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旁的小道里,几个平时和时樾、郄浩熟悉的哥们,推了个小车出来。
    时樾揉了揉眉心:“你这是搞什么名堂?”
    郄浩心想,搞什么名堂?他的安排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全弄砸了。但也得硬着头皮上啊。
    那小车的盖子打开,里面是一个三层的蛋糕,一碗长寿面。
    郄浩说:“时哥,今儿你生日,自己都忘了吧。咱们也不闹大的,就哥几个在这里和你过一下。本来……唉,算了。”
    烛光里,几张熟悉的面庞笑容满满,“时哥,生日快乐啊!”
    时樾站起身来,“呵”地笑了一下,然后又笑:“你们还真是——矫情。”
    “矫情就矫情吧!”郄浩说,“咱们哥几个,能同富贵,也能共患难,就算不给时哥你过生日,也得经常聚聚是不是?”
    这一群人坐下来,切蛋糕,斟酒,笑闹着看时樾吃面。在这旧上海妩媚精致的气氛里,硬是挖出了一小片欢喜松快的天地。
    一个女孩儿跑过来,硬是挤在时樾身边坐下,不悦道:“时樾,你还悄悄过生日!上回的账都还没跟你算!”
    时樾一看,可不是冉苒么?时樾现在心情甚好,指着她,半开玩笑问其他人道:“谁把这个债债放进来的?”
    冉苒不服气说:“我怎么就来不得了?你以为我爸管得了我一辈子?”
    时樾摇头笑叹:“了不得。”
    冉苒一把拉住时樾的手,央求道:“时樾,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就从了我吧!”
    众人爆笑,时樾抽出手,唬道:“别闹啊。”
    赵梓曦坐过来,勾住冉苒把她从时樾身上扯下来,逗笑着说:“小妹妹才多大,这男人你降得住?”
    冉苒气怒地挣开她,说:“我降不住谁降得住啊?你啊?”
    众人还没说话,忽然听到浅淡而又浮冷的一声笑,女人的,轻蔑的,带着十足的气场。
    众人倏然噤了声,朝那笑声望去。
    穿着黑色长裙的贵气女子正款步走来。
    安宁这晚修饰得精致。丰满的嘴唇殷红欲滴,挽着高耸的发髻。肤色雪白到仿佛敷了粉,衣服齐肩,露出两条圆润得没有一丝赘肉的胳膊。和衣服同色的丝质手套却一直戴到臂弯以上。
    谁都没有注意到,场中的客人正在被慢慢清退,只留下留声机典雅悠长的旋律,以及台上歌女细腻婉转的声调。
    赵梓曦微惧地看着安宁,揽着冉苒向后退开,在时樾周围留出了大片的空位。
    冉苒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隐约被走过来的女人所惊住,也不敢作声,乖乖地被赵梓曦拉到了一边。郄浩看着安宁,也不知她怎么知道时樾在这里过生日,却是敢怒而不敢言。
    安宁高傲地笑着,目光扫过冉苒和赵梓曦,慢慢取下手上的手套,对时樾道:“身边的女人不少啊,还有半大的小丫头,你口味挺杂的嘛。”
    时樾方才的好情绪被一扫而光,知道这算是来者不善,冷淡道:“你怎么来了?”
    安宁看了眼两头坐满了其他人的沙发,不屑于入座。将手套递给身边陪同的人,对时樾道:“来给你庆生。”
    她看了看清醒梦境这一晚的整体布置,很是满意的样子。
    “既然都是上海滩了,来,和我跳支舞吧。”
    舞曲摇曳而婉转,灯光绮靡。
    这一晚的安宁很软,很媚,仰望着时樾的眼睛里面,像是注满了水一样。
    时樾陪着她移着缓慢的舞步,冷笑道:“安姐,你就这么缺男人?”
    安宁进舞池之前就脱了时樾的西装,这时候一双柔若无骨的手从他腰部一直滑上他的背,感受着衬衣下他肌体的纹理和力量。
    她的头轻轻靠在时樾的颈侧,
    “时樾,三十二岁了吧。”
    安宁低声说,口中吹出的气息扑在他解开一颗扣子的领口处。
    “人是越来越有味道了……早知道就不放你走。”
    “安姐今晚喝多了吧。”时樾淡淡地说。
    安宁低低一笑,抬起手来,手指上多了一柄车钥匙,迈巴赫。
    她转了转,吊到他眼前:“送你。”
    时樾道:“我有车。”
    安宁说:“车会嫌多?”她悠悠一笑,吐气如兰,“车就是你们男人的玩具而已。男人哪,都长不大,只是玩具越来越高级而已。”
    时樾说:“我不要。”
    安宁柔软地笑了笑,又取出一张金色的卡片在她眼前晃了下,连着车钥匙一并放在了他衣服上的口袋里。
    ——那是一张某高级俱乐部的门卡。
    时樾变了脸色,突然停下脚步,推开安宁,道:“安姐,你这是反悔了。”
    安宁笑盈盈的,勾着嘴角:“就今晚一次,你要是听话,以后你爱和哪个女人谈恋爱就和哪个谈恋爱,爱和谁结婚就和谁结婚,我再也不管了,好不好?”
    时樾“呵呵”地冷笑一声:“你现在能说话不算话,我怎么知道你将来会不会又反悔?”
    安宁媚~软地笑着,说:“这个你就自己考虑咯。”她拍拍时樾的肩膀,道:“行了,之前和即刻那件事你做得很干净,我很满意。你要是能一直都这么乖,我就很高兴。”
    她招呼了随从。临走时,向时樾抛了个媚眼,目光落到他胸前衣兜上,嘴角勾起一道富于深意的笑,风情万种地离开了。
    时樾回到那边的座位上,郄浩焦虑地问:“安姐她跟你说什么了?”
    时樾烦躁道:“没什么。”
    冉苒这时候回过神来,说:“那女人看着就讨厌,谁啊!”
    赵梓曦忙去拦着冉苒:“嗳,别瞎说!”
    冉苒怒道:“敢和我抢男人,我让我爸剁死她!”
    时樾对赵梓曦说:“你送她回去。”
    赵梓曦点了点头,起身拖了冉苒走。冉苒还要负隅顽抗,赵梓曦却也是个强悍的女人,捂着她的嘴道:“你听我说,这女人,你老爸也惹不起的……”
    一场好好的生日宴,就这样闹成了一潭死水。
    时樾看着凌乱的蛋糕,稀烂的面条,淡淡地笑了笑。
    他放空地靠上沙发背,点起一支烟,抽上。
    半晌,他说:“抱歉,又让你们看笑话了。”
    郄浩说:“时哥,其实我们是叫了……”
    他话没说完,时樾说:“散了吧。”
    郄浩重重地“唉”了一声。他说:“时哥,安姐那边,你得想办法抽身才行啊!”
    “我怎么抽?”时樾冷冷说,他叼着烟,摊开手道,“我现在做的事,哪样不控制在她手里?”
    郄浩紧咬牙关,一拳狠狠打在了桌子上,装蛋糕的纸盘子都跳了起来。
    “时哥,要不我们找——”
    郄浩感觉对面又有人影过来,一抬头,果然一道颀长的人影带着冰凉的水气,冷冷淡淡地站在了时樾前面。
    “南乔小姐!”
    郄浩讶然地叫。他本想说,你怎么现在才来?但看着南乔湿漉漉的裤脚和发梢,微微起伏的胸膛,就知道她也是被堵上了,匆匆赶来。再看到那一张冰冷到有些发青的脸颊,顿时所有想说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时樾,你出来。”南乔冷冷地说,强硬而不容违抗的语气。
    时樾看到南乔,先是片刻的怔愣,然后很快就换了一张脸,漫不经心地起身,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说:“什么事?”
    南乔带着他走到清醒梦境外头,电梯前面。
    郄浩和其他哥们儿面面相觑,也紧随了出去,在门口探头探脑。
    这时候清醒梦境的客人已经走光了。除了里头幽明的灯光,以及咿咿呀呀如泣如诉的老上海歌声、从走廊传来的狂暴的雨水声,几乎是一片沉寂。
    时樾不愿意直视南乔锋利的目光,靠上墙,有些不耐烦道:“不是早掰了吗?还来找我干嘛啊?”
    只听见重重的“啪”的一声,南乔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时樾被打傻了,郄浩和其他哥们儿也看傻了。
    ☆、第37章 找到男人的女人
    南乔一巴掌结结实实掴在时樾脸上,她冷峭的声音道:
    “这一巴掌,打的是你玩弄我感情。”
    “你真当我南乔是随便的女人?想亲就亲、想抱就抱、想玩失踪就玩失踪?”
    “时樾我告诉你,我从来不欣赏什么默默无闻无私付出。我要的感情是平等的!我宁愿看到坦坦荡荡的小人,也不需要畏首畏尾的君子!”
    时樾终于开始反应过来,“呵”的一声笑,“谁跟你说些不着四六的——”
    南乔冷冰冰道:“你少废话。”
    她逼近一步,在时樾面前放低了声音道:“时俊青?蓝天利剑?那你应该最清楚我南乔是什么人了?”
    南乔冷冷一笑,道:“安宁她算什么东西?我南乔会怕她吗!即刻飞行是我一手做起来的,是生是死、是好是歹,我自己有分寸,用不着你向安宁低头!”
    时樾听得眉锋冷冽,冷声道:“幼稚。”
    南乔再逼近一步,锐利的目光与他针锋相对,一字一字地咬着道:“你太小看我了。”
    时樾扬起头,不再看她的眼睛,冷漠道:“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又不喜欢你。”
    南乔一怔,咬牙,拿着他的手放在他心口上,道:“你敢说真心话么?”
    时樾低下头,毫不迟疑地说:“不喜欢。”
    南乔定定地注视着他的面庞,他的眼睛,只见他眼神冷漠,顽固不化,坚不可摧,不由得气怒异常,道:“就算我和别的男人在一块你也丁点不在乎?”
    时樾冷冷道:“不在乎。随便你和谁。”
    南乔听着这话针针扎耳,眼神变得寒冰一样,点了点头,说:“那看来还是我错看你了。”
    她按了向下的电梯,她站进去,修长的身体挺直而又冷硬。电梯门将要合上时,她道:
    “时樾,你就是个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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