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被人骗了吧?”平凡大惊,“现在的古董大部分都是骗人的。”
    钟遥说:“我还不至于看走眼。”
    平凡这才想起钟遥是拍卖师,他的工作有很大一部分就是鉴别物品真伪,确保商品的价值,再将其拍卖出去,获取高额的提成。
    钟遥和姨丈吕勉相见恨晚,一见如故。吕勉这些年迷上了古董,买了好多的“古董”,气得大姨还得收拾一个空房间来装,在不知真假的情况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改天我帮姨丈看看。”钟遥为人也很爽快,当即答应帮吕勉鉴别真伪,“万一要是有真品,那就值了。”
    姚芯却不以为然,“就算有一件真品,也抵不上其他的全是假货。”
    吕勉气恼,“要都是真品呢?”
    “果然和艺术沾上就没什么好下场。”姚芯深以为然,家训犹在耳边。
    这回吕勉不说话了,默默地和钟遥碰杯,无奈钟遥开车,不能陪饮。
    饭后,钟遥和吕勉下棋,平凡和姚芯留在饭厅收拾,吕真这几天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家也不回。
    姚芯微微叹气,“吕真收到offer了,大概过了年就走。这孩子一点都不让人省心,跟着那么个男人好些年,不知进退,也不能再让她胡闹下去。去了国外,眼界开了,就不会再执着于眼前。”
    “这么快?我还指着她当伴娘呢!”平凡并不是不赞成吕真跟裴习远在一起,但是这么多年裴习远模棱两可的态度,始终摸不着头脑。
    “你也这么快?”姚芯皱眉,“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你们好歹让我喘口气,这么多事情堆到一块,要忙死个人啊。不行,我得给你妈打电话,让她回来过年。”
    平凡突然停了手,“大姨,暂时别跟她说。”
    “胡说什么,哪有女儿结婚母亲不到场的道理。再说,钟遥可是你妈给你介绍的,他是你后爹的得意门生。”
    平凡惊讶万分,“我后爸的学生?他怎么会回国的?”
    “可能有他自己的原因吧。”
    平凡的后爹是颇负盛名的经济学家,任教于沃顿商学院,教出来的学生无一不是在华尔街呼云唤雨,除了一些国内的富二代们,大抵都会留在国外发展。而据平凡了解,钟遥不是什么富二代,他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充其量只能算是高知,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社会背景。按照他的家庭条件,留在国外更适合他的发展。如果他真的是后爹的得意门生的话,就更应该留在国外。
    吕勉一晚上都在赢,一个臭棋篓子竟然一棋不悔,兵不血刃地赢了五盘象棋,他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嚷嚷着要他开珍藏的威士忌庆祝一下,却被大姨无情地镇压了。
    他只好和钟遥约定下次再战,并言明下回一定不能开车,不醉不归。
    能让姨丈如此尽兴,平凡果然要对钟遥刮目相看,“你故意让着他的吧?”
    钟遥也不否认,“讨老人家开心嘛,没什么不好的。”
    平凡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竟然能输得这么不着痕迹,我姨丈能炫耀好多天他的骄人战绩呢。”
    “也没什么,输棋还不容易吗?”
    “不容易!”平凡照实说,“想赢很容易,可故意输却是另一回事,没有超高的智商是绝对办不到的。”
    “我打小就跟我爷爷下棋,这点小伎俩难不倒我。”
    “你也故意输给你爷爷?”
    “开始的时候,是真的输。后来呢,是一直在赢。到了最后,才学会了故意输。”
    平凡不由地赞叹,“不愧是我后爹看上的人。”
    “什么时候,跟我去见见爷爷?”钟遥不经意地开口,似乎是无心。
    平凡愣了半晌,拂去心中那份不安,“你决定。”
    俞浩扬搬走了。灯火依然,夜却静得出奇,家里再没有他趿着拖鞋走得啪嗒啪嗒的声音,感觉房间有些空旷。站在客厅中间打开电视,一低头,却找不到他伏在抱枕上啃零食的声响。
    电视就这一直开着,连同她习惯的灯火,直至天亮。
    从那天开始,平凡多了一个不良习惯,不开电视睡不着觉,因为家里没有了那个闹腾的男人。
    吕真是个真正的女汉子,连拔个牙都不见她嚷嚷,用她的话来说,大不了把血吞下去,反正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可她却哭着来找平凡,蹲在她家门口,眼睛肿成核桃似的,小脸惨白。
    “裴习远和别人好了。”
    平凡想想也是,这是唯一能让吕真哭成泪人的解释。
    想当初,吕真在校庆时初见裴习远惊为天人,发誓一定要泡到他。可是四年过去了,她依然只是他的小跟班,入不了他的法眼。
    她能够忍受裴习远喜欢平凡,因为连她也喜欢这个姐姐。可是裴习远和别人好了,却是她不能容忍的。
    “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平凡开门把她让进去,拿了热毛巾给她擦脸,“你有点出息行不行?裴习远是什么人啊,他的婚姻岂是他自己能做主的?你跟了他这么久,还是看不明白吗?就算是门户相当,也不一定能在一起。他们家要的不是你这样的人。”
    “婚姻不是因为深爱才在一起吗?不能和自己爱的人结婚,还能称之为婚姻吗?”吕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生活已经很难了,为什么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过一辈子,连睡觉都不能自如,还能叫厮守终生吗?”
    平凡被她顶得无话可说,陪她坐在沙发上,什么话也不说,等到吕真哭累了,歪在她身上睡着,她才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她很早就明白,像裴习远、甘宇成这样的人,看着风光无限,其实背地里连普遍人想要的相濡以沫都无法得到,一桩桩看似美满的联姻,埋葬的却是他们永远无法得到的爱情。她以为,吕真从她身上已经看透了这一点,可还是没能释然。
    拿了被子给吕真盖上,平凡给裴习远打了个电话。电话那端的他看样子正在应酬,喝了不少的酒,舌头都是卷着的。
    “谢谢你,师兄。”能让吕真毫无牵挂地离开,这是她和裴习远所能想到,最好的方式。与其让她留着念想,不如让她彻底地死心。
    “用不着谢我,再说这种事说谢谢太缺德了。”他的脑子依旧清明,“长痛不如短痛,这样的方式虽然不太合适,但却是最有效的。”
    平凡和他想的一样,“这样对真真最好。”
    “那你呢?”裴习远突然问,“我从小有个死党,现在是甘露四季的副总裁,名字叫俞殊礼。今天刚好有个死党从国外回来,据说中学跟你一个学校,还是个风云人物,叫袁彻的,你认识吧?正好俞殊礼也来了,一看到他,我就明白了。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平凡隔着电话笑了,“师兄,关系真复杂呀。袁彻我认识呀,还好他早我几年,不然这年级第一和第二都没有我的份了,当年他可是回回第一,第二那人叫白晋西,从来没得过第三,就是没能赢过袁彻。听说他们一起出了国,你帮我打听打听,白晋西最后赢了袁彻没。当年我可在她身上输了不少的钱。”
    “据我所说,小西从来就没赢过。”裴习远不免惆怅,“他们的名字会一直留在学校的成绩榜上,始终都在相邻的位置。”
    平凡这才明白,有些事并不像眼睛看到的那样简单。
    “我跟你呀,这个俞殊礼有个弟弟,从小就不合群,喜欢把自己关起来乱涂乱画,不给他画板,他就在墙上画,发誓这辈子一定要成为享誉世界的画家。他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平凡笑了笑,说:“俞浩扬。”
    “原来你知道?”
    “师兄,你还想说什么?”
    裴习远在话筒里打了个酒嗝,“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要结婚是为了让这死孩子死心?”
    “师兄,我只想要安定的生活。他有他的梦想,他有他的抱负,而我的梦想却是找一个普遍的男人,过平淡的生活。”
    “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俞浩扬失踪了,俞家的人找不到他,没有出境的记录,可就是找不到,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一个星期后,平凡见了钟遥的家人,在和钟爷爷的对弈中,她丢盔弃甲,原因无他,她是色盲,永远分不清棋子的颜色。可钟遥的家人还是接受了她,他们很和善,没有预想中的挑剔冷眼。
    送她回去的路上,钟遥对她说:“你还有机会想清楚。”
    “我是该想清楚,要不要这么快结婚。”平凡顿了顿,“过了年好像还是很冷,穿婚纱会冻僵的吧?”
    钟遥失笑,“你可以在婚纱里面穿秋裤。”
    “钟遥,我很认真的。”
    “好吧。”钟遥敛了笑,正色道:“我可以给你买很多的暖宝宝贴。”
    “会很丑的!”平凡抗议。
    “一辈子就一次,我会让你做一个漂亮的新娘,就是婚纱的背后都是暖宝宝贴,我也不会让别人发现。”
    平凡怔怔地看着他,“你真的不介意?”
    “为什么要介意呢?我的西装下面说不定也要穿两套保暖内衣呢!”
    平凡释然了,淡淡地勾起唇,“钟遥,你真的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男人。”
    “但愿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好几天没更,你们想我了没?
    应该是没想,都没看到人影,唉,明媚的忧桑……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又是新一轮的寒潮来袭,大雪纷飞,寒风怒吼。平凡仍是每天到拐角,她答应过于瑶瑶的事情,她一定会依约完成,不管现在俞浩扬还在不在。
    “你说浩子去哪了?”于瑶瑶偶尔会想起俞浩扬,心中愧疚。
    平凡无辜地看着她,“你难道没有把他藏在工作室里?”
    “怎么可能!他要是在工作室,我就谢天谢地了。”于瑶瑶叹了口气,钻进吧台忙碌。
    平凡今天弹的是《悲怆》,弹得特别用心,每一个旋律从她的指间飞出,透着一股巨大的悲伤,就像是黑暗笼罩的夜空,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今天的客人依旧不多,只有几对情侣坐在角落里腻歪,可拐角的气氛实在是太过逼人,连最后的客人也不得不提前离开。温暖的咖啡馆内,馥郁的芬芳满溢。
    于瑶瑶似乎也被传染,从吧台走出来,站在钢琴边,“别弹了,客人都被你吓跑了。”
    平凡扭头一看,琴声戛然而止,“原来我弹的琴这么好了。”
    于瑶瑶绝倒,“快,收拾收拾,回去了。”
    平凡穿上外套,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两圈,刚要套上手套,拐角的风铃悦耳地响了起来。
    这个时候还有客人?她向门外望去,却看到于瑶瑶如同被下了定身咒,怔怔地看着刚走进来的男人。
    那个男人和俞浩扬和几分相似,特别是那道飞扬跋扈的眉,浓墨重彩。他裹着一件及膝的灰色羊绒大衣,同色系的围巾,轮廓分明的五官英气逼人,薄唇紧抿,不怒而威,和俞浩扬的俊秀痞气截然相反。
    “浩子在哪?”他的脸冷得吓人,比肆虐的寒流还要冷上几分。
    于瑶瑶心中已是百转千回,却不敢表露半分,“他不在这,走了。”
    他像是一个陌生人,语气生硬:“去哪了?”
    “他有手有脚,我怎么知道他去哪了?”于瑶瑶转身,背身以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之前在你这,你为什么要赶走他?”男人咄咄逼人。
    于瑶瑶闭上眼睛,把泪水逼了回去,“他欠我房租呢……”
    “他欠你房租你就赶他?于瑶瑶,你缺钱就跟我说,干嘛为难浩子。”
    “俞殊礼,我这又不是收容所,没钱交租我还得养着他不成?你们家喜欢放养浩子,还紧巴巴地跟着,你们就该让他住甘露四季去,什么都不缺,还能看着他!”
    俞殊礼的目光都快能凿出冰来,“于瑶瑶,你不可理喻。”
    “谁跟你讲道理你找谁去,我这不欢迎你。”
    俞殊礼显然被气得不清,漆黑的瞳仁死死地瞪着她,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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