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小姐,要不要给何先生打个电话?”王哥忠实地牢记着何寻的吩咐,他不在的日子里一定要保护好乔柳,有了麻烦随时报告。
    “不用。”乔柳看了看时间,何寻那边应该是才刚下飞机不久,“让他先忙他的吧,这点程度我还应付得来,不算什么。”
    她慢慢踱出包厢,坐回到大堂窗边的沙发上。眼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抬头一看,又一位贵客走了过来。
    罗斐满面春风地走到她面前站定,倜傥一笑,笑得那叫一个风情万种。他今天穿着一身很像何寻上次晚宴时穿的衣服,只不过没礼服那么正式,还有何寻当时是深蓝到接近于黑的颜色,他的偏紫。雪白衬衣上,映的也是一条荧光紫色的领带。
    平心而论,十分帅。虽然不像何寻那么英俊高贵,却另有一种多姿多彩的风流。
    “你来干什么?”乔柳瞪大眼睛抬头瞪着他,难道这家伙上次还没被揍够?
    “想你了呀。”罗斐半真半假地笑眯眯道,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哼,想报复我是吧?”乔柳暗自警惕,死狐狸和何寻他妈一样,也是何寻前脚刚一走后脚就来了的,有这么巧合嘛?
    “切,我要是真想对你不利的话,那次在木屋你就没法活着回来了。”罗斐没好气地撇了撇嘴,又道,“再说海南那次,要不是我让着你,你以为你学了三天功夫就真打得过我?”
    “……”乔柳默了默。
    “那,你今天来有何贵干?”她招手让服务生给他上了杯咖啡,也不兜圈子,爽直地问道。
    “没什么,路过。”罗斐略一迟疑,脸上又挂出了那副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招牌笑容,漫不经心似的问道:“他妈妈找你麻烦了么?我刚才在外面,看见了她的车。”
    哦,原来如此,死狐狸真是闲得蛋疼,又想来看她的笑话了。
    乔柳正要扔出她对罗斐说得最多的那句话:“关你什么事?!”心头却忽然一动,话到嘴边生生咽了下去。
    关于何宋的事,她现在正满腹疑虑。但是,这是何寻的绝对禁忌,当然不好去问何寻。何寻身边的人也不能问。那么,她唯一能问的,还真就只有罗斐一个了,不如就向他打听打听吧。
    想到这里,乔柳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看看时间也正好中午了,她换上满脸亲切的笑容道:“多谢关心,哎,要不这样,我请你吃顿午饭吧。”
    罗斐大感意外,受宠若惊状道:“哦?好难得。”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却还是很爽快地立马接受了邀请,狐颜大悦笑道:“怎么,见识到何寻他妈妈的恐怖了,改主意了?”
    “见识到了,真恐怖啊。”乔柳大倒苦水,趁机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何寻他妈妈对他怎么会那么冷血,他真是他妈妈亲生的?”
    “哦,原来是要问我探听内幕。”罗斐斜她一眼喝了口咖啡,转了转杯子懒懒道,“这样吧,这顿午饭你好好请,吃好了,小爷或许可以考虑告诉你。”
    “没问题!”乔柳豪爽地打包票,“想吃什么,你尽管挑!”
    她做好了钱包大出血的准备,谁知罗斐想了一会,却摸着下巴道:“就在你这家店里吃吧。平时何寻来你这里吃什么,你就照样给我上什么。”
    “有没有搞错啊?”乔柳失笑,“他平时中午来我这里是吃工作餐的啊,菜式都很简单家常。”
    “小爷我就喜欢吃简单家常。”罗斐面不改色道,“还有,他平常吃的都是你亲手做的吧?照样儿给我做去,不许偷懒。”
    卧槽,死狐狸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故意要她做苦力。
    乔柳悻悻然站了起来,磨了磨牙:“好吧好吧!但丑话跟你说在前头啊,我做饭的手艺可不怎么样,何寻吃得下,你吃不吃得下我可不知道。到时吃不惯别怪我。”
    罗斐灿烂地笑起来,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没关系,只要别偷懒耍滑就行。小爷我是会做饭的,还可以到厨房亲自指点指点你。”
    “……”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做饭这么个何寻都没掌握的技能他居然会,还带监工的!
    乔柳无可奈何地进了小厨房,按何寻平时爱吃的口味做了一份酥油煎松茸,一份三文鱼刺身,一碟凉拌藕片,一钵火腿冬瓜汤。
    她辛苦劳作的时候,罗斐还真拖了把椅子坐在小厨房的玻璃隔外,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一直默默地出神看着。
    乔柳忙得脚不沾地,暗地里想,至于么?
    她这么光明磊落的人,不会在饭菜里偷偷下巴豆的!
    乔柳的厨艺虽然不够专业,但胜在为何寻准备的都是顶级好食材,做出来倒也色香味俱全,十分诱人。尤其是那道酥油煎松茸,肥厚的新鲜菇片被煎成金黄色滋滋作响,滑嫩肥美,整间厨房都飘满了它独特的浓香。
    “不错嘛,比我想象的好多了,何寻那小子日子过得还真幸福。”罗斐夹了一片放进嘴里,似笑非笑地啧啧叹道。
    乔柳自己累出一身汗,没胃口,只要了一份厨师做的蛋炒饭。他们坐进早上何母大驾光临的豪华包厢里,隔音的环境十分安静,只有舒缓的钢琴声如水弥漫。
    “现在可以说了吧?”乔柳边吃边问道。
    罗斐挑眉:“你想知道什么?”
    “我很想不通。”乔柳先从小处问起,愤愤不平地直言道,“何寻怎么说也是他妈妈亲生的吧,为什么他妈妈对待他简直像仇人一样?不但没有一点关心,还非常冷酷无情。”
    “不是早跟你说过了么?”罗斐道,“他妈妈本来就不愿嫁给他爸,是被他姥爷硬嫁的。她是个性格很强势的女人,二十几年来都还对这段包办婚姻耿耿于怀,对何寻当然也不待见。她只认何宋是她的孩子。”
    “我家和何寻家,小时候住过一片大院。记得那时,他妈妈对何宋极尽溺爱,有求必应,百依百顺,对何寻却从来都是呵斥责骂,没给过一次好脸色的。”
    乔柳脑海里勾勒出那副画面,孩子时候的小小何寻,黑葡萄一样圆圆润润湿湿亮亮的眼睛。他单纯温顺地默默着忍受母亲的责斥和姐姐的欺负时,那双眼睛里曾噙过多少泪水?
    想到这里,她说不出的心疼,更愤愤不平了。
    “那,他爸、他姥爷也不管的吗?”她气呼呼地问道,“好歹何寻才是正牌的婚生子啊。呃,他爸也就算了,在宋家没有地位可以理解,可是他姥爷为什么也不管,宋老爷子有什么理由纵容一个令家族蒙羞的私生女啊?”
    “问得好!”罗斐击掌大笑道,“你心思还挺细密的,这一句话可就问出了关键。”
    他迎着乔柳迷惑的眼神,笑道:“实话告诉你吧,我小时候也很想不通,他家里为什么能这么纵容何宋?按宋老爷子的脾气,这么个让宋家蒙羞的私生女理应生都不让生下来才对,为什么却还是让她生了下来,还容忍女儿对她这么纵容呢?何宋的脾气可横了,那时欺负何寻欺负得死去活来,也闯过不少祸,可宋家的大人们对她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乔柳也更不解了。
    罗斐喝了口汤,脸上露出一种奇特的微笑,喃喃道:“后来,我才慢慢咂摸出了味道。”
    “什么味道?”乔柳急忙追着问。
    罗斐缓缓道:“他们家对何宋的那种微妙态度,与其说是不管,不如说是不敢。”
    “不敢?”
    “嗯,不敢管。”
    “什么意思啊?”乔柳更瞠目结舌了。
    “还想不明白吗?”罗斐叹了口气,放低了声音道静静道,“他们家这样,我唯一能想得到的解释,那就是——何宋的生父,是个宋家也惹不起的人。”
    乔柳手一颤,差点打翻了汤碗。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秘密(下)
    乔柳一直以为,何寻他妈妈以前是爱上了某个身份地位门不当户不对的人,被宋老爷子棒打鸳鸯的。可现在听罗斐这么一说,她不得不承认,这推断才真正靠谱——何母那么强势的一个女人,她会爱上比她弱的男人才怪呢。
    “可是……”乔柳忍不住又疑问道,“如果这个男人的身份地位也很高的话,那何寻他姥爷为什么还大力反对啊,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不是正好吗?”
    罗斐嗤笑了一声:“你想得真是太简单了。”
    他喝了口汤,淡淡道:“地位高,不能结合的原因才更多。也许,因为这个男人已经有老婆了;也许,因为他根本就不是真正有情的……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这个人的身份很敏感。”
    “很敏感?”
    罗斐叹了口气:“官场上的人结合,通常都要找门当户对,其实这不全是因为势利,而是官场上风云多变,无论根基多么深、曾经多么风光的人,一旦站错队那都得完蛋,多一门可以互为依仗的亲家,当然就多一分安全。”
    乔柳怔怔听着,不由得想起了前段时间震惊全国的一条重大新闻。嗯,某太子党一秒钟变吊丝,无论他祖父曾经多么位高权重,父亲曾经多么意气风发,果然也还是说倒就倒了。
    只听罗斐接着说道:“不过,正因为这潭子浑水太危险,所以联姻也大有学问,有些人家之间,就是绝对不能结合的。”
    “比如……?”乔柳下意识地喃喃问道。
    “比如一个公司里,会计和出纳难道能勾结到一起?”罗斐反问道,“那你想想公司老板还坐不坐得住?”
    “何况他们这种身份,那可是一个国家里手握军权举足轻重的大员。”
    乔柳不说话了,不错,身居高位又手握军权的人,立场得更小心谨慎。宋老爷子何等人物,他坚决不允许女儿与何宋的生父结合,硬把她嫁给了何寻他爸,一定是有不得不为的理由的。没想到现代的这种婚姻悲剧,竟然是发生在这种家庭里,好讽刺。
    但是,在这场婚姻悲剧里,最无辜最可怜的无疑还得数何寻。
    何宋虽然是私生女,可是她在宋家一直活得像个公主。
    何寻却从出生起就被母亲迁怒,被姐姐欺负,弱小的身体和心灵都饱受摧残,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一度抑郁症到差点轻生。他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承担这样的后果?!
    想到这里乔柳就又是气愤又是心疼:“可恶,可恶!哼,还好何寻现在挺过来了。”
    “哈哈哈哈哈!”罗斐听见这话,大笑起来,“说他可怜……你以为何寻又是盏省油的灯?!”
    他摇头啧啧叹道:“他以前在何宋面前是够可怜的,所以也没一个人想到,后来能对何宋那么狠。”
    乔柳心里突的一跳,知道要说到重头戏了。她既想知道,可又有些害怕知道,心情颇为矛盾,手心额角都不自觉沁出了汗。
    “你等一下,我好热,先调一下空调温度。”乔柳弯腰到桌子下找遥控器。
    罗斐含笑看着她的紧张矛盾,慢悠悠正要开口,视线却突然凝固,紧紧盯在她领口下露出的痕迹上胶住。
    乔柳找到遥控器按了几下调出冷风,空气清凉下来,再坐直身子,莫名其妙地发现罗斐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紧闭着嘴不说话了。
    “怎么了?接,接着说啊,何宋到底怎么死的,何寻怎么对她狠了?”乔柳鼓足勇气问道。
    罗斐突然翻脸,一声冷笑。
    “你自己去问何寻吧!”他讥讽地冷笑道,“你去问问他,何宋临死前,他妈妈是怎么跪在他面前哭着求他救一救何宋,他又是怎么铁石心肠坚决见死不救的?哼!他妈妈现在这么恨他,也是活该!我就奇了怪了,你怎么就觉得他那么好,到底好在哪里,你是不是神经有问题?!”
    乔柳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突然这么大发雷霆口出恶语。
    “喂,你……你神经才有问题吧?!”喜怒无常,莫名其妙!
    罗斐站起身来,木着脸狠狠剜了她一眼,走了。
    怎么搞的,看来这包厢真不吉利,今天进来的两拨客人都是大怒而去。
    乔柳没精打采地自己郁郁走了出来,回到座位上发呆。她把今天听到的所有信息整合了一番,越想就越心乱。
    窗外天色昏黑,酝酿着一场大雨。
    乔柳望着这天色,今晚看来要早点回家。她想起何母走时的那态度,突然有些后怕。按罗斐说的,何母和何寻之间简直是有深仇大恨,难怪那么势同水火,只不过何寻是她的亲生儿子,才没有怎么报复。但谁知道会不会迁怒报复到她身上?
    自从被罗晴暴力绑架过一次后,乔柳的心里也落下了阴影,对人身安全问题格外谨慎。她想了想,把王哥叫过来,叮嘱道:“王哥,待会送我回去的时候你们可得多叫上几个人,小心点。还有,接下来我都不打算出门了,一直呆在家里等到何寻回来吧。”
    王哥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失笑道:“乔小姐,你是害怕他们对你人身伤害?”
    乔柳能屈能伸地说:“咳,这个……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王哥笑道:“这您真不用担心,上次那种事不会再发生的。”见她仍然面有惧色,又安慰道:“您别忘了,您还有位师父呢,安全是绝对可以保证的。”
    乔柳经他提醒,这才想起来还有岳阳这座靠山。何寻真是太英明了,幸亏还给她准备了这一手。
    正说到这里,就接到一个电话,岳阳曾经答应过要送给他们的那只金毛小狗狗被空运送了过来。
    当时他们从海南回北京,狗宝宝们还太小,不便离开母狗。岳阳便说好了等养大一点再送过来。但乔柳也真没想到,会是今天。时间把握得如此精准,她心头不禁一动。
    何寻早上才刚刚离开,何母上午就接到消息来了,啧啧。而何母上午刚怒气冲冲地走掉,岳阳下午就派人给她送东西过来,够快。这无疑是在无声地表明出一种立场和态度。
    由此可见,何寻虽然不在,但岳阳确实是信守承诺一直派人帮忙照看着的。好吧,大神们各展神通,她这颗小虾米就不用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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