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映寒敛眸轻轻捻了捻手指,“彻查此事,看看从昨日到现在都有哪些人出入过祺玉殿,另外查一查柳茹馨昨日都吃过些什么喝过些什么,先从食物入手,看看有无被下|毒的可能,今日之内我要看到结果。”
    小顺子随即凛然,“娘娘放心!奴才这就去查。”
    ……
    消息很快便传开了,沈文茵也问讯赶来,昨日她搜寻了半天的证据未果,没想到温映寒这边已经将事情全都解决了,白白让她跑了一个下午。
    太医院的人行动迅速,事情很快便有了结果。前来林萦殿回禀的御医称柳氏的死,确实是中毒引起来的。而搜宫的小太监则从柳茹馨的梳妆台下发现了一个可疑的锦盒。
    小顺子将盒子呈了上来,“娘娘您看,这里面装了两颗不知道是什么的小药丸。”
    温映寒眉心微微蹙了蹙,抬眸示意了一下,叫小顺子将药丸拿给站在一旁的御医查验。
    张御医谨慎地拿起一颗轻轻捻了捻,又晃动着举到鼻间轻嗅了一下,神色顿时凝重。
    “如何?”
    “启禀皇后娘娘,正是此物,柳氏中的毒就是它引起的,这样的剂量,服下一颗便足以致命,药石无灵。”
    在此之前温映寒已经叫人调查了昨日送去柳茹馨房间的食物,并无异样,而且据值守的侍卫说,当晚柳茹馨情绪很不稳定,并未用膳,而是直接将碗筷都砸了,大骂所有人出去。
    如此看来,中毒的来源确实是与这锦盒里的东西有关了。
    小顺子皱眉猜测道“皇后娘娘,会不会是这柳氏害怕惩罚,畏罪自尽了?”
    那锦盒一早就在她的房间里,门口有侍卫值守,也无其他人出入的记档,唯一的可能也就只有柳茹馨自己将毒|药服下去了吧?
    温映寒垂眸细细思索,以昨日柳茹馨的嚣张,她怎会畏罪自尽,分明是一副留了后手的样子……仅仅过了一夜便服了毒,着实不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温映寒细眉微蹙,“去尚刑司找她身边的那个宫女翠栀,问问她可有见过这个锦盒。”
    小顺子神色一变,“禀皇后娘娘,翠栀昨天夜里便死了,今早应该已经拉出宫去了。”
    “怎会?”
    “尚刑司那边说是暴毙,关进去的时候人还好,可到后半夜巡视的时候,守卫便发现她高热不退在说胡话,很快人就没气息了。”
    温映寒隐藏在袖口间的手指轻轻攥了攥,事情发生的时间太过重合,以致于让人不得不多想。这分明是灭口的手法。
    可如果真的是有人灭口,他们杀柳茹馨做什么?
    自古杀人灭口,一来是为掩盖真相,二来是对方知道的过多,需得除之才能心安。
    可是将温映寒推入千荷池的事确实是柳茹馨做下的,她亲口承认了,温映寒记忆里也别无二致,那么便排除了是前者的可能。如果是后者……
    柳茹馨她……究竟知道些什么?
    温映寒蓦地想起了那个绣院……如果说柳茹馨当时确实是在她宫中偷窃耳坠,她最信任的宫女那时正在前院帮她吸引注意,绣院里一定还有帮她的人!这件事情是不可能只靠他们两个人完成的。
    温映寒望了一眼还静立在原地等候吩咐的张御医,轻声道“你先下去吧,先整理出一份记档,等皇上回来多半还要过目的。”
    张御医拱了拱手,“微臣明白。”
    沈文茵看出了温映寒神色间的异常,只等那张御医彻底退出去了,谨慎地开口问道“寒寒,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温映寒将她刚刚的推测说与了沈文茵听,内殿之中一度安静。
    沈文茵轻敛了眉心,“你说得对,那天绣院里发生的事一定有古怪。”
    温映寒抿了抿唇,“我昨天问过柳茹馨那次是怎么回事,她当时没说,我便想着等皇上回来发落她的时候再仔细盘问,没想到有人动手更快一些。”
    “不怪你,她对你积怨已久,就算你再怎么仔细盘问她也不会告诉你真相的,而且事情过去得久了,她应该是有把握你查不出什么。”
    “若只是绣院的人说听见了她的声音便也罢了,有可能是事先被人买通,怪就怪在,那日内务府的人,也说听见了,他们几个过去本就是个意外,没人能提前预料的,况且那几个人我调查过,肯定没有什么问题。”
    沈文茵“嘶”地吸了口冷气,“这就怪了,这柳茹馨是怎么做到让别人听到她说话的呢?”
    温映寒抬眸望向原地等候的小顺子,“你现在去一趟绣院,将那里的掌事叫过来,就说我有话要问她。”
    沈文茵眼睛眨了眨,
    “不是之前已经询问过她了?”
    温映寒眼眸微敛,“是询问过,但所有人都说是听见了柳茹馨的声音,只有她说是见到了柳茹馨本人。”
    沈文茵一怔,“她在说谎!”
    “多半是了……”温映寒望着窗外的大雨隐隐有些不安,如今柳茹馨和她身边的翠栀已经死了,那么那个掌事……
    “小顺子,快去快回!”
    “是!”
    ……
    大雨下了一整日,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午后有一阵雨水渐小了,温映寒便让沈文茵暂且回去。事已至此,只剩下调查。两个人都耗在这里没必要,等有了结果,她自然会同她说清。
    温映寒劝了很久,总算是趁着雨势渐小,将人给哄回去了。窗外的雨水淅淅沥沥,天色也暗沉了下来。
    小顺子在门口脱了蓑衣,匆匆赶了进来,“启禀皇后娘娘,那掌事、那掌事不见了!”
    温映寒眼眸微睁,虽心中早有预感,但真正听到此事的时候还是微微怔了怔,“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顺子低下了头,“据绣院的小宫女说,从昨日午后便没看见那个掌事了,因为听说吴掌事要出宫办事,便没当回事,结果今日也没见她回来,才觉出事情可能不对了。”
    温映寒攥了攥手指,声音微沉“派人出宫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务必将这个吴掌事找到。”
    小顺子顿时凛然,“是!”
    小顺子和芸夏在门口擦肩而过,一进一出,皆是脚步匆匆。
    温映寒眼睛微微动了动,“怎么了?”
    芸夏福下了身,“禀皇后娘娘,皇上回来了。王公公刚刚过来传话了,说皇上待会儿便过来。”
    温映寒怔了片刻,望了望窗外的大雨,“还是我过去吧。”
    “芸夏,备轿。”
    ……
    算起来温映寒与沈凌渊也有两日未见了,原本想着他不过是去趟北营,很快就能回来,却没想到这短短两日的时间,竟发生了这样多的事。
    温映寒下了轿子,是王德禄亲自举着伞出来相迎,气势恢宏的承和宫甚是威严肃穆。
    温映寒走进内殿的时候,沈凌渊正在寝殿里更衣,见是她过来了也未叫她在门外等候,直接道了句“进来。”
    温映寒将王德禄和芸夏都留在了外面,独自推门走了进去。
    沈凌渊已经换了一件深色的金龙纹锦袍,墨色的长发半束,腰间的锦带纹样尊贵,举手投足间是浑然天成的气质。
    温映寒望了眼旁边架子上衣角微湿的衣衫,可见他是刚刚从外面回来的。
    沈凌渊在望见她神色的那一刻凤眸微微动了动,冷硬的薄唇轻抿,未说什么,抬手轻握了她的胳膊,将人先带到了自己身边。
    “朕都听说了。”
    温映寒微微怔了怔,周围尽是她熟悉的气息,凝神香的清冽莫名舒缓了她从昨日起五味杂陈的心绪和紧绷的心弦。温映寒忽而发觉自
    己也是想见一见他的。
    沈凌渊抬手揉了把温映寒的额发,声音低沉却带了几分哄劝“朕本打算换件衣衫就去你宫里的,怎么这么着急先赶过来了?”
    温映寒垂下了视线,眸光望在了他前襟间繁杂的暗纹上,“只是不想……”
    不想再让皇上冒雨而行了。
    她知道,今日大雨,道路难行,沈凌渊本可以在北营再待上一日再回宫的,可他如今这个时辰便回来了,只可能是为着她的事。
    沈凌渊眸色微深,轻揽了她盈盈一握的腰身,将人往自己怀中带了带。
    他声音低而沉缓却莫名使人心安“有关柳氏,朕会彻查的,别担心。”
    温映寒轻轻摇了摇头,“臣妾已经派人去查了,不是来同皇上告状的。”她轻敛了神色,身子靠得沈凌渊太近,无形间沾染上了些许属于他的温度。
    温映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也是想见他了。甚至不知道见到后要做什么,只是单纯地想见一面。
    明明才分别不到两天。
    昨晚也是这样,发生了很多事,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无法入眠,下意识地便望了望身侧那个空着的位置。
    好像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有这个人存在了。
    被一个人恨到入骨的滋味不好受,多年以姐妹相称的人将她推入了寒彻骨的湖水里,即便她从前设想过这样的可能,但面对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每每想至此处,温映寒便有些自嘲,彻夜辗转,转眼间便已是天明了。
    沈凌渊凤眸微微动了动,“大雨难行,今日就留在朕这里吧。”
    温映寒难得地没有说出推拒的话。
    沈凌渊收了视线朝门外低声吩咐了一句,转而望向温映寒道“听闻你这些日子喜欢喝沈文茵宫里的花草茶,便给你备着了。朕去一趟书房命人搬一部分奏折过来,你先喝茶等一等朕?”
    温映寒轻轻颔首,“臣妾就在这里等着。”
    沈凌渊从喉间“嗯”了一声,声音低醇沉缓“那边的架子上有书,这边的书架还没让下人整理过,你先看一看有没有喜欢的,没有的话就叫王德禄去库房给你拿一些过来。”
    温映寒微微弯了弯唇,琥珀色的眸子甚是清澈,“臣妾知道了,皇上快些去吧。”
    王德禄已经端了茶进来,温映寒望着沈凌渊离去的背影,轻抿了一口热茶。外面雨声淅淅沥沥,屋中的凝神香在雕有祥云瑞兽的赤金香炉里沉静地燃烧着。
    温映寒一个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踱步到了书架前。
    那书架高大,上面放着的却不只是书,还有一些瓶瓶罐罐装饰性的摆件,正如沈凌渊所说,这上面看起来确实还没被下人整理过,各类书籍混杂,大多是些兵书。
    温映寒闲来无事,大致按照类别整理了一下,指尖触到第三层的时候,忽然摸到了一个压在书下锦盒状的东西。
    温映寒微微一怔,犹豫了片刻轻轻将盒子抽了出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陈旧的锦盒,长条的形状,颜色暗淡。里面盛着的是一条宫绦,一样看起来旧旧的了,编织的手法也不似是珍制局那边会做出来的东西。
    温映寒下意识地将宫绦拿了起来,头部忽然刺痛了一下。
    这一阵疼痛远比先前的几次要严重,温映寒揉了揉额角微微缓了缓,没有心思想那条宫绦,先将它装进盒子里,塞回到了架子上面。
    她摸到软榻边坐了下来,轻舒了口气,余光望见茶盏上飘散的白烟,端起来微微抿了一口。
    ……
    沈凌渊站在宽大的金丝楠木书案后,忽而听见了寝殿里杯子碎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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