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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从音缈阁出来便前去忘机庭,顺道看望宋瑜伤势。
    宋瑜的情况比陈琴音严重些,她至今昏迷未醒,血倒是止住了,可是一张小脸惨白惨白,了无生气的模样。澹衫正在给她包扎伤口,白绫绕了一圈又一圈,泪水止不住往下落。
    才一早上的工夫,怎的就伤成了这个模样,原本就不大聪明,目下又摔着了头……她心疼宋瑜,这侯府果真是不适合她,霞衣说是姑娘救了陈琴音,可个中原因又有谁知?
    太夫人坐在床头长须短叹,“这孩子真个热心肠,为了救琴音把自个儿伤成这模样……”
    方才音缈阁谈话她都清楚,是以益发对宋瑜起了怜爱之心。她委实愧对霍川不假,对二人有别样的情怀,本以为霍川回府是为讨回当年所受苦难……见着宋瑜后便打消了这猜想,她看着如此纯善,霍川大抵爱惨了她,才会不顾一切将她娶入家门。
    陆氏将今早陪伴宋瑜的两人唤道跟前,“两位少夫人出事时,你二人就在身旁?”
    蝉玉低垂着头做出畏惧模样,霞衣据实以答:“回夫人,确实是我和蝉玉伺候。”
    内室宋瑜在休息,郎中开了几幅内服外用的药便离去。为不吵着她,陆氏便移到正室审问二人,她面目严肃,使人畏惧,闻言狠狠一斥:“大胆!”
    霞衣蝉玉慌张下跪,禁不住浑身哆嗦,心知定然逃脱不了干系,遂迭声求饶。
    便听侯夫人的话响在头顶,“大少夫人失足,你两人离得最近。她亲口同我说有人作祟,不知是你们其中哪一个?若是诚实交代,兴许我会酌情处置!”
    谁知两人皆摇头,霞衣茫然地觑了蝉玉一眼,眉头微微拢起。然而她惶恐模样不像作假,两人一起生活多年,她是什么脾性自己再清楚不过,谨小慎微,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这事。
    陆氏问不出所以然,着实有些气恼,“霍家子嗣岂容你们这些腌臜之人惦记!”
    说罢唤了一声来人,三五名仆从候在门外,陆氏便命他们将霞衣蝉玉带下去,“各打三十板子,只消还剩一口气,不得手软!”
    她们虽为丫鬟,但到底是皮娇肉嫩的姑娘,平常人受二十板子便吃不住了了,三十大板简直去了人半条命!
    霞衣再镇定此刻也忍不住哭着求饶,可惜侯夫人吃了秤砣铁了心,端是不肯轻饶两人。以免哭声吵着宋瑜,便吩咐仆从将她们带走,在前院行家法。
    走时不忘吩咐其他人:“将二少夫人照顾好,出了任何差错,你们的下落便同她们一样。”
    众人惕惕然颔首应是,待到人走后对待宋瑜益发上心起来。
    *
    脸上潮湿不断,好像有一片乌云专门在她头顶下雨,宋瑜摸了摸脸颊,放到嘴里一尝却是咸的。
    她缓缓睁开眼才知是梦境,头疼欲裂,尤其脑后更是剧痛。看清面前的人后,哪里是下雨,分明是澹衫在她跟前一个劲儿地哭泣!
    澹衫手里端着才煎好的药碗,怎么唤她都不醒,愈发悲从中来,是以才哭得收不住。她举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关切地问道:“姑娘可算醒了,身上有无不舒服的?这是郎中开的药,趁热快喝了吧。”
    宋瑜一双大眼睛无力地眨了眨,声音干涩绵软,“我可能是摔得厉害了,身上哪儿都疼。实在没有力气抬手,不如你喂我吧。”
    见状澹衫又要落泪,她怕宋瑜看了心烦,硬生生给忍了回去,“好,好,婢子喂您。”
    一勺一勺地送入宋瑜嘴边,她口中无味,被腥苦的味道一刺激顿时精神不少。攒眉咋舌,总算将一碗药吃得干干净净。
    吃罢药后才想起来问:“大嫂如何,孩子无事吧?”
    澹衫颔首,“母子平安,姑娘别担心。”
    她这才放下心来,想起无意间看的一幕,“今早陪我的两个丫鬟,除了霞衣外,另一个唤什么名字?她现在人呢?”
    澹衫以为她是担心两人下落,是以老老实实道:“是蝉玉吧,她们两人都被侯夫人带去前院了。各打了三十板子,不知情况如何。”语气不无担忧。
    宋瑜不再言语,她想跟陆氏说明情况,但深觉情况不简单。蝉玉一个丫鬟,怎会做出这种荒唐事情,必定是有人在后头指使。蝉玉是她身边的人,说出去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她,好在她救了陈琴音,打消了这种说头。
    日薄西山,暮色将临,外头红霞映天,她竟然昏迷了两三个时辰。她目下不能下床,澹衫便坐在床头陪她说话,期间薄罗又给她换了一回药。伤口不大深,流的血却不少,以至于宋瑜红润的脸蛋变得苍白,瞧着楚楚可怜。
    宋瑜没什么精神,泰半时间都是薄罗逗趣引她高兴,可惜她一笑便牵扯伤口,龇牙咧嘴地喊疼。澹衫将薄罗哄了出去,才到正室便见一人从外头回来,沉稳地迈过门槛。
    霍川面上没多少表情,瞧不出喜怒哀乐。后头明朗怀里捧着一只才出生不久的小奶猫,几乎还没有他巴掌,毛色纯白,尚未开眼。
    澹衫薄罗连忙退至一旁,恭恭敬敬地唤了声,心怀惴惴不知该如何开口。
    霍川确实不知宋瑜出事,行至内室门口停住,从明朗手中接过那只小猫,转头问丫鬟:“宋瑜可在屋内?”
    毛茸茸的一团,放在手心痒痒的,霍川很不适应这种触感。屋子里安静的有些不对头,丫鬟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霍川还以为宋瑜不在,是以才如此询问。
    澹衫低头欲同他说明情况:“姑娘才醒,回禀郎君……”
    不待她说完,霍川便打断:“你们不必进去伺候。”
    内室情况他早已熟识,凭借对家具摆放的记忆,不必人领也能走动。音落打开琉璃帘子,举步往内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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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碗虽被丫鬟收走,但仍旧留有淡淡药味,同室内恬淡馨香格格不入。
    霍川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低唤了一声“三妹”。
    早在他回来时宋瑜便已听见外头动静,她想起身,奈何后背和小腿疼得动弹不得,只能作罢。她怔怔地盯着霍川的身影,只是一天没见,却仿佛过了许多个春秋。宋瑜鼻头酸涩,这才发觉竟然有些想他。
    她受了伤,头一个想跟他哭诉,想向他寻求安慰。
    目光一转落到霍川掌心,是一只才出生不久的小猫,只会发出微弱的叫声。宋瑜眸子一亮,难怪他今早离开问她想不想养猫,本以为是自己做的梦罢了,没曾想竟是真的。
    他小心翼翼托着的模样着实好笑,宋瑜禁不住弯起眉眼,“这是送给我的?”
    霍川来到床头坐下,将她两手放到腿上,颇有些迫不及待地把小猫放在她手心,“端王家的母猫下了四子小猫,便送了我一只。你看着养就是了。”
    宋瑜盯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抿唇嗯了一嗯,实话实说:“我想抱一抱你,可是不能张开手,你能抱抱我吗?”
    她不能张开手,是因为肩胛酸疼,霍川却以为她手里有小猫的缘故。难得她如此乖巧地请求,毫不掩饰对他的依赖,霍川心中好似被胀满了一般,毫不犹豫地将她揽入怀中,“我才离开一天,三妹便想我了?”
    伤口被他碰到,宋瑜低低地哼了一声,埋首在他颈窝中点了点头,“有一点想,不是很多。”
    霍川禁不住低笑出声,抱着她益发紧了些。
    宋瑜担心他压坏了怀里小猫,没一会儿便将人推开。她把小猫放在锦被上,那么小一点儿,到了陌生环境惧怕不安,不住地低声咪呜,可怜兮兮地让人心疼。
    霍川这才想起刚才闻到的药味,“是你喝药?”
    宋瑜知道瞒不住,是以乖乖说是。
    旋即手掌便被他握住,力道强硬得不容抗拒,他脸色骤然转变,“为何喝药,是不是……”
    宋瑜哪知他想歪了,被他捏在擦破皮的地方,摇头不迭,“不是,不是。”
    手下的身子一个劲儿打颤,霍川如何感觉不出,他始知不对劲,霍然放轻了力道细细婆娑她的手背,眉头越皱越紧,“手怎么回事,为何受伤了?”
    宋瑜瘪瘪嘴,忍不住跟他倾述,“不小心摔着了。”
    果见霍川顿时沉下脸,既是到了喝药的程度,可见摔的不轻。他才离开了几个时辰,怎的就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霍川顿了顿,“还伤了何处?”
    宋瑜不说话,只拉着他的手碰了碰腰背和小腿,霍川脸色益发阴沉难看。直到他碰到宋瑜头顶白绫,终究忍不住冷声唤来人,浑身笼罩着阴霾,教人心悸。
    澹衫薄罗跪倒在地,终究还是没躲过这滔天怒火,很有些视死如归。
    霍川将床头药碗扫落一地,厉声质问:“你们是废物不成?好端端的人竟然照顾成这样,留着何用!”
    他很少跟下人发火,平常严厉虽严厉,但大都属于心平气和。眼下确实是震怒,恨不得将一个个斩了泄愤,若不是宋瑜抱着他臂弯求情,或许他真会如此。
    这事本就跟澹衫薄罗无关,宋瑜知道如何讨好他,软声恳求,“不关她们事……你不要生气,我什么都同你说。”
    见霍川抿着薄唇,不为所动。她挥手示意两人退下,薄罗澹衫惴惴不安地退出内室,额头惊出薄汗。
    宋瑜埋首在他胸口,只露出一双红红的耳朵,“夫君,夫君……”
    杀手锏果真见效,霍川顿时便略有动容,手掌怜惜地放在她头上,声音仍旧冷厉,“同她们无关,那是谁的原因?”
    呼吸之间都是他冷冽干净的气味,宋瑜有些舍不得离开,若是被他一辈子这样抱着也好。她今天格外爱撒娇,或许一受伤便显得脆弱,不由自主地想依赖他,“是府里名叫蝉玉的丫鬟,我今日去看大嫂,身边只带了她和霞衣两人。”
    宋瑜将所见情形一五一十地交代完毕,包括她如何救了陈琴音,说完话里很有几分得意:“我方才问了澹衫,她说大嫂母子平安。”
    听在霍川耳中却忍不住生气,旁人是平安了,可她呢?浑身上下哪一处是好的?
    气恼得想教训她,然而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真要下起手来又于心不忍。心软得一塌糊涂,没见过这么傻的,“下回若再出这种事,只管让旁人去救,你不必去管。”
    听罢宋瑜不乐意了,她做了好事怎的还得了教训,“难道我要眼睁睁地看着大嫂摔倒?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是你们霍家唯一的子嗣,出了差错我可担待不起……”
    “谁说是唯一的子嗣?”霍川捏了捏她脸颊,也只有这处是完整的,因心中有气,是以力道便没控制,“我同你会有许多孩子,他们都姓霍。”
    宋瑜羞赧不已,怪他把话说得太直白,偏头一口咬住他手指头,“那是你的孩子,不是大嫂的,自然不一样。”
    柔软的舌头无意间扫过指腹,霍川微微一僵,旋即面色如常地抽出手,“快些养好身体。”
    另外又补充一句:“这几日哪里都不许去,音缈阁我会让人去慰问,你无需管。”
    宋瑜即便想去也是有心无力,遂听话地点点头,反正她刚得了一只小猫咪,兴趣大得很。
    方才顾着说话没有理它,才一会儿的工夫便埋在爪子里睡着了。小小的一团捧在手心,简直要将人的心都暖化了,宋瑜低头蹭了蹭它柔软的毛发,“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好不好?我从来没养过猫,不知该怎么照顾。”
    霍川对此很随意,在他眼里就是一只畜生,哪里还至于起名字。
    不过宋瑜对此乐此不疲,他便随口敷衍道:“我明日让人到王爷府问一声,再告诉你如何养合适。至于名字,你看着起就是了。”
    宋瑜对他态度很不满意,撅嘴哼了哼,“那我叫它成淮好了。”
    果不其然,霍川薄唇一抿,不悦道:“换一个。”
    宋瑜嬉笑,执意要跟他唱反调,“川川。”
    霍川扯起唇角,阴晴不定地开口“你从未如此亲近地叫过我。”
    唯一的一次还是上回,她被逼到无路可退时,不情不愿地唤了一声“霍成淮”。想不到从她口中听到这二字,竟是托一只猫的福。
    宋瑜起名字很认真,来来回回不下十几个,最终决定唤做糖雪球。
    盖因这只小猫缩成一团的模样,白白软软的像极了糖雪球,宋瑜对它简直爱不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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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过晚饭宋瑜又睡了过去,与她紧紧挨着的是糖雪球。原本宋瑜担心压坏了它,想给它在地上铺一个小窝,奈何实在舍不得。好在她受了伤不能乱动,是以退开一些隔着距离,这才放心入睡。
    霍川在正室将今日情况了解之后,命人去唤蝉玉前来。她今日才被杖责一顿,根本下不得床,几乎匍匐着被带到跟前。
    霍川端坐在太师椅上,开门见山:“何人指使你?”
    她后背到腰部一块血肉模糊,只马虎上了一些药,却效用不大。今日陆氏该问的都问了,她端是一个字不肯透漏,要紧牙关只字不提。回去后连霞衣都禁不住怀疑,试探地问她几句话,她缄默不言。
    就连面对霍川不怒而威的面容,亦是一派镇定,“没有人指使,是婢子一时鬼迷了心窍。”
    无论如何问都是这一句回答,霍川登时大怒,“既然如此,那便一并斩去双手,看日后如何为祸侯府!”
    这才从她眼里看到惊惧,很快忍了回去,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
    ☆、第50章 单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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