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在松茸的小手手上缠了两圈,又在雪豹的大爪子上缠了两圈。
    月老替他们结了红线结,轻缓又平稳地祝福:“一圈定此生,两圈续来世。岁岁长相守,人间共白头。”
    松茸听得懵懵懂懂,好奇地问:“共白头又是什么?”
    月老收回了手,气定神闲地站直身子,没回答这问题:“你自己想罢。”
    月老很快离开了,离开前只留下意味深长地一句话:“等你们来世结缘的时候,我再来收这份因果。”
    四周恢复寂静后,雪豹和松茸都没了睡意,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干脆一并到山洞外赏月。
    月色朦胧又轻柔,温情脉脉落满天地。
    松茸看了一会,突然啊了一声,眼里亮晶晶的:“豹豹,下雪了!”
    细碎的雪花融着月色,慢慢悠悠地从天上飘落,伴随而来的是阵阵清冽的寒意。
    雪豹不怕冷,他半蹲在雪里,身姿挺拔,替松茸挡雪。
    雪很细碎,不过落得越来越密,不一会儿,雪豹头上便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松茸缩在雪豹的前爪边,脸颊边是雪豹温暖柔软的绒毛。风雪再大,也有雪豹高大的躯体替他挡着。
    他看了一会落雪,忽然想到了什么,探出头来,仰头看雪豹:“豹豹,你的脑袋变白啦。”
    雪豹低头看了他一眼:“缩好,风大雪冷。”
    松茸却没听,他哒哒哒跑出来,拒绝了雪豹想伸爪替他挡风雪的举动,整个身体暴露在雪中,等了一会,等到白雪也覆了他满头。
    他便开心地冲雪豹笑:“豹豹,我的脑袋也变白啦。”
    松茸熟稔地爬到雪豹身上,又附到雪豹耳边,小声问:“这就是月年轻说的,人间共白头吗?”
    他抱着雪豹的耳朵,等了好久,才等到雪豹轻轻地一声“嗯”。
    “是的。”雪豹动了动耳朵,毛绒绒的耳朵尖蹭了蹭松茸柔嫩的脸颊,他重复道:“共白头。”
    ……
    谢容乍然惊醒时,懵然地看着面前的小桥流水人家,一时都没回过神来。
    半晌,他才轻轻地啊了声:“我睡了很久?”
    沉砚将小案几上的果酒端起来给他:“只是片刻间。”
    谢容抿了一口,那果酒尚温着。他捧着酒杯,回忆着梦里种种,倏而扑哧一笑。
    沉砚问:“做美梦了?”
    谢容一本正经道:“嗯,梦到……”
    他还要说些什么,眼角瞥见什么,止了声,转头望去。
    岸上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青衫磊落的青年长身而立,面容清隽。天上无雪无雨,也无烈日高照,他却撑着一把淡青色的伞,姿态舒朗。
    见谢容转头望来,青年微微一笑,轻然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随即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衣袂飘动间,谢容瞧见了他半隐在袖间的手上,缠着细细的一根红线。
    青衫青年走得很快,眨眼间便消失在谢容眼底。
    “容容?梦见什么了?”
    谢容回头,被青衫青年这么一打断,他忽然就忘记了方才梦见了什么、他又要和沉砚说什么。
    一缕寒风不知从何而来,悄悄卷起两人发尾,一片片细碎的雪花从天边飘落,悄无声息。
    谢容福至心灵,下意识接了下去:“我梦见——下雪了。”
    他望着一片片雪花悠悠然飘落,很快落在两人头上、身上,喃喃着:“下雪了……”
    沉砚莞尔:“好,下雪了。”
    他正要伸手去取小船里的伞,谢容却用力拽了拽他的衣袖,阻止了他的动作。
    沉砚微微一顿,见谢容眼眸清亮,想了想,将手收了回来。
    雪初时很细碎,慢慢地就越下越密,很快在沉砚头顶覆上一层浅白。
    他朝谢容张开双手。
    谢容自然而然又无比熟稔地依偎过去:“抱抱。”
    他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沉砚的头顶:“砚之,你的脑袋变白啦。”旋即又晃了晃脑袋:“我的脑袋也变白啦……”
    他开心地弯了弯眉眼:“砚之,这算不算是……共白头了?”
    沉砚抱着他的手紧了一紧,片刻后,眼底蕴开温柔的笑意。
    “是的。”他低头,在谢容唇边轻轻碰了碰,轻声重复道:“共白头。”
    他们相逢于雪后。
    也终白首于雪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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