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见是庄敬航身边的春晖、山菊、谷兰三个,便道:“席上三弟出去了,我们猜着他是心里不自在,还牵挂着伯母,就没问。怎地,他没有回来?”
    春晖道:“听说园子里人散了,奴婢们去接,却没有寻到。”
    庄敏航道:“许是三弟还在园子里转悠也不一定,你去寻了露满、霜盈,叫她们领着人替你找一找。”
    春晖忙答应着,三人跟着庄敏航四人向后头去。
    简妍瞄了一眼春晖,笑道:“不知新近三弟可增了饭量没有,原先瞧着他只吃丁点东西,实在可怜。”
    春晖忙道:“如今三少爷心里宽解了一些,不似先前那般了。只是到底跟大夫人母子情深,每常无人时依旧落泪不止。”
    庄敏航庄政航虚虚实实地赞了庄敬航两句。
    在后头巷子边,两家人分开。
    简妍与庄政航进了屋子,各自梳洗。
    梳洗之后,叫玉环、金枝等人散去,庄政航栓了门,就向里头去,只瞧见简妍坐在榻上,赤着脚穿着一身月白衣裤,手上拿着方才穿的水蓝衣裳,剪下一块布递到烛火上去烧,于是过去捏着她的脚,笑道:“你先前小气的只穿未嫁时候的衣裳,怎么如今连这好端端的衣裳都剪了?”
    简妍尚未说话,外头就有人来敲门,庄政航只得出去,开了门,就见着春晖来。
    春晖笑道:“打搅少爷休息了,那边没寻到三少爷,奴婢想着两边园子是通着的,只怕三少爷转到这边也不一定,因此想……”
    庄政航道:“寻人要紧,更深露重的,你早些催着三弟回去休息。”说着,就叫蔺大娘、秦三娘陪着找。
    春晖忙谢过庄政航。
    庄政航重又栓了门进去,只瞧见简妍又拿了帕子烧,烧完了,往香炉里撒了一把香,又开始拿了剪刀剪那衣裳。
    庄政航看她这番动作,笑道:“你可是发财了就忘了节俭持家?大晚上的,别弄了。”
    简妍一边拿着剪刀,一边不自觉地嘲笑了,“那王八还想戏弄我。”
    “哪个王八?”
    简妍抬头道:“还能是谁,就你那兄弟。他不死也要顶个孝期酗酒的名,我就要瞧瞧他以后能怎么办。”
    庄政航想到众人都在寻庄敬航,顾不得拉简妍睡觉,忙到她对面坐着,问:“怎么回事?”
    简妍就将庄敬航如何跟在她身后,她如何将庄敬航引到石洞里说了,道:“原先我去小解,他跟着倒是能辩解说是想跟我说两句话,后来我都向那么偏僻的地方走了,他还跟着不现身,可见他原本心里打的就是鬼主意。”
    庄政航猜到定是这衣裳上有一星半点的血滴子,简妍才将衣裳剪了烧了,沉着脸骂道:“那混账东西!竟然动了那丧心病狂的心思!”骂完,又瞪了眼简妍,见她依旧不自觉地嘲笑庄敬航,又呵斥道:“你是没有男人的女人吗?就做那事。”
    简妍一愣,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他,道:“我又没有吃亏,再说,又不是我去招惹的他。”说完,见庄政航拉长了脸,不觉冷笑起来,“这可怨不得我,你也别说我招蜂引蝶。”
    庄政航不耐烦道:“从来都不叫人将话说完。”说着起身,忽地又回身一把抓着简妍持剪刀的手,然后就将她压在榻上,手向她胸口用力摸去。
    简妍挣扎了一下,一只手去抓他头发,庄政航又将她两只手禁锢在一处,空出来一只手,就去脱她裤子。
    “瞧见没有,你跟我打架从来就没占过便宜。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那样大胆子,就敢往没人的地方走。他要不是谨慎的人,就半路将你拉到树下花丛里,你能如何?”
    简妍愣住,知道他的意思,就想这人一句话也说不清楚,还怪她不叫他说完,也就不挣扎了。
    庄政航放开手,沉声道:“你手上还有剪刀呢,也奈何不了我。你这次是占着你上辈子是瞎子的光才整治了他,下回子呢?你怎知就有那样多的山洞叫你钻?”
    简妍坐起,心想若不是看着是他,她手上的剪刀早扎下去了,整理了一下衣裳,道:“如今他可不就叫我整治了嘛。”
    庄政航道:“你还嘴硬,你知道他跟着你,你就回头来找我,叫我去教训他就是。明知道那混账上回子骗如梦过去想做什么,你又何必自己犯险?”
    简妍闷不吭声,将布料叠放在一旁,然后盘腿坐着。
    庄政航见她这般,心里更气,先是骂道:“你瞧,才好了两天你又这个死样子了。”在榻前来回走了一圈,又道:“我自然是比不得你能沉住气,那边不知道将人打死了没有,这边依旧能泰然自若地应酬。只是你这次若不是侥幸,就落在那混账手中,你叫我以后怎么办?你当要男人是只管床上快活的?”
    简妍听了这话,忍不住扑哧笑了,抬头笑道:“我知道了,以后有这事就来叫你,可好?”
    “你别敷衍我,我岂会不知你向来是自作主张的主。”
    简妍探着身子,坐在榻上拉他的手,摇了一摇,道:“兴许他不是那心思,兴许我打错了人也不一定。”
    “黑灯瞎火,一个男人偷偷摸摸跟着一个女人,不是那心思又是什么心思?”
    简妍忙又搂着庄政航的腰,仰头笑道:“我自是知道你厉害,这次是我错了,不该自己犯险。若有下次,我只叫你去处置,如何?”
    庄政航握拳道:“若还有下次,我定要亲手弄死那畜生。”说完,见着简妍那谄媚模样,依旧不搭理她,伸手将她推开,只自己上床侧着身子躺着。
    简妍望了他一眼,不觉一笑,然后跟过去,就紧贴着他睡。
    庄政航推了她两次,见她又粘上来,也就不推了,只背着身子道:“若你下次还这样专断独行,我就当真立起家法,就罚你跪一夜。”
    简妍笑道:“这法子好,我原就说你是一家之主的。”
    庄政航回身道:“谁跟你嬉皮笑脸的?”说着,又见她粘上来,不觉也笑了,道:“咱们园子里的山洞都叫人填了,有那亭子,也叫人将门窗都摘了,免得什么牛鬼蛇神都能寻了那鬼魅地方作乱。”
    简妍笑道:“若是没了那鬼魅地方,这日后某人要吃野食的时候可怎么办呢?好歹先前还有个东西遮挡一下,如今没了遮挡,难道光天化日下叫园子里的人共赏风月?”
    庄政航伸手在她屁股上掐了一把,道:“你若生得叫人安心一些就好。”
    简妍笑道:“我若生的安心,只怕您老就更闹心呢。”
    庄政航闭了闭眼,嘀咕了一句“你就没有个怕头。”说完,伸手推了她一把,然后转过身去,见她依旧贴上,就伸手轻轻拧着她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然后又揉揉,心有余悸之时,不免又想若是自己要有她那个镇定自若的气度就好了,转而又想不知道庄敬航那王八死了没有,继而又开始后怕,心想他只当自己有女人缘,不想简妍在男人眼中更是一块肥肉,偏她又跟老天借了胆子,万事不怕,这以后家里家外,不得不防。
    简妍贴在庄政航身上,头靠着他,并不去想庄敬航死活,只回想着庄政航的话,暗道果然自己才说凡事听他的,遇事又将他给忘了。
    庄政航一直惦记着庄敬航死没死,在床上想了小半个时辰,本当简妍也与他一般惴惴不安,转身,却见她正靠着他酣睡,口中咕哝了一句“什么人呢”,然后听着她的<>
    76、上屋抽梯
    有道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五更时分,庄敬航终于叫人发现了。
    因人在自己园子里没的,庄敏航随着众人找,见庄敬航一身酒气地叫人抬出来,又见他脸上流着血,忙叫人送了他回去,一边吩咐人去请大夫,一边亲自进了那山石洞里去看,只见石桌边缘有些血迹,其他地方并无异样,地上石桌上因一群人闹闹哄哄进来,也分辨不出脚印或者其他痕迹。
    庄敏航看了一圈,暗道定是庄敬航喝醉了酒,自己磕在这石桌上。因在自己园子里出事,庄敏航私心里就更认定了这想法,于是领着人出去,叫人洗了石桌上血迹,不许人提有人暗害庄敬航的事,只叫人说庄敬航是自己喝醉了,摸黑进了石洞,自己磕着了。然后又去前面照应着。
    前面庄大老爷也听说这事,急匆匆进了庄敬航的屋子里瞧他,先听庄敏航说了缘由,后见庄敬航脸上的血洗去,果然只有鼻子和脸上有伤口,也就信了庄敏航的话,虽见着他脸上有一道狭长的伤口,但一想着庄敬航酒醉,许是叫树枝刮伤的,也就释然,心里恨他不争,又怜他思母之心。
    大半夜请来了个大夫,那大夫从梦中被人惊醒,尚带着睡意,瞧了一瞧,也不敢胡说,只顺着庄敏航的话,开了些外敷内用的方子,人就去了。
    第二日,庄政航与简妍来探望庄敬航。
    庄政航握拳咬牙,恨不得立时掐死庄敬航,却见简妍忧心忡忡,一副长嫂为母的伤心模样,不禁又觉好笑,暗道这婆娘,做戏倒是当真有一手。
    庄敬航梦中听到简妍关切声音,人便醒转过来,见她一边捏着帕子自责道:“母亲去了,我又没有尽到长嫂的职责,实在是无颜面对老祖宗,没脸见父亲。”
    庄老夫人拉着简妍的手,叹道:“你如何,我都是看在眼中的。你又不比敬航大多少,敬航这孩子又是有事都藏在心里的,便连我,也只看见他笑,就当他没事了。”
    庄敬航眼睛睁开一条缝,只盯着简妍看,瞧着她做戏,又恨自己轻敌了。
    庄政航忙当着庄敬航的眼睛,伸手用力地拧了一把庄敬航的手,叫道:“三弟醒了。”
    众人于是簇拥着庄老夫人围上来。
    庄老夫人红着眼骂道:“你这混账东西,便是再伤心,也不该就去作践自己身子,若不是叫人发现的早,你就死在那山洞里了。”
    庄敬航不知简妍是如何跟众人说的,是说他叫贼人打了,还是如何,眼睛望了眼庄老夫人,又盯着简妍看一眼,然后闭了眼睛,只做昏睡模样,去听众人说什么。
    简妍心中冷笑,料想那庄敬航也没脸说出是跟着自己进了石洞,于是又是关切,又是自责地将庄敏航的推测说了一通,不时瞄了眼庄敬航的鼻子,心想就磕扁了才好。
    庄敬航闭着眼睛,听了简妍那番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话,再睁开眼睛,也就顺着她的话说,道:“孙儿该死,一时想及母亲在时模样,就做了那糊涂事。”
    庄老夫人闻言,骂道:“难不成没了你母亲,我这祖母也没了?你做出那模样,是恨我照顾你不周?你二哥都不敢沾一滴酒,你倒好,醉倒在你大哥的园子里了。”骂完了,又见他鼻青脸肿,叹息道:“你且放宽了心,莫要凡事藏着掖着,就来说与我听就是,你还有父亲叔叔,又不是孤儿一个,何苦将自己逼迫成那般模样?”说完,失望地长叹一口气,就领着简妍等人去了。
    庄敬航躺在床上,瞄了一眼简妍袅娜的身影,撇嘴一笑,暗想庄政航何德何能,先叫庄大老爷、安如梦等人眼中只有他一个,后又娶了这么个千伶百俐的娘子……
    虽打着思念亡母的幌子,到底庄敬航做下的事惹人生厌,便连庄敏航,也觉他在他家宴席上生事,很是不体谅人。于是府上一时也没人再提庄敬航如何。
    庄政航与简妍抱怨了一句,说她手太轻,若叫他去,他定要直接打死了他。
    又过了两日,先是金娘子应邀领着金阿宝、金珠儿来玩,简妍叫秦三娘、秦十五陪着;又领着她们母女三人见过庄老夫人、姚氏,庄老夫人见金娘子生的好,又单纯,也很是喜欢她,留着金娘子说了好一会子话;之后简妍叫人在园子里有趣之处设下宴席,留了金娘子母女一日,才叫人送了她们回去。
    再过一日,简夫人就叫周氏领着何太医的夫人来简妍这。
    简妍求了何夫人去先给庄老夫人把脉,何夫人去了,将庄老夫人每日吃的方子略改了一改。
    庄老夫人觉得何夫人不是正经的大夫,并不信她,只敷衍地笑着,假假地叫祝嬷嬷按着何夫人的方子配药。
    简妍一路殷切地陪着何夫人又回园子,周氏也纳闷简妍为何那样敬重何夫人,只瞧着简妍满眼的崇拜,她就是想不纳闷也不行。
    何夫人也是一头雾水,却也只做不知。
    进了园子,忽听到一声孩童呼喊,简妍与周氏就见姚氏也忙赶着过来了。
    简妍叫姚氏见过了何夫人,姚氏就道:“才刚毛毛听说你们这边要抓麻雀,就叫露满赶紧领着他来,如今不知道那麻雀抓到没有。”
    周氏闻言,脸上微微涨红,惭愧道:“怕是绣姐儿撺掇的,叫你们见笑了。”
    何夫人道:“还是赶紧去看看吧,简姑娘那离不得人,倒不急着把脉。”
    简妍、周氏、姚氏答应着,跟何夫人说了一声怠慢,就叫人领着何夫人去才刚布置好的药房去。
    简妍一行人去了后头,却见在一处亭子边架起了梯子,梯子上,庄政航站在上头,不耐烦地回头问:“当真进的是这瓦下?”
    绣姐儿也不耐烦地答:“就进了那个屋檐,哎呀,姑父笨死了,我爹瞄一眼,手一伸就能掏出麻雀来。”
    简妍闻言,心想简锋就是不干正事,只管给绣姐儿掏麻雀的,又向梯子上看,见庄政航在上头已经侧着身子向一边的屋檐够去,大半个身子倾斜着,于是对庄政航道:“你下来,仔细摔着了。就叫旁人去掏就是。”
    绣姐儿跺脚道:“姑姑别出声,眼看就掏到了。姑父这样的人,不骂不行。”
    简妍望了眼周氏,周氏忙摇手道:“这可不是我教她的,一年到头她跟我的日子拢共就没两三个月,她说什么都怪不得我。”
    简妍咳嗽一声,心想简夫人最爱教绣姐儿一些骂简锋的话,想必这话是简夫人无意间说,叫绣姐儿记住的,于是望了眼庄政航,生怕他听见了那话。
    姚氏不禁咋舌,又见绣姐儿理所当然地指挥庄政航往这边摸,往那边掏,比毛毛跟庄政航还熟稔,暗想这女孩儿怎一点不认生,想来这算是她头会子见庄政航吧;又见她冰雪聪明,心想若是生的粗糙一些,再做这么个小公子的打扮,当真就跟男孩儿一样了。
    周氏见绣姐儿又骂庄政航笨,忙捂了绣姐儿嘴,叫她见过姚氏。
    绣姐儿很是规矩地行了礼,见庄政航手里抓着一只扑棱翅膀的麻雀下来,忙欢呼着去梯子下接,那毛毛也忙迈着短腿跟过去看。
    庄政航下来,将麻雀递到绣姐儿手上,绣姐儿也大方,忘了方才还说庄政航笨,口中一个劲道:“姑父跟我爹一样厉害!姑父比二叔厉害多了,二叔摸了半日还能叫麻雀从手里跑了,还是姑父厉害!”又拿了给毛毛看,毛毛毕竟年小,又没见识过这些,并不敢摸,只睁着眼睛瞧着,心里害怕又不舍得走开。
    简妍道:“你当真没正事了,就随着她胡闹?”
    庄政航笑笑,道:“一不小心着了她的道,中了她的激将法。”
    简妍脸上哭笑不得起来,只拿了帕子给他擦了□上麻雀扑腾下来的灰。
    周氏清了清嗓子,对绣姐儿道:“玩一会放了它,不然它爹妈要来骂你呢。”
    绣姐儿答应了一声,又领着毛毛去叫人拿了花枝做鸟窝。
    简妍道:“还请两位嫂子一起说话,我们去请大夫诊脉去了。”
    姚氏忙道:“去吧,保证不叫贵客委屈了。”
    简妍道声多谢,就与庄政航向药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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