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楚若烟刚刚用过早膳,便闻外头小丫鬟禀道:“小姐,明郡主来了!”
    楚若烟忙迎了出来,抓住明彦君的手问道:“怎么姐姐这会儿过来,可是发生什么事?”
    明彦君摇头道:“倒没有再生出什么事,只是萧三哥传出话来,那御林军的身份已经查明,竟是原来巡城营的人!”
    巡城营?
    楚若烟惊讶,转念间才想起,前几日楚若帆才说过,因为楚若麟大婚,殷洛要从宫中嫁出,御林军人手不足,将巡城营的两队人调去,鲁晋便在其中!
    怎么这要出首她的,竟就是在这两队人中?
    巡城营的人,都是每年自投军的新兵中选出,虽也有世家子弟,却大多出身寒微。
    楚若烟皱眉,问道:“可知道底细?”
    明彦君摇头道:“只知是去岁投军,龙屯府人氏!”
    龙屯府?
    楚若烟立时睁大眼,吃惊道:“你说龙屯府?”
    龙屯府可是阳谷关内第一座城邑,当初楚若麟走马取沉丹先锋首级,就是在龙屯府外,姐妹几人对这龙屯府也都不陌生,没想到,那御林军竟是龙屯府人氏。
    明彦君点头道:“大哥已命人传书给龙屯府张守备,或能有旁的线索。”
    楚若烟了然点头,却又摇头道:“太慢了!”
    上京到龙屯府,一个来回,纵然是轻骑疾驰,也要月余时间,如今眼前的情势似松实紧,怕不能等。
    明彦君道:“大哥岂有不知?他已命人往巡城营,请杜统领回京,往龙屯府的人,不过是多条线索罢了!”
    楚若帆拜将之后,已调离巡城营,原来的副统领杜渐晋为统领。
    楚若烟点头道:“既是巡城营的人,杜统领自然知道底细!”
    明彦君说过正事,见她仍在凝神思索,轻叹一声道:“若非生出这等事来,明日便是昭和大婚,我们还想着,日后有她到你们府上,你也总算有个说话儿的人,哪知道又生此波折!”
    楚若烟倒并不如何在意,摇头道:“等四哥回来便可迎娶,只是她那身份,呆在皇宫里总是尴尬,早知如此,倒不如还在驿馆。”
    明彦君摇头道:“进宫也好,在宫里有公主照应,倒更放心些!”
    那倒也是!
    楚若烟点头。
    姐妹二人正在说话,外头禀韩立求见,楚若烟也不避开明彦君,径直将韩立唤入。
    韩立回道:“宫里传消息出来,昨日那顾公公往冷宫哭了一场,随后又去长春宫外呆坐片刻,便又回杂役房去了,瞧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长春宫是季氏的故居。
    楚若烟扬眉道:“听起来,倒是个念旧情的!他可见过六殿下?”
    韩立摇头道:“不曾听说!”
    楚若烟“嗯”的一声,吩咐道,“虽是如此,不能大意,还是多留心的好!”
    池计和骆子冲口中的顾公公,除去他,实想不出旁人。
    韩立应命,又道:“还有一事,宫里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有所牵连。”
    “何事?”楚若烟问。
    韩立道:“说事发前一日,沈妃曾去过冷宫,与季氏说好一会儿话。”
    沈妃?
    三皇子耶律郯生母!
    楚若烟一怔,问道:“你说事发前一日?哪一个前一日?”
    季氏身亡,是她前去冷宫那日,可是发现尸体却是第二日。
    “是!”韩立点头,“便是昭和郡主进宫前一日!”
    也就是她楚若烟见到季氏的前一日!
    沈妃见过季氏的第二日,她伴殷洛进宫,从长寿宫出来,便被那白发太监骗去冷宫,随后,她离开冷宫,季氏身亡,再接着,是那御林军出首!
    这些事连贯起来,楚若烟瞬间想到季氏和沈妃的关系,不禁心头一跳,低声道:“难不成,幕后之人竟然是他?”
    “谁?”明彦君听这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
    楚若烟瞧着她,一字字道:“三殿下!”
    三皇子耶律郯!
    明彦君吃一惊,皱眉道:“怎么会?”
    季氏获罪之前,在皇宫可算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沈妃与她交好,行事素来唯她马首是瞻,三皇子耶律郯虽为兄长,可是受生母所教,在六皇子耶律真面前也一向矮着一头,怎么此刻季氏身亡,楚大小姐竟疑是耶律郯动手?
    楚若烟定定向她注视,慢慢道:“昨日皇上曾道,沈妃与季氏,娘家本就有些亲故,她二人本就是姐妹,可是姐姐回想,季氏获罪之前待沈妃如何?”
    明彦君回想片刻,点头道:“嗯,虽说较为亲近,可是有时使唤时,如唤婢女!”
    楚若烟点头道:“如此可知,她们的娘家纵然有亲,也必然不是家世相当的亲戚!”
    在这个时空,地位的差异,贫富的差异,足以促成姐妹之间的不平等。纵是一府的亲姐妹也是如此,更何况是两姓姐妹?
    “那又如何?”明彦君皱眉。
    世家之中,纵是同宗,也分嫡系还是旁枝,身份自有高下,更何况季氏和沈妃还是两姓的亲戚。
    楚若烟叹道:“傻姐姐,又有什么人是甘愿一生屈居人下,还要带着自己的儿子?”
    明彦君想一想,试探道:“妹妹是说,沈妃自幼被季氏指使,纵然进宫也低她一头,心中早已不忿,趁着她落难,便至动手?”
    楚若烟叹道:“这一案不止杀了季氏,还顺势嫁祸给我,到我进宫,又再将那御楚军杀死,嫁祸给七殿下!一箭三雕!”
    “一箭三雕?”明彦君不解。
    楚若烟数道:“季氏多智,六殿下行事素来听从他母妃的,季氏一死,也等于砍去六殿下一条臂膀,这是其一!其二,如今我父兄和钰王皆不在府,嫁祸给我,若是顺利将我除去,我楚家与钰王就再不会联姻,也就避免楚家变成钰王一党!”
    好毒!
    明彦君皱眉道:“其三呢?”
    “其三!”楚若烟接口,“我自幼出入皇宫,宫里的人岂不知道皇太后和皇上皆护着我?听到我进宫,便知道此计已经失败,便将御林军除掉,除去不使御林军指出背后之人,还顺手嫁祸给七殿下!”
    明彦君摇头道:“这第二计、第三计不能并存,如此说来,也只是一箭双雕!”
    “不!”楚若烟摇头,“姐姐忘了,到此刻,七殿下还不知下落。若是他不能寻获,不止为大争除一个劲敌,元皇后必然将这笔账算到我的头上,相争之余,只能两败俱伤,旁人坐收渔人之利!”
    明彦君听的心惊,低声道:“对付季氏也倒罢了,可是若是钰王和楚大将军在京,纵没有皇上和皇太后护着,又能将你如何?”
    若有钰王或楚大将军在京,此案纵还在大理寺,田立言也不敢动楚大小姐分毫,如此一来,就无法嫁祸给耶律亭。
    楚若烟点头道:“所以,在杀季氏,命御林军出首时,她便已知道南疆举兵,钰王和我父兄出征!”
    明彦君惊道:“此事纵是我父王,也是早朝才得到消息,她又如何知道?”话出口,心中已一片了然,张了张嘴,喃喃道,“除非,她便是这幕后之人!”
    是啊,若不是南疆举兵,战报传回来,也要半个多月的时间,若不是幕后之人,又如何知道几时到京?
    楚若烟点头。
    明彦君想一想,又摇头道:“四公子大婚在即,钰王殿下又是掌管整个兵部,她又如何知道,战报传来,他二人也一同出征?”
    楚若烟叹道:“我苍辽虽说兵多将广,可是领兵的统帅能有几人?十几路叛军一同举兵,四哥身受皇恩,又如何还能顾得上自个儿大婚?九哥无人可用之下,又岂会不亲自出兵?”
    也就是说,幕后之人对南疆兵马和朝廷兵马都了如指掌!
    明彦君脸色微变,低声道:“是啊,将军府中无人,你们府上那位夫人又是……”话说半句摇头。
    楚若烟点头,又接着道:“楚、田两府不和,在这上京城已不是秘密,我落到田立言手中,必然讨不了好去!”
    明彦君点头,细思三皇子耶律郯平日的为人,也是越想越惊,低声道:“可是如今我们只是推测,并无实据,要如何处置?”
    楚若烟道:“这个容易!”向韩立道,“沈妃去见季氏的事,你设法给皇后传个信儿!”
    韩立应命,见她摆手,躬身退了出去。
    明彦君不解道:“皇后?”
    楚若烟道:“姐姐莫要忘了,七殿下出宫之前,是与三殿下在一起,他们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如今也只有三殿下知道。皇后心中有此疑虑,如今再将沈妃的消息透露她,她岂有不查的道理?纵她查不出什么,也必然会禀报皇上!”
    宫里的事,她们不方便过多插手,交给皇帝、皇后,是最简单的方法!
    明彦君点头。
    楚若烟接着道:“还有,昨日从大理寺到御书房,耶律真本是恨极了我,要将我入罪,可是到御林军被杀,他突然将矛头转到七殿下身上,当真是奇怪的很!”
    明彦君昨日虽不在偏殿里,可是已听过她的细述,点头道:“以六殿下之智,也难说出那番话来,倒像是旁人授意!”
    楚若烟点头道:“三殿下进殿之后,有好一会儿,是与六殿下站在一处!”
    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是三皇子耶律郯向六皇子耶律真授意,既然不能将楚大小姐入罪,索性咬死七皇子耶律亭,给夺嫡之争去一个死敌!
    明彦君听的心惊,喃喃道:“只这一案,先除季氏,断六殿下一条臂膀,又使七殿下身陷嫌疑,当真是好手段!”
    岂止?
    若南疆的兵马也是一路,还将耶律辰和楚家父子尽数调出京去,如果猜的不错,大争,已经不远。
    明彦君听她说完,已再也坐不下去,起身道:“如今只能提醒皇上防范,我即刻回府见父王!”
    若皇帝能够提前防范,倒是釜底抽薪之计!
    楚若烟点头,也不再虚留,起身送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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