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他呢喃出声:
    “阿禾,假如明天我败了…”
    楚禾眸色一沉,不等他说完便迎了上去主动吻住他的嘴唇,不许他继续再往下说。
    那个吻交杂着炽热与不舍,仿佛鏖战之前最后一场狂欢。
    赫绍煊心中亦是一阵情动,伸手捧着她的脸颊,急促地吻过她唇畔与脸颊的每一寸肌肤。
    这一次,比起他们之间的任何一次都更要痴狂。
    床榻上的被褥衾枕被翻弄得凌乱不堪,楚禾仰倒在床榻上,面色潮红,双手轻轻抵在他肩上,与他目光相接。
    赫绍煊微微有些低喘,大手用力将她额前的碎发撩拨到而后,捧着她的后脑勺再一次用力深吻下去,侵占她的每一寸领地…
    楚禾忽然挣脱开他的吻,光洁的玉臂顺势环上他的脖颈。
    她脊背已经稍稍离开了床榻,紧紧地闭上了双眼…即便她将娇唇用力抿住,却仍然能听见她唇齿的缝隙之间涌出的呜咽声…
    帐前微弱的烛光摇曳一直到将近天明,他们才相拥而眠,浅浅睡去。
    睡了不过一两个时辰,楚禾迷迷糊糊之间便听见赫绍煊起床的声音,她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从床榻上站起身来帮他穿上那身沉重的战甲。
    赫绍煊低头看着她,之间外面忽然乍现的天光从天穹落下,照在少女莹白的肌肤上,宛如他们初见时的情景。
    等楚禾为他穿好战袍之后,赫绍煊蹲下身来将她的衣服从地上一件件捡起来,细心地为她穿好,最后执起她的柔夷轻声道:
    “阿禾,陪我去战场。”
    楚禾抬头看着他,脸上忽然溢出一个许久未见的明媚笑意:
    “好。”
    谁知他们方才挽着手走出营帐,便看见赫子兰正站在远处焦急地等待着,见到他们过来以后,连忙走上前道:
    “王兄,王后嫂嫂,请移驾城南看看吧。”
    到了地方之后,他们竟看见满街都是百姓,他们各自手中都捧着瓦罐、粥碗,还有装满干粮的箩筐。
    楚禾有些诧异,开口道:
    “这是…”
    赫子兰道:
    “这是青泽城上下和周围方圆百里之内的村落里的老百姓,听说我们没有军粮了,特意将自家所囤积的粮食带来,充当军粮。”
    他话音刚落,楚禾便看见一个颤颤巍巍的老者从人群当中走了出来,率领众人跪倒在他们面前,颤声高呼道:
    “东尧王驱逐鞑虏,护我凌柏山方圆百里三十余万山民性命,此大恩难以报答,我凌柏山上下势必与东尧军站在一起,死不后退!”
    百姓们跟着他的话,跪在地上高呼:
    “我们死不后退!”
    在场的将士们闻言纷纷红了眼眶,有的甚至转过身去抹眼泪。
    他们昨夜已经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绝望之中,可如今凌柏山的百姓们竟然肩挑着粮食,手中拿着锄头、斧子,要跟他们站在一处,同生死共进退。
    也让全军将士们都知道,这天下尚有道义永存。即便遮天蔽日,即便明日就是死期,他们也要拼劲全力,背城一战!
    赫绍煊站在高台上,将长剑拔出,朝众将士们厉声道:
    “我东尧将士们!北境军兄弟们!眼下已是危急存亡之秋,我方联军仅仅四十万人,据险以守,力克蛮族八十万大军,使其不敢再犯我大尧疆土!眼下昏君当道,奸臣构陷,竟欲将你我就地绞杀,埋没万世之名!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我们就此揭竿而起,逆天而行!”
    全军将士们闻言,皆猩红着双目,高举手中残缺不齐的兵器呐喊:
    “揭竿而起,逆天而行!”
    赫绍煊走下高台,翻身跃上马背。
    他回头朝楚禾的方向最后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张口无声地说了几个字,而后便将手中长剑直指关外:
    “将士们,随我一同杀敌!”
    一众骑兵紧紧跟在他身后,策马疾驰而去,而步兵也在指挥之下,排列整齐,迈着铿锵的步伐朝城门外奔去。
    楚禾早已泪流满面,可她却深深吸了一口气,径自又冲上城楼,望着赫绍煊的身影率领着仅存的兵力,如同一柄雷霆之剑一般冲向远处密密麻麻的敌军当中。
    楚禾转过身来,面对着战鼓,狠狠憋了一口气,再次执起鼓槌,用尽全力狠狠一击——
    悲怆而沉重的战鼓声隆隆响起,而背后源源不断传来的杀伐声也仿佛近在咫尺。
    楚禾不敢停下,亦不敢回头,双眸中充斥着血红,眼泪源源不断地滑落眼眶。
    而她却将满腔愤懑与悲伤全部都化为力量,重重擂鼓。
    四面王军包抄而过,而青泽城中亦没有逃兵,源源不断的兵力从城中鱼贯而出,仿佛一道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挡在战友身后。
    他们倒下去一批,很快便又有一批人顶上他们的位置。
    如潮水一般的敌人无法将他们冲散,城门破了,他们的脊背就是最后一道铜墙铁壁
    这一回,身后守护的不是万里故土,也不是江山城池,而是他们自己,战友,和那足以荡平世间的道义。
    王军五十万大军,竟然无法阻挡这样猛烈的进攻,不得不上了铁甲连环马和南尧攻城车。
    听着远处的惨叫声,楚禾愈发不敢回头,她怕自己一回头就忍不住在人群之中寻找那个身着玄铁的身影。
    她怕看到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怕自己看上一眼就坚持不住了。
    她手中的擂鼓声越来越强烈,催促着东尧军愈发猛烈的攻势,最后终于被敌军的弓箭手盯上。
    只见一支羽箭顺着楚禾的背心射来,在城墙上护卫的将士们见状立刻高呼道:
    “王后娘娘小心!”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羽箭飞速地刺来,就在即将刺入她身体的时候,忽然被一颗凌空打来的石子猛击,贴着楚禾的脸颊擦了过去。
    楚禾在惊惧之余转过头来,直到看见来人的面孔之后,她脸上的惊诧更甚,忍不住惊呼道:
    “魏藏!?”
    魏藏朝她稍稍颌首,双眸之中带有一丝温存,转身为她让开城墙之下的视野。
    只见远处的山坡之上,先后出现了北尧王旗、孟家军旗以及楚家军旗。
    身穿各色军装的将士们紧紧依偎在一起,如同排山倒海之势一般从山坡上俯冲而下,朝王军背后发起突袭!
    楚禾双手抓紧了砖石缝隙,忍不住热泪盈眶。
    她忘了,这一世与前世截然不同。
    无论今日驻守北境的是楚家军,还是东尧军,他们从来都不是孤立无援。
    他们的身后有朋友,有至亲,有援军,有后盾,成为他们行走世间的底气,所向披靡。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个大团圆
    第九十二章 终章(下)
    ==
    不仅是楚禾, 正在眼前这片辽阔平原上血战的每一个东尧将士都不曾想到, 他们居然还会有援军。
    原本他们以为北上抗蛮已算是孤注一掷, 而如今敌人是这天下之主所率领的、最正统的王军,无论是谁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前来襄助他们。
    可是事实证明,并非每个人心中的清明与道义都荡然无存, 这天下也有远比忠君还要重要得多的东西。
    以孟忌与孟泣云兄妹为首的孟家军、以楚泰宁与楚贞父子为首的楚家军、以北尧新王赫禹为首的北尧禁军三师会盟,从远处辽阔的平原之上俯冲而下, 直插王军心脏, 顷刻间便搅乱了王军原本有序进攻的阵脚。
    楚禾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心中渐渐有一把火燃烧起来。
    她重新执起鼓槌,将战鼓擂动得隆隆作响。
    战鼓声不再是悲怆的孤鸣, 而变成了发起进攻的战歌,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脏。
    东尧军中不知是谁在人群当中大吼了一句:
    “我们有援军!”
    这一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稍顷过后便传遍四野。
    所有东尧军将士闻听此言,立刻精神大振, 重新投入拼刺当中, 将原本就已经受惊的敌军将士尽数砍落马下。
    楚禾亦不知累地擂鼓了许久, 全然不知道身后的战场上发生的事。
    直到远处一个传信的士兵骑马冲入青泽城, 奔上城楼跪在她面前高呼道:
    “王后娘娘!王上命我前来与您报喜,东尧军和前来增援的盟军大胜!娘娘可以放心了!”
    楚禾闻言, 立刻便停下了手中的鼓槌, 连忙转过身去一看,只见远处的战场上已不再是方才的样子。
    原本黑压压一片压境的王军,如今四散离去, 东尧军反败为胜,与盟军一起逐之而去。
    楚禾脸上终于溢出一个难得的笑容,转身向那传信的士兵道:
    “我听闻西尧送来了铁甲连环马,还有南尧的攻城车,难道都没有派上用场?”
    那士兵连忙拱手,脸上也忍不住笑道:
    “孟忌将军带来的七万兵马当中,有三千连城弩军,专克铁甲连环马。那阵法看似玄妙,可若是其中一匹马儿倒下,整个兵阵都会失效。再说南尧的攻城车原本都已经开到了南门附近,可是被楚贞将军用以火攻之计,全将那些攻城车烧了个干干净净…”
    楚禾并不懂兵法,可如今听他讲起却亦是听得如痴如醉,脸上露出难掩的笑意。
    魏藏站在一旁,忽然看见远处的动静,立刻便出言提醒道:
    “小姐,他们回来了。”
    楚禾连忙向远处一看,果然看见三师盟军与东尧军互相依偎着走在一起,四色战旗在风中飘摇,十数位将领并肩而行,簇拥着正中央那位身穿玄铁金羽铠甲、身披赤红战袍的男子。
    他身上仿佛带着万丈光芒,是这世间最饱含热血的存在。
    她的眼中忽然模糊了一片,泪水盈满眼眶,看着远处渐渐走近的他们,转身便往城楼下跑去。
    那守城的士兵见到楚禾,连忙将沉重的南城门大打开来。
    城门前扬起一片灰沙,城中妇孺老少亦蜂拥而至。他们看见城外得胜归来的大军,人群中爆发一片欢呼喝彩。
    楚禾缓步走出城门相迎,身后便有成千上万的民众随同她一并走出城门。
    烈日金光下,走在最前面那高头大马之上的赫绍煊看见她的身影,立刻便抛开众人纵马疾驰到她面前,翻身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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