段了。
    心理暗示和催眠不再有效,表面上被调教出来的驯服感也是装的,他也只能撕破脸皮,用这种最不稳妥但还算有效的方式了。
    “求你了,宋亦旻,”简行终于在轮番的刺激下心疲力竭,绝望道:“求你放过我们……”
    “放过你?别做梦了,”宋亦旻的声音猛地一沉,再也找不出一丝一毫柔情的痕迹,“这辈子都不可能的。我想你知道这样做能让我放过这两个人,给你24个小时,来找我,把我哄高兴了,这两人就不用喂狗了。”
    紧接着是冰冷的忙音。
    简行不敢耽误,急忙从衣柜翻找外出的衣物,看也没仔细看就往身上套了一层,胡乱穿上门口一双几天前出门回来脱下的休闲鞋就冲了出去。
    外面是凛冽的北风和铺天盖地的飞雪,寒气伴随着狂风飞雪灌入简行单薄的衣物里,只是他浑然不觉,发了疯一样地奔向小区门口。
    简行在心中飞快地盘算着,夏然他们的员工宿舍离这里有点远,不过打车的话也不用一小时——可天寒地冻,正值年关,积雪遍地,偏处的小区路上哪找得到车?
    简行僵在空无一人的小区门口,但只是一瞬间,他又立刻毫不迟疑地朝更繁华的大马路上跑去。
    风像刀子划过他的脸庞和耳朵,布面的鞋子也早就被雪污沾湿,简行现在终于感觉到冷了,感觉到全身上下的体温都在跟心一样慢慢冷却结冰。
    如果有人能看见这一幕,应该会觉得长街上那个冒雪狂奔的人精神状况出了些问题,共情能力好一点的也许还会夹杂一些同情,因为分不清是雪水还是眼泪的液体沾了那个少年人满脸,实在是狼狈不堪。
    马上就是拐角,简行铆足了力气加速冲过去,却突然间脚下一个趔趄,整个身体失去重心狠狠地摔倒在地上,甚至就着湿滑的冰面冲出几米远。
    结冰的地面磕碎结冰的身体,简行当即只觉浑身的骨头都要被摔碎,冷硬的冰碴扎进手心,刺进皮肉,痛感却还比不上心中绝望和恐惧的万分之一。
    ——他不长的人生有大半是在被藏匿,被母亲藏匿、被向巡藏匿、被宋亦旻藏匿。
    他的自由是有多宝贵,让这些人全都不计代价地要强占、要剥夺?
    他只是想随心所欲地在自己想出去的时候就出去,想和朋友玩乐的时候就能玩乐,他只是想自己的人生把握在自己手中,他只是想要回自身的决定权而已!
    可是,就连这个最简单最基本、谁都可以随便实现的东西,成了他的毕生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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