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说, 家有三个富亲戚不穷。要我说呀,家有三个好姐妹, 肯定过上好日子。”朱丹笑道。
    妞子老实巴交地点点头:“对呀,咱们俩多亏有云朵这个好姐妹,要不然你被婆家休了,在娘家就得憋屈死。我就更别说了,我还没你有本事呢。要不是在这儿有你们护着我, 若让我单独嫁到一个村子里,肯定要受人欺负。”
    云朵帮团哥儿换了一片尿布, 轻声笑道“咱们这就叫缘分,是命里注定的,就该让咱们仨好一辈子。”
    房门咣当一响,泰哥儿从外面跑了进来。别看小短腿不长, 却挺有劲儿, 就跟不会走路似的,只要一迈腿就是蹭蹭往前跑。
    杜氏紧追着跟了进来,喘着粗气,指着泰哥儿笑:“这臭小子跑得越来越快了, 我都快追不上了。”
    云朵赶忙过来扶婆婆坐下:“娘, 您歇会儿吧,我看着他。”
    “不用不用, 我不累,我就喜欢看着泰哥儿。来来,再跟奶奶比比,看咱俩谁跑的快。”即便鬓角挂着汗珠,杜氏心里头却欢喜得很,哪个当奶奶的不喜欢虎头虎脑的大孙子?
    午饭在婆婆院里吃的,一大家子十分热闹。临近傍晚,云朵带着两个孩子回家做饭。
    她前脚一走,鲁铁杵就待不住了,看看几个学徒的手艺,挨个挑了一遍毛病。别人不敢说话,铁松敢说:“二哥,我二嫂一走,你咋看啥都不顺眼呢?”
    鲁铁杵一怔,梗着脖子说道:“胡说八道,你们活儿干的不好,跟你二嫂有什么关系?”
    铁松见他一脸的死不认账,也就没有再争辩:“行,那就接着干活儿吧,看谁急着回家。”
    “你……”鲁铁杵气的咬牙切齿,本想训他们一圈,让他们好好干活儿,自己早点回家陪老婆孩子。现在被人将了一军,反而没法离开了。
    泰哥儿跑得快,云朵牵着淑姐儿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喊他慢点儿。
    “你们家儿子呀,将来肯定比他爹还壮实,才两岁就跑这么快了。”铁庆娘拎着菜篮子走过来。
    云朵看着两个孩子也很满足,刚出生的时候,个头儿都不大,毕竟是一个肚子里出来两个。这一年多,家里吃的好,奶水足,孩子长牙以后,也经常吃菜泥、肉泥,家里院子大,他们来回跑动,小身板的确很壮实。
    云朵刚进家门不久,鲁小月就进门了。“二嫂,你要做饭呀,我帮你看孩子吧。”
    两个孩子正坐在矮桌旁吃栗子糕,难得可以安静一会儿,云朵洗好了菜,正想拿进厨房去切。“行,那你帮我照看一下,你吃饭了么,一会儿一块吃吧。”
    鲁小月站在厨房门口,目光流连在两个孩子身上,嘴里和云朵说着话。“二嫂,明年咱们的油纸伞应该更好卖吧,明年你打算几月开始做?”
    云朵切好了菜,锅已经烧热,舀上一勺荤油,瞧着油花滋滋冒响。“明年再说吧,还早着呢。”
    葱花姜片下锅,爆出浓浓的香味,鲁小月默默咽下一口唾沫,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锅里加了水,猪蹄小火炖着,云朵想炖的软烂了,让孩子们吃一点。
    “二嫂,不管几月做,肯定要做的是吧?”鲁小月追问道。
    “这也不一定啊,看情况吧。明年这两个孩子跑得更快了,爷爷奶奶都快追不上了。不能一味地把孩子推给老人呀,还是要自己带才好。朱丹和甜妮都怀孕了,算着日子刚好是明年春天生。我估计明年也许就做不了伞了。”云朵蹲下身子,用细软的帕子给两个孩子擦擦小嘴。
    “那后年呢,后年就可以做了吧?”鲁小月希冀地问道。
    门口忽然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后年也不做了,今年冬天若是怀不上,明年肯定怀上,再生一个哪有功夫做伞?”
    鲁铁杵大步进门,放下盛放工具的褡裢和做了一半的砚台,跑向两个孩子:“吃什么好吃的,快给爹爹吃一口。”
    为了早点回家,他硬着头皮被几个兄弟奚落了一顿。管他呢,说几句又不会少块肉,回家守着老婆孩子才是重要的。
    鲁小月满脸失落,咬着嘴唇,深深吸了一口气:“二嫂,既然二哥回来了,那就不用我看孩子了,我先回家去了。”
    云朵瞧着她脸色不对,一把拉住了她手腕:“小月,你是不是有啥事呀?有话你就直说吧,又不是外人。”
    鲁小月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来,苦涩笑道:“没啥,二嫂,我回去了。”
    “不行,你不能走,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咱们一起做伞做了半年,我可是拿你当亲妹子看待的,你有事就说出来,别闷着,我和你二哥一起帮你想办法。”
    鲁小月转头看一眼云朵,满脸依赖,眸色却有些复杂,终于忍不住开口说了实情:“村南的刘小涛他娘来我家提亲了,我娘打算把我嫁给他。”
    鲁铁杵一听就皱起了眉头:“刘小涛怎么行?虽是他家境殷实,可他酗酒打架,时不时地撒酒疯。你若嫁了他,以后免不了要挨打。”
    鲁小月叹了口气:“除了他,就只有韩石头了,可那个家伙好吃懒做,家里也没几亩地,还不如刘小涛呢。”
    云朵疑惑了:“这两个人都不是好人选,你干嘛非要考虑他们呀。”
    鲁小月郁闷地撅起了嘴,闷声说道:“可我姓鲁,外姓的男人年岁合适的就只有他们俩了。”
    鲁铁杵抢光了儿子、女儿手里的栗子糕,站起身来:“你从小没怎么出过村,不认识外人也正常。我认得几个镇上的小伙子,挺不错的,比他俩强多了。”
    云朵也劝道:“是啊,你不要只看咱们鲁家河,关键是男人好不好。若是嫁个好男人,即便离家远也是享福的。我不就是么,你看这里离我们小浪村多远呀,可我不也没受欺负么?”
    这话鲁铁杵爱听,当即嘿嘿直笑,嘴都合不上了。
    “可是……”小月使劲一咬唇,下了决心:“我这半年挣了将近一千文,我舍不下这个好差事,想以后接着做。若是嫁到外村,我还怎么回来做伞呢?”
    云朵瞠目结舌:“你这傻孩子,你怎么能为了做伞,搭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呢。这根本就不能跟找个好婆家相比呀,做油纸伞本就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事,你不要太重视。”
    小月诚恳说道:“二嫂,你们家地多,二哥又有本事。对你来说,做伞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顺手而为,对我家可不一样啊。我家地上孩子多,这些铜板够花大半年的,确实特别重要呀。以后嫁了人,要是还能做伞挣钱,婆家也是要高看一眼的,不至于受欺负。”
    云朵看一眼自己的丈夫,有些无奈。鲁铁杵一看媳妇需要自己拿主意了,赶忙挺身而出,和媳妇并肩站在一起。“我说不做就是不做了,你就别想这事了,该嫁到外村就嫁到外村去。挣钱养家本就是男人的责任,不需要你们拼死拼活挣钱。快回家去吧,跟婶子说,别答应刘小涛那个无赖。”
    其实那刘小涛也不算特别无赖,就看跟谁比,若是鲁铁杵这样的男人比,那的确是不能嫁他。
    “姐,姐夫,我给你们送甜红薯来了。”云海赶着驴车进门,鲁小月心情郁闷,低头瞧着自己鞋尖走路,没注意突然冲进来的驴车,一下子撞在了瘦长的驴脸上。
    “嗷……啊……”毛驴大叫起来,云海腾地一下跳下车,推开驴脑袋,关切地询问鲁小月:“姑娘,你没事吧?”
    鲁小月眼冒金星,手捂着眼眶,连连摇头:“没事。”
    云海嘬着牙花,瞧着都替她疼:“你这眼泪都甩出来了,还说不疼呢。你先睁开眼看看,能看清不?”
    云朵上前拉起小月,到水盆里洗了一把脸,用棉巾擦净了,让她试着睁睁眼。
    正直妙龄的大姑娘,脸蛋被水润湿,发梢也滴着水珠,尝试着睁了睁眼,却因疼痛眼帘眨个不停。
    云海探着脖子盯着她:“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清水镇找大夫?”
    小月连忙摆手,笑道:“不用,我哪有那么娇气,不就是撞了一下么,一会儿就好了。”
    云海挠挠头:“你这一笑,我想起来了,上次团哥儿过满月的时候见过你。你就是那个拎着篮子发馒头的姑娘,对吧?”
    小月眼睛难受,就伸手蒙着,嘴角却是笑着的:“是啊,就是我,你记得还挺清楚。”
    “其实我本来也没记住,印象中你特别爱笑,脾气特好。朱大哥那么无理取闹,你还能笑呵呵地给他解释,我真是佩服。若换成是我,早就变成一块爆碳炸开了。”
    云朵在一旁瞧着,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开《桃花妆,桃花运》,是一篇甜文,爽文,请大家提前收藏~噢噢噢
    第91章 亲媳妇
    云朵暂时按兵不动, 只关心的问了问鲁晓月,见她没事,这才转头看向弟弟:“云海, 天都快黑了, 你怎么跑来了?”
    云海笑道:“我来给你们送甜红薯, 顺便道个别。”
    “道别?道个什么别, 你要去哪儿呀?”云朵纳闷问道。
    “天冷了,地里也没啥农活, 我一个大小伙子在家闲着也不是回事儿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那边经常闹水灾,就算咱家地不少,收成却不稳定。大哥在镇上当个伙计,也能挣些钱贴补家用。只不过需要早出晚归的, 有时还要连续很多天住在镇上。幸好有落落陪大嫂做伴,要不然大嫂一个人带着然哥儿住在村边上也不安全。”
    鲁铁杵也凑了过来, 接过云海搬下车的一口袋甜薯放到西厢房里去。“那你究竟想出去做啥活儿?”
    “我呀,还是觉得像我姐夫这样好,平时不耽误种地,农闲的时候有个手艺可以挣钱。在家守着父母孩子, 多好, 所以我也想去学个手艺。”
    又被人当崇拜的标杆了,大石匠心里美得乐开了花,脸上却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只貌似谦虚的摆了摆手:“瞧你说的,我哪有那么好, 不过是比较疼你姐姐罢了, 这是人品问题,不是手艺问题。”
    云海的个头比两年前高了不少, 抬起长长的胳膊搭在姐夫肩上,一副哥儿俩好的模样,笑呵呵说道:“姐夫你又谦虚了啊,要不是你会这么个手艺,能把我姐养的白白胖胖的吗?”
    “哈哈哈……”大石匠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欢喜问道:“你想去学什么手艺呀?”
    “前几日我到山上摘柿子,碰上几个外乡人,他们是来砍手指竹、抓黄鼠狼的。说咱们这边的竹子质地坚硬,不易断裂,黄鼠狼的毛也很柔韧,最适合做毛笔,只可惜咱们这边没有做毛笔的匠人。说是原来京中有一个手艺最好的老艺人,姓钟人称毛笔钟。钟师傅年纪大了,想落叶归根,就回到了祖籍八仙县海椒村,平日里很少做毛笔了。老人家走亲戚偶然路过咱们这里,发现咱们这里的竹子非常好,就让他的仆人们砍竹子,凑巧捉到一只黄鼠狼,发现是做毛笔的绝佳材料。刚巧他们又碰上了我,我想学做毛笔,老人家已经答应了。说天时地利人和聚齐,是天意让他把手艺传给我。”云海满脸是笑。
    云朵连连赞叹:“听你说这件事儿简直跟说书似的,真有这种奇遇?”
    “姐,这还能假吗?我已经磕头拜师了,师傅说要我去八仙县苦学三年,每年清明、中秋、过年可以回家砍竹子捉黄鼠狼,其他时间都要踏实的在那里学手艺,我已经发过誓了,保证能做到。”云海满脸坚定。
    云朵心里一酸,满是不舍:“去那么久呀,爹娘能放心么?”
    鲁小月看人家一家人说着话,就告辞要回家。云朵却没答应:“小月,两个孩子吃的满脸都是,你帮我给他们洗洗手和脸吧。”
    “好。”小月痛快地答应了,去厨房端来半盆温水给两个孩子清洗。
    云海接着说道:“我一个大小伙子,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娘就是怕耽误了我的婚事,又怕去了那师父给我安排一门亲事,就想在我临走之前把亲事定下来。这几天她把全村的婶子大娘都发动了,相了三个姑娘,都不太合适。十月初十落落定亲,爹说让你们一家都过去,一块热闹热闹。到时候你劝劝娘,不用着急了,我还小呢。”
    云朵有点怔愣:“落落这么快就定下了呀,是之前相看的那个茶叶铺的少东家么?”
    “对,就是他。他们的订婚宴我赶不上了,你们替我多吃点。姐,姐夫,过年的时候我就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好好喝几杯。”云海走到泰哥儿和淑姐儿身边,一手抱起一个,掂了掂分量:“小舅要出院门了,你们想不想小舅呀?”
    “想。”淑姐儿乖乖答道。
    两个小娃娃刚刚洗干净胖乎乎的小脸,白白嫩嫩的,特别可爱。泰哥儿一双小胖手上还带着水珠,小月起身追着去擦。没等她捉住泰哥儿的手,小家伙就咯咯坏笑着抬手在云海脸上啪地一拍。
    “嗬,臭小子,你要给小舅洗脸呀。”云海也不躲,依旧笑呵呵的。
    小月赶忙抓住行凶的小手,用棉巾擦净了上面的水珠。然后举着棉巾对云海道:“你自己擦擦吧。”
    “不用,一会儿就干了。”云海豪爽说道。
    云朵转身进了厨房,朝外面喊道:“小月,你进来给我帮帮忙,再做几个菜,让云海在这吃了饭再走吧。”
    “哎!”小月脆生生地答应一声,快步走进厨房。
    云海抱着两个孩子也跟了过来:“不用了,姐,爹娘还等着我回家呢,我一会儿就要走。”
    厨房里,云朵正拉着小月说悄悄话:“你看我这个弟弟咋样?”
    “什么咋样?挺好的呀,人长得好,性情也好,还有成算,要出去学手艺呢,将来我……”鲁小月并没有明白云朵的意思,她想说将来我弟弟要是也这样就好了。
    她话没说完,云海就凑到了厨房门口,听到别人这么夸自己,云海心里美滋滋地,谦虚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都不好意思了。”
    鲁小月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还不肯装作没听见,偏要说出来,把姑娘羞的红了脸。
    “云朵朝着云海摆摆手:“没你的事,你先出去。”
    “嘿,我还没走呢,就不想看见我了。姐夫,你来评评理,你说我姐这么办事对吗?”云海委屈哒哒地皱着眉头离开厨房,鲁铁杵接过女儿,抱在自己粗壮的胳膊上:“都怨我,平时太娇惯她了。没法子,谁让她是我媳妇呢,你要怪就怪我,姐夫陪你喝两杯。”
    云海坐到石凳上,把泰哥儿放到自己腿上,笑了起来:“你们家是真行,我姐就没有不对的地方,在你眼里哪都好。”
    “那当然了。”大石匠憨憨地笑。他的亲媳妇呀,一见钟情的媳妇,捧在手心里的媳妇。
    云朵在厨房里拉着小月继续问道:“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给你们俩说个媒怎么样,你愿不愿意嫁到我们小浪村去?”
    鲁小月瞠目结舌,瞧着云朵半天说不出话来。脸上却是越来越红:“我……我怎么配得上人家?”
    “有啥配不上的呀,你长得好看,脾气也好,我娘肯定会喜欢你的。我看云海也挺高兴的样子,应该没问题。关键就是你的想法,你可千万想好了,要不就多看几眼,再思量几日。不过,云海明天就要出门了,最好今天能说定了,等到过年的时候再定亲也行。”
    鲁小月红着脸低下头,拼命揉搓着自己的衣角,嗫嚅道:“二嫂的弟弟自是极好的,只是……只是怕人家不乐意,你问问他吧,我先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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