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大叔!”以璨惊喜地叫道。
    果然是张村长,他大概也发现了他们,一边迎着他们爬上山来一边大声喊:“程先生,可吓死我了,你们没事吧?”
    “没事的大叔,让您担心了!”程中谦拉着以璨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走,在半山腰迎上了张村长。
    他接过张村长递过来的雨衣先帮以璨披上,又给自己穿好雨衣,也不多说话,跟着张村长迅速往山下走去。
    “我就知道你们去看那泉眼去了。”张村长一边带着他们往山下走,一边埋怨自己说道,“我应该早点提醒乡长带你们看那地方,刚才听说你们出去往后山走了,就知道我们去找泉眼了。”又回头看看他们,“没让雹子打到吧?”
    “我们在那洞里躲着,看雨小了才往回走。”
    “你们没经验,这岛上的台风和陆地不同,说来就来,不等人呢。”
    程中谦也觉得危险,上山时看着那片黑云还远远飘着,眨眼功夫就压到头顶上下起来了,那风也吓人,出洞的时候看到有棵小腿粗的树生生折断了。
    “刚才的雹子真大,伤着人没有?”
    “暂时没有,只听说老齐家猪被打伤了。老齐家儿子媳妇去医院,留下老太太一个人在家,猪没赶回屋子,被雹子打了。”张村长说着,脚下的步子却不减,飞快地往回赶。
    “我们得快些走,这雨说下就下,听说晚上风力还要增大。”
    虽然这样说,在他们进屋子以前仍是赶上了另一场雨。名符其实的暴雨,像是天漏了似的,倾盆而下。
    “快喝点姜汤。”村长儿媳妇早有准备,等他们一进屋子,便将烧好的姜汤红糖水端了上来,逼着俩人喝了一大碗。
    以璨喝的有些冒汗,只觉得酣畅淋漓。可程中谦这一大碗姜汤喝下去,只是脸越发通红,一点汗都没出。他自己也觉得不太好,后背的湿衣服又冷又粘糊的难受,身上冷的打颤。
    以璨忙要了毛巾给擦头发,又和村长儿媳妇要干衣服给他换:“我问问大叔家有感冒药不,我怎么觉得你不太对劲儿。”
    程中谦不太当回事儿,接过村长儿媳妇找出的两片伤风胶囊咽下去,站在窗前看着院里子大雨如注。
    以璨接过村长儿媳妇找出的两件她男人的干净衣服,逼着他换上。
    她知道刚才在洞里时,他一直挡在外面抱着她,风雨灌进来的时候全浇在他后背上,现在看他全身上下没一块干的地方,而自己则是刚刚进门前才被雨浇了一下,心里有着莫名的难受。一双杏眼瞪的大大的看着他,幽幽亮亮的。
    材长儿子的个子比程中谦矮不少,一身衣裤明显又短又小,以璨知道他这人天生洁癖,但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看他拎着那套衣服犹豫不决,二话不说上去就帮他扒掉湿衣服。
    “里边的衣服也湿透了,都一起脱下来!”她生硬地补上了句,转身出了屋子。
    再回来的时候果然看他扒下一堆湿衣服,换上那身短小的衣裤了。而此时他浑身发抖像是打摆子一样站不稳,不由分说推他在床上躺下捂上了被子。好在这被子是才拿出来的,除了有点潮,里外都很干净。
    程中谦这一躺下,才觉得全身关节都疼,头也昏沉沉的。
    以璨虽然也不大舒服,但好在身上没淋湿多少,她很担心程中谦。走到窗前看看天气,这时已是下午的四点多钟,天空更灰更亮,张村长说,晚上的雨会更大,大约明天风也不会停。
    这时张家儿媳妇送进来两根蜡烛和一个打火机说:“妹子,岛上停电了,晚上用这个吧。”她看到以璨衣服也有些湿,便回去找了两件自己的干净衣服逼她换上。
    “你别嫌丑,穿着湿衣服会生病。”
    以璨换了干衣服坐在窗前的凳子上,看窗外的雨水很在院子里积成了一条小河,顺着坡势流往院子外面。村长和他儿子拿着手电出去巡察了,村长儿媳妇抱着三岁的孩子在屋子里没有一点声音,除了风声雨声,整个屋子一片寂然。
    此时程中谦已经昏沉沉的睡着了,连日来的劳累和急火攻心,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两颊烧的通红,以璨用手一试,烫的吓人,她的心忽悠一下子悬了起来。
    这家伙平时看着一副横行霸道的不在乎模样,实质上仍是个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儿,要真的在这荒岛上病出个好歹来她可担不起这责任。她摸出手机想给陈晋南打个电话,这才发现原来这里连手机信号都没有了。
    她估计就是有固定电话怕也通不了,整个小岛像一艘失去动力的小船,飘摇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
    直至此时,以璨忽然有种害怕的感觉。
    此时岛上没电,和外面又断了联系,如果换在平时,这完全不是问题,只是程中谦高烧成这样,岛上没有医生,外面人进不来,他们又出不去,真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的了。
    她回到床前看着烧得人事不醒的男人,轻轻地喊了一声:“程大哥?”又将手伸到他的脖颈下试温度,她觉得真的不是吓唬自己,烫的很吓人,她怕再这样烧下去,会把他脑子或是心肝肺烧坏了。
    大约她冰凉的手刺激到他的皮肤,男人那浓密微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皱着眉头,痛苦的哼叽了一声,将她的手攥在自己的大掌里,握得她骨头都要碎掉了。
    “程大哥,”以璨忍着疼,用另一只手去抚他的脸,“很难受吗?我喂你点粥喝好不好?”
    这样近距离的端详看,更觉得这男人长的近乎妖。皮肤白晰细腻,五官轮廓精致,特别是眉毛,浓密却不粗狂,平直到眼角处微扬,平添了一抹俊秀,连微薄的嘴唇都形状美好,红艳如玫。
    她看着越来越暗的天空,倾盆而下的大雨,吹得窗棂“轰隆隆”直响的狂风,绝望地哀叹起来:“你这混蛋居心不良,偏偏留下我和你在这孤岛上,又病成这模样,我就是插上翅膀都飞不出去给你请医生呀!”
    男人仍是昏睡不醒,像是完全感知不到她的恐惧和焦躁。眼看着天完全黑下来,风雨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她不由得咬了咬牙,抽身去了东屋找到小媳妇:“嫂子,程先生烧的厉害,我得想办法给他降温,麻烦您给我烧热水,要一大锅,再给我找一个大桶。”
    “好。”小媳妇知道客人病了也很着急,便痛快答应道,“妹子你别急,你还要啥俺都帮你。”
    “再拿一碗盐来,最好是粗盐。”她知道岛上渔民盐咸鱼用一种粗加工的大粒盐。
    “成,别说一碗,一盆俺家都有。”小媳妇答应了便出去烧开水,以璨回到屋子里做准备。
    不一会儿,小媳妇过来说水烧好了。以璨挽起袖子将热水舀进塑料大桶里,兑了半桶温度刚好的水,拎到屋子里放在床前。
    她将程中谦身上的被子从下往上掀开,露出了他两条修长的腿。她知道他刚刚连内裤都脱了,便想将裤子给撸到上面,可裤子瘦,刚撸到膝盖下就不动了。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将被子往下拉了拉,手伸到他的腰部解开裤扣,用力将裤子扒下。又将他身子往外移了一下,将他腿拿下放,用手托着脚一点点放入桶中。
    桶中的水温有些烫,恰是人体可以承受的温度,她握住他的脚一边往水里放,一边用手往他膝盖处撩水,直到将他的小腿大部没入桶中。
    程中谦大约嫌烫,挣扎了几下,以璨死死摁住他不让乱动,稍过一会儿他便适应了桶的温度。
    “嫂子,麻烦您再拿床被子给他盖身上。”
    小媳妇很奇怪以璨这么做,她很认真的看着,听以璨吩咐,答应一声又拿出一床被子给程中谦盖在身上。
    “嫂子,再给我倒碗温开水,放一点点食盐,要喝的。”
    小媳妇一听,又立马出去照做。以璨坐到床边,将程中谦的头抬起来放在自己怀里抱着,就着小媳妇的手,拿勺子一口一口喂他喝温开水。大约烧的难受,他果然张开口不停地喝水,直到把大半碗水全喝光了。
    这时,程中谦的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以璨将他头放回枕头上重新给他盖好被子,又要了些热水加到桶里,直到像刚刚开始的时候那么烫。
    一会儿,程中谦的脸上头上脖子上都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子,头发都湿透了。
    “妹子,大兄弟会热吧。”小媳妇见程中谦出的汗太多,有些担心的问。
    “没关系,就是多出汗才能退烧。小时候我和妹妹生病,妈妈都是这样帮我们退烧的。”
    “呀,我家儿子有时候发烧,吃啥药都不管用,这招倒是不错。”
    “嗯,你可以试试,比吃药打针管用。我妈说,小孩子总吃药打针没有抵抗力了,土方子不伤身。”
    以璨说罢,又往桶里加了点水,蹲□子,将自己衣服的袖子高高挽起,然后从桶里捞出他一只脚。
    程中谦腿长脚大,有四十四码的鞋子,以璨手小,捧在手里有些费劲儿,好在他现在神志不清,随她搓圆搓扁乱折腾。
    她伸手到碗里抓了一把粗盐,按在他脚底使劲儿搓了起来。人的脚底是所有神经最集中的地方,异常敏感,加上以璨用足了力气搓,程中谦还是疼的抽搐了一下。以璨死死摁住脚不让动,又抓了一把盐摁在脚底使出吃奶的劲儿搓,直到把整个脚底搓的发红,才换另一只脚。两只脚都搓完了,又往桶里加水。这样反复几次,直到大桶的水加满没入了膝盖,已经一小时过去了。以璨将他脚从桶里捞出,擦干放进床上的被子里,给他捂严实了,又端来半碗水喂他喝下去。
    以璨看他头上出的汗已将枕头打湿一片,觉得他身上大约出透汗了,再一试温度,果然不烫了,他人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以璨这才松了口气,等小媳妇收拾好水桶,清理过地上的水,她才虚脱般瘫软在了床边。
    ☆、第41章
    程中谦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像是不小心掉到巨浪翻滚的大海中,冰冷的海水瞬间就要将他淹没。他奋力挣扎着,却怎么也看不到岸边。直到后来,他忽然发现海水变得又咸又热,闷得他全身难受。他努力张着大口仍是喘不过气来,等一个炸雷在院子里响起,他才猛地清醒了过来。
    又是身的汗,几乎将他溺死。
    “丫头。”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将手臂从被子里拿出来摸索着,却在床边碰到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不要掀被子!”以璨趴在床边不知道什么时间也睡着了,被他闹醒后条件反射般跳起来,忙扑过去将被子捂好。
    “热。”程中谦皱起眉头,像个任性的孩子。
    “热也要捂着,刚刚出透汗退了烧,再凉着会反复的。”
    以璨摸到小媳妇送过来的蜡烛点上,屋子里顿时亮了起来。她又伸手试了试他额上的温度,又不放心用自己的额碰了碰他的额角,待确定确实是不烧了,这才放下心来。
    “终于不烧了。”她拿起毛巾帮他擦脸上脖子上的汗。
    “这里粘,擦擦。”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的,伸手将被子拉到胸下,解开胸前的扣子,让她帮着擦胸膛上的汗液。
    □裸的胸膛隐隐有块状肌肉,一看就是练家子,加上汗出的多,又捂了这半天,男人身上热腾腾气息直扑鼻端,以璨的手有些僵硬,却只得装着不在乎的用湿毛巾将他胸前抹个遍,连腋窝都没放过。
    看着程中谦一脸享受的样子,恨得她后槽牙磨的“咯咯”直响,真想对着那张妖孽般的脸掐几下解解恨。
    小媳妇听屋子有动静,在门口伸着头往里看了一眼,见那大兄弟果然脸色正常了,满脸佩服地对以璨说:“妹子,你真聪明。下午这兄弟烧成那样你都给治好了,可吓死我了。”
    以璨看看手机,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想着他从中午饭到现在光灌水了,没吃一口饭,便问他:“饿不饿?”
    程中谦只觉得虚脱的没有一点力气,身子软软的发沉,便点头道:“饿,快给我拿吃的吧。”
    以璨疲倦的笑笑,转头对小媳妇说:“嫂子,有吃的吗?”
    “有,有粥和玉米面饼子,还有咸菜和咸鱼。”
    小媳妇转身去拿吃的,以璨扶着他坐起来,用被子围在他身上,怕他再着凉。
    “我怎么觉着我现在只有二岁半呢?”坐起来以后,程中谦突然瞪着以璨,阴沉沉地说了这样一句。
    “你什么意思?”以璨被他瞪的毛骨悚然,一下子反映不过来他指的什么。
    “我现在光着屁股坐床上等你喂饭吃呢。”
    一个三十来岁的大男人,光着屁股围着被子坐在床上等人喂饭,不知道要多么厚的脸皮才能保持镇静,他有些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以璨一下子想起来为了给他泡腿,自己将他的裤子扒了。实在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一张小包子脸笑得灿烂极了。
    “你烧的那么厉害,要不想办法降温,脑子烧坏了可怎么办。”
    那么漂亮的一张脸,烧成脑残不白瞎了嘛。要不是替他着想,她一大姑娘家怎么好意思扒男人的裤子,传出去她还有什么名声啊。
    程中谦看着以璨涨的通红的脸,顿觉爽歪歪,接下来又啜着牙花子琢磨起来:这事儿可千万不能传出去啊,他堂堂程氏总裁,在这荒岛上被个小丫头扒了裤子,啧啧啧,就陈晋南那厮知道了不得笑的满地找牙!
    这时小媳妇端了饭送了过来:“妹子,你们都没吃碗饭呢,快吃点东西吧。”
    以璨接过来一看,玉米面糊糊和雪里红咸菜,加上中午吃的咸鱼,倒是很清淡可口,便接过来放在床前的凳子上摆好。
    “你别动。刚刚出透汗你又睡着了,正是汗毛孔都张开的时候,这屋子里又冷又潮,怎么不舒服你也不能掀被子,不然再烧起来会比之前凶十倍,我可没别的办法了。”
    这时老村长和儿子也从外回来了,带了一身的冷风和水气进来,屋子更是冷森森的。张大叔脱下雨衣进来问了程中谦的情况,知道他已经烧退了,这才放下心来。
    过了一会儿,他拎来一瓶烧酒递给以璨:“姑娘,程先生要是半夜再烧起来,用这烧酒给他擦身子吧。”
    这瓶酒是陈年的高粱浇,商标都旧了,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缘不得先前没舍得拿出来。
    “谢谢张大叔。”无论如何这也是人家的心意,以璨接过酒道谢。
    张村长家是五间平房,正房是厨房,即灶间,两边各有两间屋子。张村长老伴前年刚过世,自己住在东屋,屋子里有间火炕,里面一间是放杂物的仓储间,根本住不了人;西边两间是儿子媳妇的屋子,是打通的连间,也只有一张床,除了摆放的家具再没别的,所以也不怪人家只倒出一间屋子给客人,实在是已经尽力了。
    程中谦被以璨喂得吃了一大碗玉米糊糊,一碟子咸菜加上一块玉米饼子半块咸鱼,终于觉得自己又有力气了,便开始对以璨指手画脚起来:“去,再和小媳妇要两件衣服给我。”
    也不知道自己出了多少汗,现在只觉得被子里潮答答的,上身那件衣服都湿透了,身上也粘的难过,这时候也顾不得嫌弃了,只想换身干爽的衣服。
    以璨哭笑不得的只好找小媳妇商量,终于又找了一套宽松些的衣裤给他换上了。
    忙了一晚上,以璨又困又累非常想躺在床上睡会,可是屋子里只有一张大床,连张沙发都没有,那人又是病号,她磨蹭了半天,才将那张凳子搬到床前,准备就这样伏在他床边凑合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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