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她的好,她都明白,只是,很多时候,这样的好,会让她于心不安。其实,一切都不值得的,他等待的,永远都是一个没有可能的结局。她不属于大殷,不属于相府,甚至不属于自己。这样的她,如何接受他的深情。
    与其相守着痛苦,她宁愿他放手,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自己的苦衷。
    听到这话,萧清瑜没有继续问,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难言之隐,也许,她与父亲之间的事情,旁人是看不明白的。
    萧清瑜伏在婉夫人的怀中,半晌才小声的说道:“可是,这样的委屈,您如何忍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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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夫人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说道:“有些委屈,只有自己能给自己。”
    没等萧清瑜开口,她就说道:“好了,都这么长时间了,也该回府了。”
    萧清瑜一愣,却听她徐徐说道:“只有相府,才是我该呆的地方。”
    “母亲!”萧清瑜无奈道。
    婉夫人的目光在萧清瑜的脸上扫视一下,这才说道:“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睿儿。”
    萧清瑜知道多说无用,只重重的点了点头:“女儿明白!”
    其实,她又怎么不明白,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婉夫人不走,定是有自己的考量。也许,就如她所说,她与父亲之间,谁对谁错,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看得明白。也许,她这样,不过是想让那人死心。
    只是,这样的方式,伤害的又何止是她自己?指不定,会让那人抱憾终身。
    婉夫人看着柔弱,其实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她决定了的事情,旁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
    “女儿送送母亲!”萧清瑜才上前一步,就被婉夫人阻止住了。
    “不必了,这宫里人多眼杂,你身为贵妃,不知有多少人的眼睛盯着你?”说着就缓步走了出去。
    其实,有些事情她还没有想好。这宫里头,能避则避,清儿如今是大殷的贵妃,又诞下皇子,也许,这样的生活,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漫步在宫道上,巍峨的宫殿宣誓着属于帝王的威严庄重,金色的琉璃瓦,暗红的宫墙,这是她许久都没有见过的景象了,也许,只在午夜梦回时,见到过。
    婉夫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脚步却不由得加快起来,不知为何,她心里陡然间涌起一种不安。
    她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心下一沉。不对,这条道
    “夫人,走吧!”领路的小太监恭恭敬敬的提醒道。
    婉夫人压下眼里的慌乱,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这里是通往何处?”
    那领路的公公就好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只弯着身子继续向前走着,这一下,婉夫人心下一紧,转身想要往回返。
    “夫人留步,故人相见,夫人难道不想见见?”那太监意味深长的说道。
    故人?难不成是......婉夫人愣了愣,就见到一个熟悉的
    身影出现在远处。
    “你下去吧!”那女人缓步上前,朝身旁的小太监吩咐道,转眼间,就留下她二人面对面站着。
    “婉姐姐,多年不见,可是不记得妹妹了?”崔姑姑上前一步,目光落在面前的女人身上,眼中竟然涌出一种湿意。
    婉夫人思忖片刻,这才明白过来。也是,如今公主贵为太后,这后宫的一草一动,又有什么能瞒得过她?
    也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这样看来,清儿的身份,只怕公主早就知道了。
    “进来吧,公主还在里头等着呢?”崔姑姑拉上她的手,柔声说道。
    推门进去,婉夫人看着面前雍容华贵的女子,泪水不由得落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公主......”
    “姐姐快起,这么些年,真是难为你了。”崔姑姑赶紧将她拉起身来,急急的说道。
    “公主!”婉夫人站起身来,动容的看着坐在桌前的女人。
    ☆、80
    太后凝神片刻,随后又朝身旁的崔姑姑吩咐道:“你出去看着点儿。”
    “是,奴婢明白。”崔姑姑低下头去应了一声。太后的心思,她自然猜得出来。如今,贤妃也只能是贤妃!纵然她是青霄国的小公主,这个身份,也定要隐瞒下去。牵一发而动全身,在太后的心里,最重要的是皇上,是这江山社稷。
    更何况,摄政王的那封亲笔书信,怕是让太后动了心思。如今的青霄国,最想迎回的,便是这个血统纯正的小公主。只是,皇上对小公主如此看重,这事情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也许,到了最后,万般无奈时,就只能走那一条路了。
    想到此处,崔姑姑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一种不安,她总觉得,这后宫,充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
    待崔姑姑出去后,坐在桌前的人才微微指一指对面的椅子,轻柔的说道:“坐吧!”
    婉夫人抬起头来,瞧了面前的人一眼,这才道了声谢,落座。
    婉夫人不知道,她如此恭顺的样子,落在那人的眼中,不知有多么的讽刺。
    原本,不该是这样的,只是,命运弄人罢了。即便是父皇在世时,都偿还不起,更何况是她?
    “凝芷宫那里,姐姐去过了吧?”才刚坐下,便听见耳边传来一句轻轻的问话。这声姐姐,每次听到,都分外的刺耳。
    婉夫人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只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
    没等婉夫人开口,太后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蓦地一声轻笑:“怎么,哀家记得,以前在皇兄的面前,姐姐可不是这般的少言?”
    她的话音顿了顿,眼中的笑意也尽数收去,换上一种让人读不出来的目光,轻声问道:“婉姐姐,你可是怪我?”若不是因为她,皇兄也不会被人暗害。她知道,她定是怪她的,甚至会恨她。因为她,剥夺了她最后的一点儿期待。
    听到此处,婉夫人急忙站起身来:“公主何出此言,奴婢岂敢?”纵是有怨,也只怨天意弄人,她的身份,容不得她有半分的念想,即便是想静静的守在他的身边,也是一种奢望。
    听了婉夫人的话,太后的面上露出一种不忍,半晌才若有所思的说道:“当年父皇的确有意立姐姐为太子正妃,姐姐为何......”
    “公主,奴婢不过一介宫女,怎敢有此妄想?”婉夫人的声音一扬
    ,目光直直的对上了面前的人,眼中掠出一种让人心惊的痛苦。
    太后的唇角微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轻轻的说道:“姐姐何必骗我,若姐姐真这般想,又为何多年来委屈求全,在相府中周旋?姐姐可不是这样的性子。”说话间,又顿了顿,抬起眼来,看进了婉夫人的眼中。
    当年,父皇一道旨意,护国大将军惨死狱中,族中近千人,凡十五岁以上男丁,尽皆处死,其他流放北疆,女眷卖为官奴,一夜之间,血流成河。
    也许,从那一刻开始,面前的这个人就再也不复当初。尽管,那道旨意并非是父皇的本意,之后入宫多年,名为婢,实为主,父皇对她的看重和宠爱甚至比得上她这个公主。可即便如此,八岁那年的灭族之恨,恐怕没有一刻不印在她的脑海中。
    “姐姐可知,楚家,早就变天了!”对上婉夫人震惊的目光,太后的声音又清晰了几分,一字一句的说道:“如今的楚锦霄,已经贵为摄政王,整个楚家,只以他一人为尊。”
    听到这话,婉夫人先是一愣,复又淡淡的笑道:“公主以为,这些就能告慰我族中数千亡魂?”她的眉眼微挑,眼中尽是嘲讽。
    婉夫人闭了闭眼,将心中骤然间一涌而上的仇恨压了下去。这么些年,她以为她早就忘了,却不知道,在内心的某个角落里,这种仇恨永远都在,稍一触碰,便一发不可收拾。
    其实,那个人一直都是最懂她的,懂她心里的苦,懂她这一辈子都放不下的仇恨。否则,当年就不会想要辞去太子之位,与她远走高飞。
    只是,他依旧没有看的透彻,或者是不敢想下去,她与他,根本就不会有结局。灭族之恨,纵然罪魁祸首是楚家,可下旨的,却是他的父皇。
    从来父债子还,她爱上他已是不孝,若真坐上了太子妃的位置,只怕要夜夜难安。更不用说,父亲从容赴死,为的是社稷之大局,她又岂会以一己之身引起朝堂的动荡?
    所以,她要逃开,她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的身份。其实,在她的内心深处,一直都明白,比起身份,那近千人断送的性命,才是他们之间永远逾越不过去的鸿沟。
    可是,天意弄人,她越想逃离,陷得越深,就像如今这样。令人欣慰的是,她最终保全了他的骨肉。他的孩子,她拼尽一切也会护她周全。
    想到这里,婉夫人抬起眼来,意有
    所指的问道:“太后这般大费周章,当真只为见故人一面?”由不得自己怀疑,如今她是青霄的公主,更是大殷的太后。
    对上她的目光,端坐在椅子上的人淡淡一笑,伸手拨了拨桌上的茶盖,又拿起来轻轻的抿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清儿的身世,暂且不必告诉她了。”
    听到她的话,婉夫人微微颔首,其实这样已经很好了,贵妃之尊,又诞下皇子,只要皇上心里有清儿,她宁愿清儿留在大殷的后宫中,安稳一生。
    “前些日子,摄政王修书一封,为的便是小公主?”过了片刻,坐在面前的人又轻轻的抛出一句话。
    婉夫人旋即一惊,站起身来:“他怎么会知道?”还没等她说完,就听到面前的人缓缓开口:“摄政王的意思,是想将小公主迎回宫中,毕竟,她是青霄皇室唯一的正统。”她的语气沉稳,缓缓道来,眼中竟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婉夫人先是一愣,复又发出几声轻笑。是了,这便是皇家的人,这样的无情她八岁那年早就领教了,一族近千人的性命都不会放在眼中,更何况仅仅一个女子。
    “太后别忘了,若不是因为你,他不会惨死,清儿也不会在相府受尽苦楚,屈居庶女!”
    婉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扬起眉来:“你欠她的,难道就是这样补偿?”如今的青霄,摄政王独掌大权,楚家出来的人,又岂是良善的?纵然如楚锦霄,不也在大婚当日将自己的女人送到了旁人的手中?
    似是读懂婉夫人眼中的意思,太后的目光一凝,直直的射了过来:“哀家自有哀家的考量!”
    没等婉夫人开口,太后就话中有话的说道:“若是有一日相府落得和护国将军府那样的下场,清儿又该如何自处?”
    婉夫人的目光一紧,不可置信的看了过来,半晌,将眼中的深意尽数掩下。这一刻,她明白过来,皇上,迟早是要动相府的。
    “纵是我没有意见,皇上那里,又该如何交代?”贵妃娘娘不见了,事情岂能压得下去?更何况,皇上对清儿,可是看重的很。
    “哀家自有办法,这事情,你就不必操心了。”
    没等婉夫人开口,就见崔姑姑从外面走了进来,快步走到桌前,小声的说道:“皇上移驾凤栖宫了,这会儿正在路上。”
    太后点了点头,才对身旁的人吩咐道
    :“派个人送婉姐姐出去,记住,今日的事情,不要走漏了风声。”
    “是!”崔姑姑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了婉夫人的身上。
    “公主,清儿对于我来说,就是一切。若你护不了她,护国将军府,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有的。”婉夫人意味深长的说出这句话,就径直朝门外走去。
    崔姑姑看着太后沉下来的脸色,忐忑的叫了一声:“太后!”
    坐在桌前的人回过神来,压下眼中的深意。难不成,真如传言所说,护国将军府,还有近千名死士?那为何,婉姐姐沦落到这个境地,也不肯轻易动用。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只有这样才合情合理,她认知的婉姐姐,从来都是个忍得住的人!
    “陪哀家回去吧!”太后沉默的半晌,平静的说道。
    待两人远去后,一道身影从树丛中慢慢的钻了出来,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细细看去,那消瘦的脸上,依稀看的到往日的美貌。
    半个时辰之后,盈月殿的林昭仪,得到了一张小纸条,看清上面的字迹,眼中掠出一抹算计!
    “看清楚是谁放进来的吗?”林昭仪将纸条烧尽,沉沉的问道。
    “奴婢有罪,奴婢不知!”宫女彩珍面色一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自家主子的脾气,是愈发不好了,殿中服侍的人,俱是小心谨慎,生怕丢了自己的性命。
    “没用的东西,本宫要你何用?”林昭仪厉喝一声,却也没有继续发作。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定要将凝芷宫的那个贱人给除去。
    怪不得,她总觉得太后对那贱人处处护着,原来,那贱人的母亲,竟然与太后相识。只是,她不知,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
    林昭仪目光一凝,冷冷的扬起一抹笑意,等着瞧,这宫里头,谁笑到最后谁才是胜利者。此时的林昭仪根本就被萧清瑜晋为贵妃的事情弄得大为恼火,她唯一所想的,就是将前头的这颗挡路石除去。
    当然,这种事情,她自己不可能轻举妄动,最好不过的,就是找个替死鬼,想来想去,她便想到了楚贵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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