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些都没有办法浇灭他心中无形的怒火。
    没有缘由,也没有任何征兆就掀起来的怒火。
    那一夜,沈云赫完全失控,失控的折腾身下如同无枝浮萍一样的女孩儿,在她的哭声中宣泄着自己的怒意。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晕死过去。
    他坐在床头,抽了两三支烟,这才找回了昔日里的理智。
    斜眸看着满脸泪痕被欺负的跟衰败的鲜花似的女孩儿,沈云赫出神了良久。
    他掀开被子,下了床,没有任何留念的离开。
    他想,女人也就是那么回事,无论在外面再怎么跟个小仙女似的,为了钱,什么事情都肯做,没有什么两样。
    白瞎了他的惦念。
    许是男人的劣根性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惊鸿一瞥,那就是念念不忘的小仙女白月光,睡了之后,就跟平日里的白米饭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
    在沈云赫这里,这份白米饭有点上瘾的好吃。
    原本该是睡几天就厌倦了,但他一连一个星期,每日都未曾落下。
    到了时间比他娘的闹钟还准时,就想回去睡她,一旦到了什么时间被耽搁下来了,你就可以看到会议室里沈老板阴沉的可以滴得出水的脸色。
    当高层战战兢兢的问他是不是项目有什么问题的时候,神游天外的沈老板阴戾的眸子就看了过来,骇的一众人坐立不安。
    但实际上,说实在的,他自己都没脸说明原因。
    要是直白地说,是因为到了时间点耽误了他睡女人,这不成了笑话。
    如果说因为公司的事情耽误了时间,沈老板还能忍受,但倘若是回到了地方,原本应该等他的女孩儿还没有来,那自然势必就会迎来一场风暴。
    可每一次,苏青颜见到他都是战战栗栗,他手伸过来,她都能打哆嗦的那种,让他心中的烦躁感更增一层。
    他这种人,自幼的教育就是不能对任何人上瘾,这是致命的危险。
    就像是沈家早期有些声音没有来得及脱手的时候,禁品一类,便是他的禁忌,那是绝对不能触碰的东西,因为沾上了,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说来,女人也是这样。
    沈家的家主可以有很多个女人,露水姻缘也好,能被养在外面当外室的也罢,但唯一的一点便是不能真的入了心,上了瘾。
    等沈云赫察觉出来自己的反常之后,一向做事情果决的沈老板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收回自己的心思,让人打发了苏青颜。
    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
    之后,就开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放到了其他的女人身上,只是……食之无味。
    就算是到了床上,也跟要交差似的,没有半分的趣味。
    他原是动了些念头,把人抓回来,再尝尝味道,看看这小荡女给自己下了什么药。
    但之后沈氏内部出现了状况,他不得不将全部的注意力投入其中,这份念头也就淡了,等一年半载他稳定了局面,内鬼也被一一铲除,这份心思也就没有再想起来。
    只是,谁能想到,几年之后,他就是上个洗手间的功夫,就撞见她呆头呆脑的闯进了男士洗手间。
    就是那么一眼,就那么轻飘飘的一眼,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就生生让他这几年在女人身上兴致阑珊的念头给掀了起来。
    想睡,想得骨头都发紧。
    他从来就没有委屈自己兄弟的习惯,强逼迫之下,就把人弄到了自己身边。
    他想,既然想念这口味道,那边留下吧,沈高两家的联姻既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外面养个小家雀儿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这小家雀儿未免太不让人省心,成日里就是给他找麻烦,没有个消停的时候,仰着那张招蜂引蝶的小脸,外面有个小白脸男友,内里连他兄弟都能引诱。
    可他本该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那一类人,却到底没有真的对她下什么重手。
    他纵容的结果便是——
    她联合外人,要杀了他!
    低落水中的沈云赫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他想……或许从一开始,想要养只小家雀,就应该先断了她的翅膀。
    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也终将为这个错误,付出惨痛的代价。
    ……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枪声?!”苏青颜目光有些僵直的看向临平生,在等待他的回答。
    临平生心愿得偿,正是情绪亢奋的时候,也不隐瞒她:“因为……我从来要的就是沈家绝后!”
    沈云赫是沈家的独苗,是沈汉生的儿子,他就该死!
    要不然凭什么安夏死了,安夏的孩子也生死不明,而他们沈家人却能平平安安的活着?!
    这不公平!
    “你骗我!根本就没有什么警方是不是?!你从头到尾都是想要用这种极端的手段报复沈家!”苏青颜的情绪有些失控。
    她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帮凶。
    难怪……
    难怪他刚才问自己,是不是要他死。
    他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他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那么问。
    他以为她也是要他死,所以才问那么问。
    那她……那她刚才都干了什么?
    她说——说想要让他死!
    “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从今以后,你就自由了,没有人再威胁你,再恐吓你,再强迫你,你可以回家,也可以跟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这难道不好吗?”苏青颜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临平生自然要将她拉到自己的阵营中,开始给她洗脑,“……如果单单是警方,那沈家不会分崩离析,即使沈云赫坐牢,他的势力依旧在,你就是他笼中的鸟儿,什么时候他腾出空来,你以为自己能逃得掉吗?”
    他说:“……只有现在这样,才能是真正的永绝后患……难不成,你喜欢上了囚禁你自由的人?”
    喜欢上沈云赫?
    苏青眼清楚,装在自己心中的人是谁。
    但……
    那是一条人命,还是沈云赫……
    这样的结果,对于苏青颜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冲击,她的心里就像是被人塞进了一团棉花不上不下的卡在那里,让她痛苦而难受。
    她说不清楚这份感觉是为了什么。
    因为一条鲜活的生命,或者其他……只是,憋闷的难受。
    在安抚苏青颜情绪的时候,临平生接到了技术部门的电话。
    沈云赫中弹必死无疑,下一步他要的就是整垮沈家。
    但——
    “……临总,上传过来的资料就在一分钟前……自毁了。”
    临平生浑身一凌,“你说什么?!自毁?好端端的怎么会自毁?!!”
    技术人员:“……资料自身携带有病毒,被人启动了自毁程序,就……就全部消失了。”
    临平生:“你们是干什么的?!马上把数据给我复原,马上给我复原听到没有?!”
    这是他还不容易才弄到的资料,里面隐藏了沈家多少见不得人的秘密,怎么能就这样没有了!!
    他接电话的时候,还没有走出病房,苏青颜听到了两人通话的内容。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就笑了。
    临平生听到她的笑声回过头来,“你笑什么?”
    苏青颜揩去眼角失禁的泪光:“……他都知道,他知道我要拿u盘,猜到了我们的计划,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
    如果不是她的那一通电话,如果她没有说那句话分散了他的心思。
    或许……这场博弈中,胜利者只会是他。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呢,那是沈云赫啊,沈氏集团的掌舵人,黑吃黑都鲜有敌手的男人,她的那点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他什么都知道,就是跟看戏似的,看着她逗趣解闷。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在什么都知道的情况下,一切会毁在一通电话上。
    临平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在沉默了数秒钟后,说:“……既然他什么都知道,那你的处境就很危险,如果他在出事前没有跟身旁亲近的人提起过这件事情,你会得以保全,但倘若他说了……沈家不会放过你。”
    临平生在这场博弈中,并没有打算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所以他在短暂的思索过后,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暂时保护你的安全。”
    这是任谁看来都不会拒绝的好意,但是苏青颜……
    她拒绝了。
    她说:“不用了。”
    ……
    邮轮上,赵泽言和肖明宇并没有走远,在听到枪声的时候,两个人都楞了一下。
    之后就听到了赵秘书惊恐的那一声“老板!”
    两人没有再做任何的迟疑,转头就朝着刚才的位置跑。
    他们听到了什么东西掉入水中的声音,而外面已经看不到沈云赫的身影。
    这场意外,来的突如其来,除了赵秘书事先知晓,其他的人都被蒙在鼓里。
    所以沈云赫中弹坠海的消息传到游艇里面,所有宾客一片哗然。
    夜晚正是海水涨潮的时候,就是一个健康的正常人也没有办法平安度险,更何况沈云赫还是在中弹的情况下。
    听到情况的沈汉生和沈老爷子当即就觉得眼前一黑,现场也是一片的混乱。
    “抓紧……抓紧让人下去救人!”沈老爷子拄着拐杖,大声吼道。
    高尚雯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急匆匆的朝着外面跑去,但是由于太过惊慌,她又穿着长裙,脚上也踩着高跟鞋,不知道谁在后面踩住了她的裙摆,让她整个人直直的就朝着前面倒去。
    接连发生的意外,让好端端的一场婚礼成了一团乱麻。
    高尚雯腿间见了血,需要马上送去医院,但如果游艇靠岸,那沈云赫的打捞和营救势必会受影响,在这种情况之下,沈高两家陷入了争论。
    亲家此刻更像是仇人,相互争执不下。
    最后在沈老爷子的强势之下,高尚雯只能被抬到了备用的小游艇上返回陆地救治。
    但这一幕结果之下,两家也差不多要撕破脸皮。
    高尚雯疼的满头大汗,此刻也顾不上沈云赫了,只想要快点去医院保命。
    生死面前,其余的似乎都不再那么重要,包括口口声声说爱的人。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商业联姻,在岁月静好强强联合的情况下,自然是你好我好,一旦触及对方的利益,多数都是翻脸无情之辈。
    真心?
    能值几斤几两?
    沈云赫的海中打捞并不顺利。
    大半个小时过去,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之后就是一个小时……
    随着时间的拉锯线越来越长,沈老爷子和沈汉生的脸色就越沉。
    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当警方接到报案做游艇赶到的时候,距离沈云赫坠海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他们一部分派人了解情况,一部分水性好的,下海打捞。
    但是海上茫茫,又是晚上,打捞的难度可想而知。
    次日清晨,关于沈氏集团掌门人沈云赫沈老板中弹坠海疑似身亡的消息,已经被传遍。
    而之所以说是“疑似”,也只不过是因为尸体还没有找到罢了。
    可谁都知道,这种情况之下,怎么还会有生还的希望。
    得知这一消息的股民,还是大规模的抛售沈氏集团的股票,生怕后期烂在手里。
    沈氏集团也由此迎来了沈云赫接受之后的最大危机。
    而多为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很快又爆出沈氏集团涉黑,名下资金不干净的消息,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说这是“大厦将倾”的前兆。
    苏青颜出院,一个人回到了世豪门庭。
    佣人见她自己回来了,想要安慰上两句,但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姐……想要吃些什么,我们去准备。”
    苏青颜摇了摇头,她自己独自一个人上了楼。
    她回来,是来拿东西的。
    就像是临平生说的那样,沈云赫死了,那一切就都结束了,她自由了,也该从这里离开了。
    她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就是简单的装了几件衣服,首饰珠宝一类她一件都没有拿。
    这些都是沈云赫送给她的,她也从来都没有带过,有的甚至没有打开过,她将这些都留在了这里。
    连同那些羞辱的记忆。
    只是,她没有想到,在她下楼的时候,她会在客厅里看到赵泽言和肖明宇。
    两人看到她提着行李箱,显示一顿,随后就是了然。
    赵泽言顿了顿,“……你不用走了。”
    苏青颜摇头:“这里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这里。”她当然是要走的。
    赵泽言:“……我是说,这栋别墅,是你的了。”
    已经走下楼梯的苏青颜愣住,像是不理解他这份话语中的意思。
    赵泽言看了看这栋房子,环视了一圈,“云赫跟我提过,这房子,已经转到你名下了。”
    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沈云赫自己,就是赵秘书和他。
    肖明宇都不知道。
    苏青颜整个人愣住,“你说什么?”
    这栋别墅?
    过户给她了?
    为什么她从来都不知道?
    赵泽言长腿撑开,坐在沙发上,神情有些落寞:“……这是,云赫的决定,至于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也不知道。”
    他也不过是偶然听到了沈云赫跟赵秘书交谈的话,这才知道,当时就随口问了句。
    如今……
    “他大概是……对你真的用了心。”赵泽言似感慨又似叹息的说了一句。
    苏青颜握紧了手掌,因为太过用力,指甲陷入了掌心,像是要扣出一个血洞。
    “所以……你留下吧,就当是成全了他的一个心思。”赵泽言说道。
    成全沈云赫的心思?
    苏青颜唇瓣紧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这房子我不要。”
    她不要,她什么都不要。
    赵泽言似乎也想到了她跟沈云赫之间的关系,张了张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道:“反正房子是在你名下,你自己看着办吧……云赫他……”
    他顿了顿,半天之后才继续开口,只是声音有些沉:“……现在还没有找到。”
    他说不出“尸体”这两个字。
    那个横行无忌,人人都要尊称一句“沈老板”的男人,又有多少人能接受他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
    苏青颜走了,提着行李箱,拒绝了司机的相送,也拒绝了赵泽言和肖明宇要送她离开的好意。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的路后,拦了一辆车,报了自己小公寓的地址。
    而就在她上了车之后的不久,今天一直都阴霾着的天空,忽然就飘起了大雨。
    雨水冲刷而下,像是要洗刷进一切的恩怨纠缠。
    在沈云赫死亡消息传出来的当天下午,沈氏集团名下的多项业务被查,沈氏集团也几番出入政府的检察人员,谈话了数名高管。
    沈云赫名下的资金也被冻结。
    沈氏集团上下一时之间人人自危,所有人都在说——变天了。
    商场如战场,没有任何的情义可言,在沈氏集团出现衰退迹象之后,多的人想要蚕食掉这头大象。
    早已经退居幕后的沈老爷子不得不再次披挂上阵,站出来稳定军心。
    只是,这人心散了容易,想要重新聚集,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这么多年风云变化,沈老爷子的威信早已经被沈云赫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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