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婆子嗔道:“去你的,我儿子要是跟别人亲,那我还不得去死?”
    谢重阳朗朗笑道:“娘,这不就得了。娘对儿子最好,儿子自然跟娘亲,娘以后对喜妹最好,慢慢的,不怕她不跟娘好呢。您还怕啥?”
    谢婆子“啪”地拍掌,大声道:“对呀,真是一时糊涂了。刚想着她应该跟我好,忘记她是苗婆子那瞎婆子的闺女了,自然跟瞎婆子像,我得好好调/教调/教她。”
    谢重阳叹了口气。谢婆子笑道:“你就甭操那咸淡的心了,娘我几十岁的人了还不知道这个?我好好地巴结巴结她,成了吧。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从前是媳妇夹着尾巴伺候婆婆,如今倒要婆婆陪着笑脸巴结媳妇。”
    谢重阳笑了笑,“娘,您就像平日一样不就结了,你若巴结她,只怕给她吓着。”
    谢婆子哼了一声,“不用你教。娘走的路比你睡得觉多。”说着匆匆出去了。谢婆子习惯说“我走得路比你走的桥多,我打瞌睡比你睡觉多,”每次急了就连起来说。
    吃饭的时候喜妹份外疑惑,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婆婆对她简直像换了个人,不但和颜悦色,笑脸相对,还不断给她夹菜,一个劲地让她多吃饭好好休息。
    喜妹探寻地看向谢重阳,他微笑着摇头,她又看大嫂,大嫂憋着笑,摇了摇头。
    饭后喜妹因为不帮着染坊干活,便要刷碗。谢婆子立刻凑上前,“三嫂,你放着把,我来刷。”大嫂立刻道:“娘,还是我来吧。”
    谢婆子推开她,“你忙活染坊的活挺累的,去休息一下,夜里接着忙呢。我来就是伺候你们吃喝的呢。”
    闻言喜妹吓了一大跳,这婆婆莫不是也穿越了,立刻由古代的家长婆婆变成了现代的买菜做饭的全勤婆婆?
    她忙溜进房内找着正在按她要求画新花样的谢重阳,凑近他耳边低声道:“小九哥,娘怎么啦?”
    谢重阳停了笔,一手搭在椅背上看着她笑,“挺正常啊,怎么啦?”
    喜妹摇了摇头,“不对劲,我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谢重阳笑道:“别疑神疑鬼的了,去找大娘说说话吧,好好劝劝她。”
    喜妹点了点头,却有点不放心,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谢婆子见她要出去,立刻在围裙上擦了手,把旁边洗好的一小盆青枣端起来追上喜妹,“三嫂,来,端去跟你孟大娘一起吃。”
    喜妹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接过小盆,对上婆婆亮晶晶的眼,疑惑道:“娘,您,您要不要一起去?”
    谢婆子笑道:“我不去了,还得哄孩子睡呢。”暧昧地朝喜妹笑了笑,“小亩眼瞅着不要人看了,回头你们有了孩子,正是好时候呢。”
    喜妹忙转身走了,一路心神不宁地去了孟婆子屋,跟她说自己婆婆的怪异之举。
    孟大娘如今已经不气,刚吃完饭在给儿子补袜子,“你婆婆那人,不坏,就是心眼多,心眼小。比我老婆子还小。她呀,我算看明白了。怕我们占了你们便宜,总想住我这个正屋,管着整个染坊呢。”
    喜妹想了想也是,笑道:“师父,您别跟我婆婆一般见识。她就是这么想,其实现在钱少不了她花的,只是她都攒着一个子不舍的。就算让她管她也不知道怎么管,不过是无事忙罢了。不信回头我们把大家合作的事情跟她说说,然后让她捧着钱匣子,往后管着给大家发工钱,拿钱过生活,她保管不出两天要来求你的。”
    孟婆子道:“能?”
    喜妹笑道,“师父,我婆婆可没你那么好的脑子。她算不过帐来呢,而且还得避嫌她贪墨啥的,自然怕闲言碎语,到时候要撇清的。”
    孟婆子道:“其实我也不怕她拿着钱匣子,我也知道你婆婆是什么人,最疼你家重阳,她就算把钱自己拿了也不会舍得花,多半还是攒起来。可你婆婆现在有坏心眼儿了。她不明着管我要钱匣子,她使坏让我不舒坦。明知道我最在乎儿子的亲事,非要给我添堵。”
    看她主动说孟大勇的亲事,喜妹便笑道:“师父,我倒觉得这说不定就是缘分呢。其实宋嫂子人挺好的,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样子。”
    孟婆子哼了一声,“我可没以为她啥。她是个啥样子,她自己清楚。”
    喜妹劝道:“师父,她一个寡妇,过得艰难。男人想占她便宜,女人瞧不上她,她想开着货栈糊口,少不得会敷衍敷衍。”
    孟婆子道:“丫头,你甭我劝我这个。别家闺女都成,独独她不行。她若是再敢有那样的心思,可别怪我老婆子不给她脸子。过去的我没在跟前就算了,下一次她若敢再找我大勇,看我怎么啐她。”
    喜妹看她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感觉孟婆子跟宋寡妇似乎有点过节,但孟婆子从不说宋寡妇,所以别人也不能知道的。
    “师父,那你还找宋嫂子给大勇哥做衣服呢?”
    孟婆子冷笑道:“那时候我是想你给我大勇做媳妇,自然去刺激刺激她,免得她做春梦做差了对象。”
    喜妹无奈地笑了笑,便不再说这个话题,帮她穿了线,两人说些家长里短,还有谢重阳九月考试的事情。
    孟婆子道:“喜妹,虽然重阳跟你感情好,可男人总归是男人。男人不像女人这么恋家,有了男人孩子就没了自己。男人有抱负,有前途,想的比女人多,见的比女人多。外头的女人总比家里的年轻俊俏,勾栏里头的粉头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风骚得很。就算他不好这口,可他周围的朋友喜欢,一来二去,难保不会被人教坏。他这样干净的人儿,被人教坏了一点儿,就够我们伤心的。”
    喜妹笑道:“师父,你放心,小九哥都明白呢。他自然不是这样的人,若他真个以后变坏了,我们就打棍子打他出去。”
    孟婆子笑起来,“咱可不能到那一步。这平日里你也打扮打扮,别总是灰突突的,如今又不比那时候,咱们也有钱,别不舍得花。”
    喜妹抹了抹头上的银簪花钿的,“师父,你们给我买的这些我都不会戴呢。”她极喜欢师父和谢重阳买给她的首饰,可总觉得戴在头上不得劲,沉甸甸的既怕掉,又脖子酸,反而喜欢放在那雕花的榆木匣子里每日看上一会。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听得谢婆子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喜妹,家去吧,重阳等你呢。我来陪大嫂子说说话。”
    喜妹怕婆婆又弄什么事儿来气师父,有点不放心。孟婆子看了喜妹一眼,“回去吧,我跟你婆婆唠叨唠叨。”
    喜妹扶谢婆子上了炕,看两人和和气气的确定没什么事儿便告辞了,出了门又去屋后听了听,屋里两人笑声朗朗,没见吵架的迹象,她便放心地回去了。
    谢重阳已经描好了一张花样,正跟孟永良孙秀财几个商议细节,由孟永良抽空雕成新的花版。喜妹立刻知道婆婆故意支开自己。
    孟永良几个见她回来,又说了几句便拿了花样告辞忙活去了。
    谢重阳去洗了手,朝喜妹笑道:“娘去喊你啦?”
    喜妹嘟嘴,“你知道啦?”
    谢重阳笑了笑,“你和师父多担待点。”
    喜妹道:“不过我发现她今儿突然变好了,你知道为啥吗?”
    谢重阳摇头,“咱娘原本就是安分守己的农家妇,前些日子是高兴坏了,现在恢复过来了吧。”
    喜妹说也是,闩上门然后洗漱更衣。她摘下头上的银簪和花钿,拿了把厚实的黄杨木梳子梳头,觉得头发有点痒。谢重阳见了便从妆奁匣子里找出铜箍篦子帮她篦一篦。
    喜妹想起师父的话来,打趣道:“让未来老爷给小村妇梳头,那可不敢。说不得以后这双手可是写重要文书的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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