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橙了解萧以恒——这不正常。
    即使厉橙集训最累的那段时间, 两人一天聊不上两句话,但萧以恒每天都会坚持和厉橙说早安晚安,就算没有回应也一天不落。
    可是现在, 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前一天,厉橙给他发过去一大段话, 然而萧以恒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回。
    厉橙试着给萧以恒打过电话, 越洋电话价钱不菲,可是他也顾不得了。
    但是, 他只收到了系统冰冷冷的回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如果萧以恒的电话是丢了、坏了, 以他的性格, 一定会第一时间换手机和厉橙联络,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失联这么久!
    厉橙心里说不出的恐慌和担忧, 各种糟糕的猜测冒了出来。
    不……不要胡思乱想。
    厉橙紧咬住下唇,掏出手机拨打了秋娴老师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厉橙没有弯弯绕绕,直接开门见山地问:“秋老师, 你最近和师母去学校找过萧以恒吗?”
    “啊?”秋娴老师莫名极了,“没有啊, 其实这次过春节, 我们还想去学校看看他、给他送些饺子,但是这几天给他打电话都没打通, 手机一直关机。”她停顿了一下,敏锐地问,“厉橙,萧以恒出什么事情了吗?难道你也联系不上他?”
    “……”
    厉橙心里一沉, 他不想让老师操心,他尽量装作无事发生一样说:“害, 其实我俩最近吵架了,我现在不是在澳国参加比赛嘛,回不去。我就想如果您最近要去学校看他,可以帮我哄哄他……”
    秋老师果然被他骗到,真以为小情侣闹了矛盾呢。她很热心地向他传授了吵架后omega要如何哄alpha,厉橙左耳进右耳出,嗯嗯地应了。
    厉橙挂断电话后,立刻冲到教练的房间,向她申请提前回国。
    于教练意外于他的请求:“……你不参加闭幕式了?后天就是闭幕式了,这次还是你举旗,闭幕式之后全团包机回国,我们已经和媒体打好招呼,接机的时候会有媒体过来采访……”
    厉橙语速急促:“于教练,我真的真的真的非常急,等不了三天了,我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回国。至于闭幕式举旗的事情,抱歉请队里另找人吧。”
    于教练见他脸上的焦急不似作伪,最终还是应允了他的请假。
    “那你一个人回去,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于教练问,“发生什么事了,需要队里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厉橙摇摇头并没有详说,他知道,如果他告诉任何一个人,自己因为男朋友一天没有回他消息,就心急火燎的要冲回国,肯定会被所有人说他大惊小怪。
    但是,他相信他的第六感,他更相信他和萧以恒之间的默契。
    萧以恒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于教练点到为止,“队医说,比赛前给你打的那一针抑制剂,效力应该在你体内代谢干净了。你随时都可能进入热潮期,而且这一次因为药物的副作用,你的热潮期会来的很凶险。厉橙,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变化,最好回国后就呆在家里,安静等待热潮期过去。”
    厉橙苦笑,他哪有什么时间“安静呆在家里”?如果萧以恒真的出事了,他就算热潮期爆发,他也不可能停下来一秒。
    和教练告假后,厉橙立刻买了最近一趟的航班,又赶回宿舍收拾行李。
    他行李本来就不多,很多东西都是可有可无的,他把东西扔了大半,空荡荡的箱子里只有两枚金牌和生活必须品。
    ……
    经过十个小时的飞行,飞机降落在华国首都机场。
    厉橙坐的是红眼航班,按理说,他应该在飞机上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可是他的精神无论如何也放松不下来,硬是生生熬过了漫长的航班。
    落地后,他一开手机,立刻涌进来很多条消息。
    他希望这些消息都是萧以恒发来的,可惜他的希望落空了。
    消息全部来自于他的队友,其中周尖发来的消息最多。
    厉橙难掩失望。
    周尖:厉橙,你怎么突然走了?
    周尖:刚刚教练和我说,你有事要回国,让我带替你当旗手。
    周尖: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走的这么匆忙?
    厉橙回复。
    粒粒橙:回来办事。
    周尖:……
    周尖:是和你男朋友有关吗?
    厉橙没想到周尖那么敏锐。
    粒粒橙:嗯。
    周尖:……
    周尖 :你还记得出发前我和你说过,等我拿了金牌之后,我有事情和你说吗?
    周尖:本来想当面告诉你的,没想到你突然就离开了。
    厉橙隐约记得这件事,但他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萧以恒的事情上,其他人其他事都无法影响到他。
    粒粒橙:有什么事你直接在微信上说吧。
    电波那段安静下来,再无回音。
    厉橙并没有把这段插曲放在心里,他现在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失联整整三天的男朋友身上,其他的一切人一切事都无法影响到他。
    走出机场后,他立刻打车直奔华国美术学院。
    首都刚下了一场雪,车轮碾过残雪,留下一串泥泞的痕迹。
    在这片银白色的天地之间,火红色的灯笼挂满了街道两旁的树枝上,放眼望去,处处都有“欢度春节”的标语。
    厉橙恍然,问出租车司机:“快过年了?”
    “是啊,”出租车司机喜气洋洋地说,“今天已经腊月二十九啦!”
    出租车在华国美院的大门口停下,厉橙提着行李下了车,他敲开美院的大门,告诉保安自己是来找人的。
    美院的冬令营不放假,学生们将在绘画中度过高中的最后一个春节。
    “找人?不行不行不行。”保安连连摆手,“冬令营是封闭的,不能放人进!”
    厉橙说:“那您帮我把那个人叫出来行不行?”
    可是保安只认死理,既不允许出,也不允许进。
    但是这样的规定哪里拦得住厉橙?
    他直接绕到学校后墙,找了个没有摄像头的地方,简单的助跑加手撑,轻而易举地就跳过了围栏!
    上一次,是萧以恒为了厉橙翻越高高的围栏,而这次换成厉橙去找他了。
    华国美院并不大,厉橙很快就找到了学生们的画室。
    现在正是午休时间,画室里空荡荡的,见不到一个人影。
    厉橙走进画室,依次看起那些作品。他知道,这是同学们为了冲击保送名额准备的最终作品,在十天的时间内,谁能拿出让所有老师满意的作品,谁就能留下来。
    这些作品的形式五花八门,并不拘泥于表现形式。厉橙从那一排排作品之间穿梭而过,他见到了黑色碳铅笔画出的素描画,见到了像是马赛克一样层层叠叠的抽象作品,还见到了山水丹青,以及不少的油画作品。
    可是这些作品之中,没有一副署名是那熟悉的三个字。
    最终,厉橙停留在一副背靠墙角的画架前,画架上盖着厚重的毡布,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声音在引导着他。
    他抬手拉住了毡布一角,轻轻一拽,那毡布便顺着画框边缘滑落下来,露出了藏在下面的作品。
    那是一副未完成的画。
    那是一副用无数浓烈的色彩堆砌在一起的肖像画。
    金色,橙色,蓝色。
    是音符落在琴键上的华彩,是水滴汇入大海的轰鸣。
    幻化成画笔的魔法棒,指挥着那些颜色撞击在了一起。
    画中人的模样十分模糊,脸庞与唇鼻都未勾勒清晰,唯有一双眼睛精雕细琢,仿佛带有生命。
    那双眼睛里带着充沛的爱与信念,每一个看到这双眼睛的观众,都会被那双眸中的华彩勾去魂魄。
    厉橙呆呆地望着这幅画。
    屏息。
    因为他认出了画中人。
    ——那是他自己。
    毫无疑问,这幅尚未完成的肖像画便是萧以恒的作品。
    这是萧以恒第无数次为厉橙执笔。
    但这一次的意义截然不同,它不再是自娱自乐的速写;它被alpha细心勾勒,将以最完美的姿态呈现在所有老师面前——萧以恒希望以这幅画作,叩开华国美院的大门。
    厉橙忽然想起来,萧以恒曾经在电话里告诉他,等到厉橙比赛归来后,他会把这幅秘密礼物送给他。
    现在,厉橙已经提前掀开了神秘礼物的面纱,可是绘制这部作品的年轻alpha,又去了哪里?
    就在厉橙发愣之时,教室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爆喝——“金头发的那个小子!你是谁,你从哪儿钻进来的?!!”
    声音的主人是个女孩子,她的声音明明在颤抖,可说出口的话却带着可笑的威胁:“你你你你你别乱动啊!我跟你讲,这屋里摆着的都是价值连城的画,你要是敢随便画一笔,你倾家荡产都赔不起!!”
    厉橙确实没想破坏这屋里的画(虽然他对价值连城这四个字非常怀疑),他放下手中的毡布,老实地转过身子:“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找一个朋友。”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转过了身子,只见在画室外的大门旁,一个看上去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正举着扫把,警惕地看着他。
    那女孩子的头发左半边染成粉色,右半边保留着黑色,一左一右扎着两个高高的马尾辫,粉黑撞色让人过目难忘。
    在厉橙看清那女孩样貌的那一刻,他脱口而出喊出她的名字:“——你是艾米?”
    “——你是厉橙?”
    两人同时安静。
    ”——你是萧以恒的同学?”
    “——你是萧以恒的男友?”
    又是一静。
    “——我听萧以恒提过你!”
    “——我听萧以恒提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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