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动的那一刹那,风乔也动了!她跃上房顶,接住弓箭,飞快地张弓搭箭,居高临下三箭连珠,眨眼间命中三人的后心。
    与此同时,叶泊裹剑而出,细芒所经之处迸溅出鲜红的血。
    未被射到的两名刺客几乎同时倒地,睁着眼表情仍旧凝固着诧异,喉头血流如注。
    刹那解决了五人,两人一上一下对望了眼,双双舒了口气。
    “你在村口等了两个时辰他们都没动手,只能证明他们是后来跟过来的。”叶泊分析着,躬身凑近闻了闻景虽,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精光,“果然是……”
    “是什么?”景虽顺势也闻了闻自己。
    “二十年前叶家就在用的玩意,说起来还是你爷爷研制出来的药。种在人身上,哪怕相隔很远,也能被叶家特别训练的狗闻出来”叶泊揉了揉鼻子,“这药叶家一般人也很难拿到就是了,我倒是好奇谁种到你身上的。”
    “呃……”景虽眉头一抽,咬牙道:“我已经知道是谁了。”原来叶之夜在船上不仅可以吸引刺客,还有这个用途!
    “知道就好,这药我解不了,好在只要没继续,半个月后药效就消失了。趁下一拨没到,收拾收拾上路吧。”
    ☆、第五十七章 (五十七)回京与思念
    “啊……小卫茗,口渴了,”叶之夜翘着腿摊在客栈的软榻上,“来泡杯茶喝。”
    “夜太医,使唤奴婢的下场很险恶哦。”卫茗在离他老远的地方坐着,斜了他一眼。
    “小卫茗你不是伺候我,你是报恩知道不。”叶之夜指了指自己那只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蹄子,开始哭长城:“可怜我舍了性命去搭救你啊……连杯茶都喝不上……”
    卫茗掏了掏耳朵,“喂,这招你一路用了多少遍了你自己数数!”一开始还会愧疚端茶递水跑得飞快,直到某次林果儿看不下去了,拉住她藏在角落里,让她亲眼见识了一下那只被包得像粽子一样的腿可以健步如飞……
    她爆发了!回想自己被此人无耻地用同一招使唤了不下百次便觉得自己真是太!善!良!了!
    “啊……好痛好痛……”叶之夜抱着腿痛苦地呻/吟,“我的腿是不是就快废了……”
    卫茗抽了抽嘴角,佯装微笑道:“公子伤势既然如此严重,不如让奴婢请来宫里医术高明的叶太医为您诊治吧?”
    叶之夜大手一挥,“叶太医表示不屑于诊治这等小病小伤。”
    卫茗干笑:“原来您也知道这是小伤啊……”
    “可是!”叶之夜正色地转折,指着受伤的腿饱含深情道:“这不仅仅是受伤的腿,这代表了我的赤子之心……不容小觑!”
    卫茗扶额,“夜太医你真是够了……!再这么拖下去奴婢也会忍不住想抛下你自行离去的。”原本两个月的脚程,被他拖啊拖啊足足拖了近三个月才到京城边上。
    “再多玩一会儿不好么?”叶之夜大咧咧一笑,偏头隐去眼角的落寞,“再多一会儿……”家中的来信还贴在心口上,拳头已忍不住握紧。
    一旦回宫,便再无退路,这样的日子,这样的相处,将一去不复返。
    他已经看到结局。
    卫茗没注意到他的反常,横眉叉腰:“郭娘娘还等着奴婢回去!”不是不留恋宫外的自由,但一念及宫中品瑶孤零零的有孕在身,如今更是临产在即,便忍不住想快马加鞭地赶回她身边照看她。
    “是吗……”叶之夜勾唇浅笑,笑意带讽,“原来是输给了郭品瑶……”意识到这个事实,再联系“家书”的内容,他皤然醒悟。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算盘。
    ***
    京城的第一场雪,在临近年末的时候,才姗姗来迟。
    火炉初升,冷清的玦晏居总算有了点暖意。
    半个月前太子殿下终于“病愈”,品瑶掐着日子,估摸着两人脚程差不多的话,卫茗也快归了,赶紧着手准备新棉被棉衣,挺着大肚子,亲自给卫茗的房间抱去。
    随侍的张小柔看得心惊胆战,麻利地上前搭把手,跟着她一道去。
    夏装抱出来,叠好的棉衣放进去,两人忙活了一阵,总算整理好一个柜子。品瑶这才直起身,擦了擦汗,拍了拍面前的棉被,有意无意瞄了一眼卫茗的闺床,顿时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将张小柔一推,让她面朝柜子。
    “娘娘怎、怎么?”张小柔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没、没什么……”品瑶面色抽搐,悠悠地望了一眼卫茗床上恍若幽灵般无声无息存在的太子殿下,默默吞了吞口水,结巴道:“卫、卫茗还没回来,铺了床反而生灰,不如抱进去改日再铺……”话说她们进来的时候太子殿下就已经在那里了么?!这存在感太微弱了吧!
    “是。”张小柔不疑有他,乖乖把棉被放进去。
    “我……在这里待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是。”
    关上门,品瑶转过身,深吸了口气,指着床上的人低吼:“太子殿下……您这是要闹哪样?”
    景虽施施然起身,一脸自然看着她:“给她添棉被啊?正好,的确有些冷。”
    “这不是重点吧!”品瑶按着肚子试图冷静,“敢问您已经来了多久了?”
    “也就这几天的样子?”景虽远目,仿佛真的在算日子。
    “几天?!”品瑶惊得退了一步,哭笑不得:“请问您是将这里当成寝宫了么?”
    景虽眨了眨眼,挠挠头,舒展了一□子:“就过来睡个午觉而已。”只有这里,才有卫茗的气息。
    才能感觉到,她在自己身边。
    “……您这是在用独特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思念么……”品瑶总结。
    景虽扭头,倒下去继续躺着,不回答。
    “她为何……没有与您一起回来?”品瑶终于问出了多日的疑问,见他神色暗沉,不由得心头一紧,“难道说小茶……?!”
    “没有……”景虽闷闷答道,“她跟叶之夜一起的,林家的船会把她送回来。”
    品瑶如释重负抚了抚心口,“那就好。”安然无事就好,晚一点回来也没关系。
    “一点都不好。”景虽盯着里侧的墙壁喃道。
    叶泊带着他一路抄近道走小路,像是算准了所有刺客的行动一样,掐着时机,利用天时地利民风,不可思议地避过了所有人的追捕,顺利地将他送返京城。
    不得不说,天才之名,名副其实。
    但是,即便他们已经绕了那么多的远路,却还是赶在了卫茗一行人的前头。
    听果姨说,叶之夜用自残的方式救了卫茗一命,也让所有的刺客都停止了攻击。也正是因为他的伤,才拖慢了回京的进度。
    再听说,卫茗这一路,都在照顾他。
    卫茗是在感恩,景虽知道。
    但他却吃不准这恩,会不会一如六年前,燃起什么别样的感情。
    在卫茗的事上,他平生第一次,生出了不确定和不自信。
    “您对卫茗没信心么?”品瑶捂嘴一笑,当场戳破他的烦恼。
    “我、只是不放心叶之夜罢了!”景虽的辩驳更像是心虚的掩饰,手足无措地指了指她的肚子,“你什么时候临盆?”
    这转换话题的方式的确不太高明。
    品瑶斜了他一眼,如实答道:“月底吧。”
    “希望她能赶上。”
    品瑶摸肚子的手一僵,“呵呵”一笑:“您别说得好像小茶是我孩儿亲爹一样好么……”
    “那不同。”景虽如实道,“如果她能赶上你临盆,在你身边陪着你,她会安心,跟你一起分享孩儿诞生,她也会开心不是么?”
    听他这一席话,品瑶张了张嘴,愣在原地,半晌眼底一暖,感动得鼻子泛酸:“您果然是最爱她的人。”能如此了解卫茗,为她思虑周全,即便是与卫茗一同长大的她,也自愧不如。
    语罢品瑶好似想起什么,看向窗外又浅浅笑道:“从前,小茶跟我说起过叶太医的事。”
    景虽神色一紧,连忙道:“她跟你说什么?”
    “也不算跟我坦白,只是我问了许多。她那时告诉我,她曾经十分仰慕那个人,因为冰天雪地给过她一生难忘的温暖,她很依赖这种温暖。”
    景虽眼眸一黯,知道她的冰冷和温暖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将叶之夜带去她身边的,也是他。
    “可是,”品瑶注意到景虽脸色的黯淡,转折道:“她说完这些事情之后,告诉我,她已经不再喜欢那个人了。”
    “嗯?为什么?”这神转折让景虽脸色一扬,诧异间带着心花怒放。
    “她说,她不懂那个人,会喜爱他可能真的是因为一时的温暖,错把那个当成爱情。”品瑶摊手,“而那个人也不懂她,所做的不过是职责之内的事,对她并无特别之处,甚至为了利益让她去做她这一生绝不愿意做的事。”
    景虽眉头一紧,连忙问道:“叶之夜强迫她做什么了?”
    “我不知,”品瑶摇摇头,“仅仅在这件事上,她到最后也不肯告诉我。但我知道,她是真的真的对这个人死心了。女孩子的情窦初开就这么容易,一时的温暖可能让她迷了双眼,也可能在刹那间消失殆尽。当她清醒时,回过头她会发现自己真正的心意。”
    “你的意思是……”景虽眸色一点一点亮起来。
    “停!”品瑶抬手打住,“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不包含任何意思。”
    ☆、第五十八章 (五十八)复命与交代
    御书房中,安帝唤来了景虽。
    景虽进门时,一眼便望见自己的父亲抬着朱笔,枕着头,面容憔悴。他回宫时,安帝恰好抱恙,足足在寝宫里关了半个月才出来见他,可见这回“病”得不轻。
    安帝见他来了,掀起眼眸一笑:“这一趟,还顺利吧?”
    念及叶泊的嘱托,景虽刻意隐瞒了他的存在,从简答道:“遇到一点小麻烦,还好后面都解决了……”
    “最初目的达到了么?人怎么没跟着你一起回来?”安帝直捣关键问题。
    “唔……”景虽微微抽了抽眉头,别扭地扭过头看向别处,闷闷道:“这一路太危险,没带上她一起回来。”末了怕自家父亲误会,又重重补充了一句:“但她一定会回来的!”
    “是么……”安帝暧昧不清地笑了笑,“回来之后,准备安插在东宫吗?”
    “不,”出乎安帝意料的是,景虽摇了摇头,“儿臣想,她更加愿意陪伴郭娘娘吧。”
    儿子既然说到这份上,安帝自然不好插手,只好同情地瞥了景虽一眼,垂眸继续批折子,沉默了许久才悠悠问道:“那这次去,还有别的收获吗?”
    “嗯……”景虽迟疑了一下,直直望向父亲,“儿臣见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三字一出,安帝握笔的手猛地一抖,整个人刹那间绷紧,痛苦地皱眉闭眼颤抖,许久过后才平复下来,轻声问道:“她走的时候……你在身边吗?”
    “嗯。”景虽点点头,回忆起当日那幕,“儿臣恰好赶上了……”
    “她走得安详么……”安帝问得极轻,好似这一个简单的问题抽光了他所有的精力。
    “嗯。”
    “那……就好。”明明是宽慰的语气,细听却像是极不想承认那人已经过世。
    “她临终的时候,拜托我再辛苦一下。”景虽见父亲仿佛撑不下去一般,连忙道:“她把卫茗托给了儿臣……”想起杜茶薇执意把他与卫茗的手叠在一起,嘴上虽未明说,大致便是托付终生的意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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