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尔金带着胡安的人头先回去卡伦城了。
    达克的船在塞伊停留几天也启程返航,以利暂时留在塞伊有事情处理。
    达克想塞伊是要易主了。
    金色妮娜循着灯塔在夜色里入港,达克守着船员们搬运完剩的不多的军火才放他们离开去找乐子。
    “伤好之前我不会再出海。” 达克关上船长舱的门,拎着船上最后亮着的油灯,“但是也不能让金色妮娜一直待在卡伦港,小美人会觉得寂寞的,所以暂时交给你了。”
    达克交给鲁格特一串钥匙,熄灭了灯顺手放在船舷上,拄着拐杖下了船,“照顾好我的美人儿,大副。”
    “是的,船长!”
    达克背对着他挥手,很快消失在了黑漆漆的一片建筑里。
    “我还在想今天你怎么没有翻窗。”妮娜开门让达克进屋里来,锁好了旁边的窗户又关好门,达克看见她斗篷下白色的睡衣裙摆,“原来因为是翻不了吗?”
    “我也不是次次都翻窗的,水晶球没有告诉你吗?”
    “水晶球里显示的只是一种预兆。”妮娜给达克倒了一杯普通的热茶,茶壶被放回炉子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就像它显示你有危险,并不会告诉我你会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
    妮娜自顾自地叹气,“说到底还是我学艺不精,只能看到这种程度的预兆。”
    “这样已经很厉害了。”达克摘下来项链,“来,这个还给你,我想它大概还是发挥了那么一点作用的吧。”
    “送给你了,你最好一直带着。”妮娜没有接,她抬起头,因为斗篷的缘故达克看不到她的脸,“很奇怪,我这几天推断不出你的运势,水晶球只给我显示了一片迷雾,这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因为命运被我掌握在自己手里,这可是区区水晶球看不透的。”
    妮娜没有接达克的话,她摩挲着自己那杯茶的茶杯沿,达克知道这代表她心里很不安。
    “别担心,妮娜,我最近都不会出海了,伤好之前我都会在岸上,不会出什么事的。”
    妮娜缓慢地点了下头。
    拉尔金的船在前一天的下午就到了卡伦,弗纳伯在亲王府的书房里接见了他,书桌上堆着厚厚的信和公文,管家给弗纳伯倒好茶退到旁边,“解决了?”
    “幸不辱命。”拉尔金双手奉上装着胡安人头的匣子。
    “你们骑士团按规矩处理就行,不过是个海盗。”弗纳伯给信封封好印泥交给旁边候着的管家,“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卡伦的骑士团长,老团长年纪大了,该回乡下养老了。”
    拉尔金回想了一下那位怎么看都正处壮年的骑士团长,略有些疑惑地抬头想询问弗纳伯,和弗纳伯的视线对上他顿时打了个冷战,连忙低下头。
    “你是个聪明人。”弗纳伯拆开另一位贵族给他的信,是晚会的邀请,他恹恹地丢到了一旁的置物篮,篮子里有不少邀请函,最后都会成为壁炉的燃料,“回去告诉你的父亲吧,他会很高兴。”
    “为您献上我的忠诚。”拉尔金改为单膝跪地,“亲王殿下。”
    弗纳伯的脸上终于漏出几分笑容,“起来吧,拉尔金.克里斯托可骑士团长。”
    不要招惹兰德斯特家族的这位亲王。
    这是拉尔金刚进入骑士团时一位前辈给他的忠告。
    他也曾从父亲的只言片语中听闻这位亲王殿下不是个好相处的主。
    然而他是一个骑士,骑士应当忠诚。
    简单的木质床上铺着和被套配套的浅色床单,窗台的花瓶里插着新鲜的花草,朝阳在地板上投射出方形的亮斑,虚掩的门后面传来食物的香气,达克分辨出来土豆和熏肉的味道。
    是达克不曾体验过的,温馨的,家的感觉。
    自己这是在想什么?达克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巴掌,打消脑海里才凝聚成形的思绪,翻身下床。
    从自己上船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无根的浮萍。
    自由有它的代价。
    “我这几天晚上都不回来了。”早饭是土豆炖熏肉和新鲜出炉的白面包,妮娜还给达克盛了一小碟腌菜,“不用给我留门。”
    “嗯。”妮娜往斗篷底下递食物,达克觉得那阴影就像是一个黑洞,吞噬的绝不仅仅是食物。
    他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随着沾着汤汁的面包一起咽进去肚子里。
    达克在岸上的打扮尽量低调,他换了一顶圆鸭舌帽,染成棕色的头发松松地扎一个低马尾,深色的大衣遮住他乱七八糟的饰品和武器,佩剑太招摇,不过枪和匕首不能不带,达克的拐杖也是在以利仓库里顺的,外表和寻常拐杖无异,拧开头部却能拔出一把剑。
    “腿断了还来找乐子?”在洛伦丝说话的间隙烟雾从她鲜红的唇里逸散开来,烟枪磕在桌子上,烟灰尽数落在擦洗干净的烟灰缸中,洛伦丝把空了的烟枪交给旁边的侍女装烟丝。
    “只是腿受了点伤,这也不妨碍我和可爱的甜心们度过一段难忘的美好时光。”达克冲着侍女抛了个媚眼,接过自己的烟枪时有意无意在她手背上摸了一下。
    “咳,你先出去。”洛伦丝用烟杆敲着桌子,经年累月的桌子上已经出现了一小片凹陷,那侍女马上红着脸捧着烟丝盒子出去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勾搭我的姑娘们只是为了她们的抑制剂。”
    “别这么说。”达克从指缝里拿出侍女临走前塞给他的纸片,上面写着时间和地点,他展开给洛伦丝看,“热情的甜心约我晚上在后门见面,她真可爱,就是香粉扑得太多让我有些想打喷嚏。”
    “今晚她要出席一场宴会。”啪嚓一声,洛伦丝擦燃了火柴,跳跃的火光让她的指甲看起来更加绚丽,“克里斯托可家的儿子当上了骑士团长。”
    即便是妓馆也分了三六九等,高级的妓馆提供的远远不止是皮肉服务,洛伦丝手下这家妓馆就是专为那些贵族服务的,这里的omega们要论才艺学识和举止礼仪都是不输于那些养在深闺的少爷小姐们。
    不少贵族们都喜欢在外面养上这样一个或几个小情人,除了家里的艺术品,外面的情人也是可供他们炫耀的资本。
    “原来甜心已经有主了啊。”达克把纸片点燃掉落在烟丝上,表情带着些许遗憾和谴责,“朝三暮四可不好。”
    “这话你应该说给你自己。”
    “我又没有朝三暮四,我一如既往地爱着我的小美人和广阔迷人的海洋。”达克享受地眯起眼睛,“说起来怎么突然换骑士团长了,格兰特犯什么事了?”
    “不清楚,说是主动提出想回乡下养老,谁信呢。”说不定人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个农场的地下做肥料,这事越蹊跷就越没人敢深究,“换了不好吗?你不是一直抱怨他狮子大开口地要价?”
    “但是他只是要钱,这种人其实最好满足。”骑士团只听命于兰德斯特,团长说换就换不要想都知道是谁的意思,“新的团长叫什么?”
    “拉尔金,拉尔金.克里斯托可。”
    “没听过,这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随着杂乱的脚步和咒骂,房间的门被撞开,达克刚站起来还没看清楚来人的脸就被拉了过去,一把尖锐的裁纸刀抵着他的脖子,后面有个声音在叫着,“别过来,出去!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后面冲进来的几个下人看见这阵势都停在了门口,望向旁边的洛伦丝,“夫人……”
    “都出去!”
    达克从那歇斯底里的叫喊里听到了明显的颤抖,他也嗅到了那一点信息素,是个omega,“不出去我就杀了他!”
    达克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往外一拧刀就掉在了地上,拐杖敲在腿膝盖上迫使他跪了下去,门口那几个人赶紧过来擒住了他,达克在他破口大骂出声之前从桌上拿了块抹布塞住了他的嘴。
    达克挑起他的下巴看清楚了他的脸,还算清秀,“夫人不给我一个解释吗?”
    “革命军最近很猖狂。”本来看见达克被挟持洛伦丝心都跳到嗓子眼了,现下才缓过来,“到处演讲宣扬什么omega的自由平等之类,还有冲到妓馆里闹事的,说是什么要解救那些omega。”
    “我听说了,那上次劫走我一批艺术品的也是他们吧?”达克扯出来他嘴里的抹布,“你有什么想说的吗?omega还敢一个人来这种地方,我是不是该夸奖你勇气可嘉呢?”
    “omega不是商品!你们这些该死的……”
    达克又把抹布塞了回去,“如果是骂人的话那就算了。”
    “夫人,在暗巷的话,哑巴也不影响接客的吧?”达克笑眯眯的,洛伦丝却从背后升起一阵寒意,是了,海盗有哪个是善茬?洛伦丝在暗巷还有一家妓馆,那是达克投资的,经营皮肉生意和艺术品交易。
    “是的。”洛伦丝赶紧挥手让人带走他,“我会安排好的。”
    “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达克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坐下来,“先换一杯热茶吧。”
    看他这气定神闲的模样洛伦丝忍不住出声,“那是个omega。”
    “我知道啊,虽然送到暗巷有点浪费了,不过看他那样子留在这里也不合适,培养成艺术品应该也不太行,对了我记得是哪位伯爵有着这方面的特殊癖好来着?”
    “你真的就……”
    “夫人。”达克打断道,“我是利益至上的,而且我以前也告诉过您,omega不许上船,哦,商品除外。骑士们要有慈悲心肠,海盗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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