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陷入沉思眉头紧锁,连风蓝瑾是什么时候来到身边都没有发现。
    风蓝瑾瞧着她担忧的神情微微一叹,坐在她的身后揽住她的肩头,让她靠在他的怀里,柔声问道,“在想什么?”
    她放软身子依偎在他的怀里,侧着头看着他,“风蓝瑾,我发现自己变得懦怯了。”以前的她无所畏惧,狠心绝情,可如今却再也找不到当初的那种孤勇了。
    “不是你变得懦怯了,而是你如今有了在乎的东西,所以顾虑便多了。”风蓝瑾轻笑着,呼吸间带着的热气洒在她的皮肤上,激起一片细细的鸡皮疙瘩,他收紧了手臂,“我很高兴看到你的变化。”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没想到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对于他们来说会这么的艰难。
    “放心,一切都会好的,万事有我……”
    大年初二原本是四处走亲戚会朋友的时候,可是京城中的皇亲贵胄一个个竟然都做出了同样的举动,闭门谢客。
    先是丞相府和御史大夫的家里闭门谢客,而后似乎是起了连锁效应一般,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闭门谢客,不见亲友。
    有些细心的人还会发现,这两日京城中的守卫士兵和巡逻的士兵也多了起来,一个好好的年竟然让京城中越发的清冷孤寂了些。百姓们仿佛也嗅到了不寻常的信息,面上的欣喜笑容都被担忧和惶恐所代替,大街上的人都少了些,若是没有事情,百姓们都不轻易出门了。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却有人最是忙碌。
    刑部尚书郑九如亲自到了揽月楼询问了曲艺刺杀方仁儿子的案子。能到揽月楼消费的客人都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掌柜的那里都有他们来到楼中的记录。
    刑部尚书亲自查案子,掌柜的自然把记录双手奉上,郑九如就根据那一日的情况一一去询问了当天来楼中的人。可也正如君傲之所猜想的那般,那些贵胄人家哪些不是精明的人物,他们两不相帮,生怕担了责任一般,不管郑九如如何询问,都言辞闪躲的推脱不知道。
    郑九如也十分无奈,只得询问掌柜。
    揽月楼因为当初方仁的儿子死在这里,所以客人也受了影响,生意大不如前了。
    初二的时候更是清清冷冷,郑九如一身青衣朗朗而立,虽然已经是不惑之年却面容清隽,看上去十分的温和无害。
    “掌柜的,你每日都来楼中看管楼里的生意,不知曲将军刺死方大人独子的那一日可曾看到过?”按理说楼中发生了争执,店小二必然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掌柜的来处理吧。
    那掌柜的四十多岁的样子,一身淡色的衣裳,弥勒佛一般的圆脸,再加上十分善意的笑容叫他看上去十分的和善。
    听到郑九如的问话,他眸子闪烁了一下。
    “郑大人,那一日草民实在还没有赶到,方公子就已经被杀害了,具体的过程草民实在不甚知情。”
    “那你楼里的小二也该知晓吧?”
    掌柜的眸子又是一闪,他四处看了看,凑近了郑九如,小声的在他耳边苦着脸说到,“郑大人,不瞒您说,这件事草民是知晓的,可是您也知道啊,方公子是贤妃娘娘的亲侄子,那曲将军是五殿下身边儿的红人,不管是哪一个草民都实在是得罪不起。所以就算草民知道事情的原委,也决计是不可能去为谁作证的。”
    郑九如十分了解掌柜的心情,却依旧有些不悦,他皱眉道,“掌柜的,这天子脚下发生的事情还没人敢如此隐瞒,更何况这案子乃是陛下亲自下旨彻查的,你如此隐瞒,若是传到了陛下的耳中,不用等着五殿下和贤妃娘娘来找你的麻烦,陛下一道旨意就能让你回家养老,所以掌柜的还是好好掂量掂量再行回答。”
    那掌柜的额角渐渐的渗出了冷汗,吃惊道,“是陛下下旨让查的?”
    郑九如沉着脸点点头。
    掌柜的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一阵寒风从门口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哆嗦,他面色转变不定,脸色十分的复杂。
    郑九如也不打扰他,让他自己想个清楚。
    半晌之后,掌柜的终于咬了咬牙,“好,作证便作证,草民虽然是一介草民,可也瞧不得有人含冤而死。”
    郑九如眉头跳了一跳。
    “郑大人,实话不瞒您说,那一日草民目睹了整件事情的发生,当日方公子和曲大人来草民楼中喝酒,方公子和曲大人起初没有碰头,可是后来两人从雅间里出来之后便好巧不巧的遇到了,草民瞧着方公子和曲将军脸色都很不好看怕两人争执起来,所以就打算去劝着。可谁曾想还不等草民过去,就瞧见方公子附耳在曲将军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曲将军当场就变了脸色,拔出剑就一剑把方公子给刺死了。”
    “当场可有旁人在场?”
    “有的。”掌柜的小声说道,“方公子的几个好友和曲将军带来的一个人都在旁边。”
    “方公子带来的都有哪些人?”
    掌柜的小声说出了几个名字。
    郑九如有问,“那曲将军带来的人又是什么人物?”
    掌柜的听了便皱了眉,“草民也不认识。”
    一旁拿笔记录掌柜言语的人不由得顿下了笔,郑九如也皱起了眉,“掌柜的是当真不认得那人?”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相信。
    揽月楼是京城中最大的酒楼,来楼中消费的客人都是京城中的皇亲贵胄,可以说揽月楼里前来消费的客人都是老客人。而掌柜的也在揽月楼待了许多年的时间,见识也十分的宽广。怎么可能完全对楼中的人全然没有印象。
    “草民绝不敢说谎骗郑大人。”掌柜的听到郑九如话里带着的寒意,不由得快速为自己辩解道,“草民在这揽月楼中也做了快十年的掌柜了,自从揽月楼建立到如今,可以说这楼里的客人没有草民不熟悉的,草民别的优点没有,但是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要见过一面的人,不说可以喊出姓名但是一定有印象。”
    “……可是那一日随着曲大人来楼中的男子草民敢肯定从未见过,而且……”他语气有些迟疑,仿佛不知道该不该说。
    郑九如当即问道,“而且什么?”
    掌柜的回忆起那一日的场景,踌躇道,“……而且那人相当的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郑大人也该知道我们揽月楼的食物酒水均是上上品,一顿饭菜都能让普通人家花费十年,所以前来揽月楼花费的人大多都是衣着光鲜的年轻人,还有就是朝中大臣们宴请的时候偶尔会来这里。”
    郑九如点点头,“那又如何?”
    “可那一日随着曲将军前来的男子却一身麻布衣裳,身穿麻黄色的披风,连帽子都盖的密不透风,看那穿着连京城中的小户人家都不会如此不讲究,实在不像是能进楼里吃饭的客人,不过草民瞧着是曲大人带来的客人,所以也不敢多说什么。”
    “那人事后去了哪里?”
    “咦?”掌柜的一脸惊奇,猛的一拍桌子,恍悟道,“大人您不说草民还没有想起来,当时混乱发生的时候那人就已经不在了,就连什么时候离开的草民竟然都没有发觉。”
    郑九如觉得事情着实有些不对劲。
    他立在原地想了想,指骨轻轻的敲击着桌子,半晌停下手,“那人的五官掌柜的可还有印象?”
    “因为那人的装扮奇异,所以草民特意留意过那人的长相,长得倒十分的普通,不过身材真是相当的魁梧,鼻梁高挺,眼眶微深,看上去倒不太像大远人士。”
    “啪——”
    郑九如面色巨变,身子猛的一旋,桌子上的一干东西全被他扫落在地。
    “你说什么?!”
    掌柜的被郑九如的面色吓到,自己的脸色也变得煞白,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草……草民……草民说……那人……那人身材高……高大……眼眶很深……不像……不像……”在郑九如越来越瘆人的脸色中,掌柜的吓得直接跪倒在地,“大人,草民说错……说错话了吗?”
    曲艺……
    君莫……
    心腹……
    镇守边关……
    不是大远人士……
    这一串串信息让郑九如白了脸色,他猛的起身,吩咐随他前来查案的兵士,“把掌柜带到刑部,严加保护!”
    衙役也都被郑九如吓到,下意识的上前去押那掌柜。
    “郑大人,草民没有犯事啊……”掌柜的瞧着这阵势,脸色更是惊得惨白如纸。
    “掌柜的,今日这事恐怕要劳烦你跟本官走一趟了,放心,本官不会为难你,只是担心掌柜的在这里会有人对你不利,所以才要把你带到刑部去保护着。”郑九如说着对衙役道,“你们搀掌柜的起来。”
    掌柜的这才松了一口气,没有异议的随着衙役们去了刑部。
    郑九如却是快马加鞭的回到了府上,换上了官服立马去了皇宫觐见皇帝。
    事情已经超出了控制,如果当真如掌柜的所说,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他一个刑部尚书能够调查审问的了的。
    郑九如走的太过匆忙,所以没发现他快速的离去之后那掌柜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悄悄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揽月楼……那可是风蓝瑾的地盘啊……
    ※※※
    君傲之对于承诺了梅妃的事情办的十分的妥帖,梅妃扮成小厮顺利的从皇宫中出来就随着君傲之进了云家。
    在大门口的时候君傲之再三的叮嘱,“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梅妃点点头,“足够了。”
    君傲之拜访云常,云常自然要在大厅中迎接,君傲之顺手挥退了一干护卫和“小厮”,梅妃对云家太过熟悉,当即就带着两个侍卫溜了出去。
    他是太子身边的人,要求参观院子自然没有人敢拦着。
    梅妃对云府十分的熟悉,她快步的闪身从守卫最薄弱的地方带着侍卫闪进了后院中。
    直冲老夫人的房间。
    还没到房门口便有人拦住了她,林妈妈皱眉道,“你们是谁,怎么无缘无故的闯进了后院?”
    梅妃披着斗篷,盖住了头,低着头倒也看不出什么。她扬扬手,身后的几个侍卫立马闪身,快速的点住林妈妈和院子里所有人的穴道。
    梅妃冷笑着进了屋。
    屋里九姨娘正伺候着老夫人更衣。
    老夫人中了风,生活不能自理,大小便都无法控制,只能在床上解决,丫头们都不愿意处理这些恶心的东西,所以一个个都离得老远。老夫人虽然中风,可意识很清醒,歪着嘴瞪着丫头们,眼里都是怒火。想说什么可一张嘴就流口水,说话结结巴巴的没人能听得懂。
    九姨娘依旧十分美丽漂亮,看上去比先前刚进府的时候成熟了些,也稳重了些。她为老夫人褪衣裳,换衣裳,做的倒十分的利索,想来也是经常做这事。
    可是老夫人却不领情,用能活动的那只手臂狠狠的往她的身上挥,像是在泄愤一般。
    九姨娘不躲不闪,不多时面上便被打中了两下,红润白皙的脸上泛出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见此,梅妃不由得冷笑一声。
    “九姨娘何必对着个老太太毕恭毕敬,她这个模样你让她自生自灭便是了。”
    九姨娘没发觉屋里来了人,大惊之下回头看来,“你是谁?怎么会来到云家的后院里。”
    梅妃也就是云蓝,瞧着九姨娘卑微恭谦的小脸,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娘亲,以前娘亲也是对老夫人尊敬照顾,且为人处事相当之圆滑,可最后却落得什么结局!
    原本想着不留一人的,可此时她却无法对九姨娘痛下杀手了。
    淡淡道,“九姨娘不必问我是谁,我有话要对老夫人说,姨娘还是先出去。”
    九姨娘还想说什么,云蓝已经不耐烦,一个眼色,身后的侍卫已经点了她的穴道。
    九姨娘吃惊的坐在床沿上,动弹不得。
    “把她弄到门外去。”既然不打算杀了她,那么就不能让她知晓她的秘密。
    侍卫听话的拎着九姨娘的领子,把她拎到了屋外。
    老夫人胡乱的挥舞着能动的那条手臂,瞧着梅妃一步步的走来,眸子里渐渐的涌上了不安。
    梅妃揭掉了头上的帽子,不施粉黛的俏脸越发的冷艳狠绝。她一步步的凑近老夫人,瞧着她惊恐的瞪大眼睛,心里渐渐的有了疯狂的快感。
    她的脸和云蓝的脸已经有所不同,为了不让人认出她的面目,她同意了君傲之的要求,割去了脸上的一层皮,覆盖上了旁人的脸皮。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冰冷的刀锋将面皮划开,一层层的剥开,让她宁可立马死掉的疼痛!
    可是,她更忘不了,当初她的娘亲是如何被逼的绝望的自杀的场景。为了护她周全,把所有的罪名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多少次午夜梦回她一次次的被噩梦惊醒,梦里的娘亲死亡的一幕幕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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