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做完手术后的第二个礼拜,我开始在网络上看中介的广告,陆陆续续出去看了几次,最后敲定了城区近郊的奥克兰市的一个房子。
    因为房子是在郊区,所以租金还算过得去。
    我缓缓地说:“其实从姐姐婚礼回来后,我跟你谈分开,原本就打算搬出去——只是——”
    我停了一下,压住了呼吸:“发生了一点意外,耽搁了。”
    斯定中自嘲地笑了一下:“葭豫,自从看到你跟大哥在一起,我就知道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但我自私一点,我想让这件事情发生得迟一点。”
    他在沙发上往后靠,翘起腿,说:“如果我存心要毁了你们,你打算怎么办?”
    我目光望着他,没有丝毫畏惧:“定中,如果上次的事情再发生一次,我若是还有一丝理智,我会直接去医院和警署报案,如果我心情太糟,比如现在,那么我会举枪杀了你。”
    斯定中眉毛抖了抖:“你真这么爱他?疯了你。”
    我闭上眼,转过头:“我知道我做得不对,定中,我对不起你的,我也用了最惨痛的代价去还。”
    斯定中直觉地抬起头:“什么意思?”
    我说:“我跟你分开后,永远不会再跟斯成在一起。”
    二十五岁后的第七个月,我搬到了湾区奥克兰市的爱卡地亚住宅区。
    工作还在原来的律所,只是上班路程时间稍长。
    这倒好,适合早起,过规律生活。
    搬了家,安定下来之后斯定中来我新家拜访。
    我在厨房里忙活,听到他在门口大喊大叫:“葭豫,我踩到一坨狗屎!”
    我走出去,看到他正急得跳脚,我皱皱眉头:“邻居的狗又来门口大便。”
    斯定中说:“又来?”
    我无奈地说:“抗议多次了,特别不友好。”
    斯定中闻言,退出客厅,走到草坪上越过篱笆,径自过去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缺了门牙的金发男孩儿,斯定中那天穿了件沙滩裤,晒成健康的肤色,他抄着手道:“叫你们家大人出来。”
    小男孩吓得一把扔掉了手里的玩具。
    一会儿邻居太太从屋子里走出来了。
    然后隔壁传来吵闹之声。
    不用想也知道斯定中肯定凶神恶煞的,只听到他语带威胁地大叫道:“我是她的哥哥,你的狗要是再来我妹妹门口拉屎,我就打断它的狗腿!”
    埃尔森太太气得直哆嗦:“野蛮的东方人!”
    一会儿他吹着口哨回来了。
    斯定中靠在厨房的门上:“搞定。今天给我做什么好吃的?”
    我豪气地端出一个大砂锅:“我给你做东北菜,排骨炖豆角,等着啊。”
    斯定中笑了笑,嘴上没留情:“就你那厨艺水准,也就会全部丢进去一锅炖了吧?”
    我没好气地答:“你出去行不行?”
    斯定中在饭桌上问:“工作签证几时到期?”
    我说:“还有一年。”
    他觑我一眼:“我早说让你签字之前申请永久绿卡,你不听我的话。”
    我怏怏不乐地答:“我又不永远待这,要绿卡干什么?”
    斯定中说:“也是。”
    我们不再谈论不愉快的话题,他将白米饭和一锅菜吃个精光,潇洒驾车走了。
    拉拉扯扯,谁都有错,但怎么闹,都还会彼此联系,我跟斯定中,最后还能做朋友。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真是非常奇怪的事情。
    大吵大闹,撕破脸皮,说过那么多难听的话,疯狂地宣泄出来的爱和恨,一切结束后反而能坦然相处。
    而那些缄默沉重的,无声的要强和尊严,老死不相往来的绝断,才是真正的无可挽回的感情。
    两个月前,那是六月份。
    那时我刚搬到新家,行李箱摊在地上打开着,一切东西都乱糟糟的。
    孟宏辉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他一般不会找我,有什么事一般是通过斯爽,此番地打来,必定有事要说。
    孟宏辉直切主题:“小豫儿,其他的事我不会多说,可最近情况实在不妥,你在美国,斯成这样昼夜不分每月往返,而且因为你们的事情,长时间的情绪不稳,工作强度又高,这半年来,即使他想向家人隐瞒,可是他最近状况实在不好,一直在依靠大量的镇痛药和安眠药治疗头痛和失眠,他的身体已经到了一个濒临崩溃的地步,这样下去,迟早会垮。”
    我握着电话,无声地沉默。
    我知道那种感觉,那种辗转难安,夜晚彻夜不眠,想念和不舍的感觉。
    浑身虚弱无力的感觉,无论睡觉,起来,上班,吃饭,走路,开车,都感觉身体如此的沉重,没法呼吸,犹如被迫切开身体的一部分,那种锥心折骨的疼痛。
    我想见他,想听到他的声音,想触摸他的肌肤,想拥抱他。
    心理层面却知道再也不可以,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一个人的时候,难以控制的会哭,但哭过,也不会变更好,情感层面的生生割裂,透出难以忍受的痛楚毒液。
    两个人有感情,两个相爱的人分开,谁都是一样的。
    时间不会治愈一切。
    时间最多会让你恢复平静的生活。
    但心底的那个伤痕永远都在,只能带着它继续过日子。
    孟宏辉说:“你们再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我很担心你们——我的意思是说,你们得找出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
    我苦涩地说:“孟大哥,我们已经分开了。”
    孟宏辉愣了一下:“什么?”
    我重复说:“我们分开了,他不会再来了,你放心。”
    孟宏辉脱口道:“怪不得最近他……”
    他停顿了一下:“好吧,你们的事情,旁人不好多说。”
    也许我们,我跟斯成,对谁来说都是一个不好多说的难题,孟宏辉迂回了一下:“你有什么困难,记得找阿爽好不好?”
    我说:“好的。”
    孟宏辉的那通电话,是三个月前从酒店我看到他离开之后,唯一一次停到关于斯成的消息。
    从那以后,爱人再无音讯,我在这座巨大的异国城市的偏远郊区,过起了一个人的隐居生活。
    在之前的律师实习期合约结束后,我考虑了一番,暂时拒绝了老板提出的正式工作合同,因为十一月份的lsat考试在即,我打算先专心备考,如果考试出来的成绩好,我目前的打算是,先继续读书。
    我日日往返城中,却再也没有去过那间酒店,再没有去过我们吃过饭的餐馆,再没有去过市场街的那家唱片店,偶尔经过我们一起走过的街道,心还是会一阵阵的抽痛。
    我知道他仍然在世界的另外一端,好好地当着银山集团端正严明的储君,好好地过着佳人在畔的日子,我爱着他,却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真是一件让人悲伤的事情。
    幸好彼此隔得太远了。
    隔了千山万水和浩渺重洋,那些记忆不敢回想,慢慢地,慢慢地,他的脸,也变得模糊了。
    作者有话要说:中卷结束,谢谢大家。
    下卷会有,很多,很多,的对手戏。
    ☆、第60章 六十
    我日日往返城中,却再也没有去过那间酒店,再没有去过我们吃过饭的餐馆,再没有去过市场街的那家唱片店,偶尔经过我们一起走过的街道,心还是会一阵阵的抽痛。
    我知道他仍然在世界的另外一端,好好地当着银山集团端正严明的储君,好好地过着佳人在畔的日子,我爱着他,却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真是一件让人悲伤的事情。
    幸好彼此隔得太远了。
    隔了千山万水和浩渺重洋,那些记忆不敢回想,慢慢地,慢慢地,他的脸,也变得模糊了。
    一日斯定中过来按我门铃。
    声音刺耳,然后是大力的拍门:“葭豫!你在不在家?”
    他声音急促慌张,我穿着睡衣赤着脚跳下沙发去开门。
    斯定中走进来,身后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飞快地说:“葭豫,收拾行李。”
    我看了一眼,那是我从国内带来的箱子,当初从他那里搬出来时,因为太大没搬走,我纳闷地说:“怎么了?”
    斯定中脸色沉重:“我爸爸肺部重新发现肿瘤,并且已经发现淋巴转移,机票订了,我们马上走。”
    我心底一跳,也慌了神,脱口而出竟是:“那怎么办好?我明天考lsat。”
    斯定中语速很快:“好,那你考完就回,我吩咐文森特给你改签机票。”
    我仓促地点点头。
    斯定中想了一下,又说:“你得处理一下工作,我们可能要回去住一阵子。”
    我告诉他说:“我实习期满,最近没有工作,专心复习考试。”
    斯定中应了一声:“我明天让人过来运走箱子。”
    他转身要走。
    我慌里慌张地拉住他:“定中,爸爸情况怎么样?”
    斯定中愣了一下,忽然表情就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话,声音有点抖:“不太好,三哥说,医生让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们对望一眼,神色都有点慌张。
    我紧紧地握了握他的手:“我们回去再说。”
    我第二天考lsat,不知道因为心情紧张还是发挥太好,居然提前做完,我直接交了卷,奔赴机场。
    行李斯定中已经提前帮我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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