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惊,回过头去,只见初夏领头,一左一右是晴雪和珍珠,身后还跟着一个公公和一个侍卫,顿时手一松,药掉了一地。
    “你们……你们为什么半夜能闯进仙居殿……这是干什么?来人啊,来——”吕七儿刚扯着嗓子一喊,便被侍卫用布条塞住嘴,又捆了手脚,被摁倒在一把雕花椅上。
    “呜,呜呜……”吕七儿惊恐万分,仍在踢腿,含含糊糊道:“你,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初夏捏住她下巴,往上一抬,眼神厌恶,嘴角又挂着一丝冷笑:“怎么进来的?自然是你家主子打开殿门,让咱们进来的。七儿姑娘真想永远留在皇宫,步步高升?”
    吕七儿一呆,停下挣扎和吵闹。
    人心不足蛇吞象,初夏淡道:“七儿姑娘这个心愿,我家主子帮你达成,也算是最后报答你家哥哥一次了,从此两清。主子不但让你留在皇宫,而且还让你成为后宫妃嫔,今后大宣历代帝王后妃同伴在侧,你看如何?”
    吕七儿不敢置信,虽然不知道真假,可光听这事便已心跳得厉害,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含着布条儿,口齿不清:“不,不是……骗我吧……”
    “一句虚言,天打雷劈。”初夏意味深长地一笑,又凑近她耳边,“不过,出于交换,七儿姑娘也得告诉咱们,那青蛇真是你自个儿的主意,还是有人指使?”
    吕七儿没料到他们居然知道了,瞪大眼睛。
    “放心,若是真怪罪你,咱们一进来便,”初夏手作刀,往脖子上做了个杀头的姿势,“……又何必跟你磨叽。”
    吕七儿考虑片刻,再不犹豫,待口中布条儿一脱,就凑近初夏耳边,吐出那人名讳。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丧生火场,册皇贵妃
    初夏听完,凝住吕七儿未动。
    吕七儿被她看得发毛:“我都告诉你了……怎么样,你们也该兑现诺言吧……什么时候让我做妃嫔?还不先放开我……”话未说完,面前女子手一扬,将布条重新塞入她口里。
    吕七儿呜呜起来,惊恐而愤怒地望住一行人:“你,你们……骗我……骗我……”
    “谁说的?这就送你去奔赴你的好前程。”一个太监上前两步,一掌劈到吕七儿的后颈上,将她击昏。
    此时,门咯吱一开,晴雪捧着一套衣靴疾步进来:“初夏姐,衣裳都拿来了。”
    初夏吩咐:“换上。”
    几人七手八脚,一会儿光景便将吕七儿扒得精光,从里到晚换上韩湘湘的衣裳和首饰,又然后将一个幼儿搭盖的精致棉被塞她怀里。
    最后,侍卫将人扛上肩,直奔侧妃寝殿。
    皇宫,今夜有风,显得天色更黑。
    仙居殿内,正对着主殿的空旷庭院内,几名宫人站在两个女子的身后。
    云菀沁面上无悲无喜,凝住主殿,吕七儿,我欠的只有你哥哥,不是你,该还的,也全都还了。
    往日的还好说,现在你既然已经动了害我儿的心思,那就休怪我留不得你。
    来京城,进王府,入皇宫,接近权贵,攀附千金,全都是你这辈子本来不可能触及的,现在你该享受的福气,都享受完了。
    若你惜福感恩,这份福气本可以细水长流,终其一生。
    可你凡事太尽,缘分势必也早尽。
    如今这下场,虽惨烈了些,却也算是你毕生所求,更能解救一个无辜稚女,你的轮回功德簿上,也算能添上一功。
    身畔,韩湘湘因为半夜临时被叫出来,身上仅披着一件挡住寝衣的披风,在夜风中瑟瑟,却不是以为冷,而是因为心情还未平静,直勾勾盯住夜色中显得诡丽的殿室,喃喃:“这样真的可以吗……”
    云菀沁拢着滚镶着银狐袖笼,目光一转:“莫非你想留在皇宫?”
    “不!”韩湘湘惶惶跪下来,有真心疼自己的人,才是家,反之便是炼狱,这皇宫对于王妃来说,是她温暖的家,可对于自己来说,却是个无爱而冷酷、禁闭自己和女儿的牢笼。
    云菀沁一手将她搀住,扶了她起来:“那不就行了。燕王不要你们母女,是怕有损皇上的颜面,今日一过,世上再无你们母女,皇上颜面得保,燕王收了你们,心里也不会再背包袱。燕王是皇上的手足,一直站在皇上身边,为皇上尽忠,皇上是个投桃报李的人,这次也想尽量让他满意。”顿了一顿,“只是这样以来,便委屈了你,你到底是个官家小姐,绮年玉貌,青春正盛,可从今后便要改名换姓,再不能与娘家人来往,恐怕也只能终生为妾,不可随意抛头露面,在燕王府的后院隐居一生。”
    只要能保住女儿,还有什么苛求?
    韩湘湘泪盈于睫,真心实意:“这已经是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不损天家名誉,又能让燕王心里舒坦,最重要的是,端姐儿能被燕王认下,妾身就知足了,自己日后过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了。”说罢,有些酸楚,有几分打算划过心头,并没多说,只拿定了主意,垂下头。
    云菀沁并没注意她的异样,只见初夏出来了,道:“端姐儿抱出来了?”
    “珍珠已去抱了……喏,已经出来了。”初夏循着一指,珍珠抱着还在酣睡的端姐儿出来。
    韩湘湘见着女儿出来,脸色平静了许多,抱过来,撩开小被子,看着女儿的小脸蛋,亲了又亲,又不自禁流下泪,仿佛卸下了一块心事。
    初夏见差不多了,朝主殿门后的侍卫和太监使了个眼色,那侍卫和太监匆匆进去,又马上出来。
    靠近韩湘湘的卧室窗户内,最先生起火光,火苗吞噬着帘幕、窗帷、桌布,殿内的家具全是木制结构,不一会儿,火势蔓延开来。
    “走水了——走水了——”火势让殿内不管是值勤还是打盹的宫人醒的醒,悟的悟,大喊着跑出来。
    与此同时,庭院外的一行人早就退到仙居殿外不远处一座小丘的亭子里,在隐秘的高处看着主殿内宫人的动静。
    “侧妃呢?侧妃和皇女还在里面——”有宫人惊叫着。
    “火太大了,将卧室的门都封了,进不去啊——”
    一开始还有几个宫人用浸湿了的帘子包在头脸上,冒死冲进去想要救人,无奈火势太汹,围住卧室门,实在闯不进去。
    “快,快去喊人帮忙——”几个宫人得了提醒,把腿儿就跑。
    剩下几个宫人精疲力竭,喘着气在天井里挑水救火,次次却还没靠近,就被巨热蒸雾逼退几步,几个来回下来,精疲力竭,个个瘫趴在地上,头都抬不起来。
    火趁今夜的风势,半晌功夫,大了几倍,腾腾卷起,直冲云霄,烧得皇宫内四面八方亮堂堂。
    “轰——”门窗禁不起火龙煎烤,毕毕剥剥地裂开。
    “轰隆——”烧烂了的廊柱倾斜倒地。
    “主子,从吕七儿口中打听到指使她放蛇吓唬小孩子的人了……”初夏趁空,凑到云莞沁耳边:“说是沂嗣王府上的表姑娘。”
    她凝视下方的火光,眼神一动,与自己心中的预感不谋而合,看到那蛇的第一反应,脑子就浮现出那个人。
    那个人非但不怕蛇,还标新立异喜欢养蛇,用蛇害人的事儿,也做过。
    怎么,贬为庶民后,千里迢迢投奔亲哥,如今成了嗣王府上的表妹了么?
    云莞沁嘴角挑起一抹好笑,不过看起来她倒也是审慎多了,没傻到真用毒蛇放进宫害人,只用条无毒草蛇来试探,想必也知道一旦闹大,出师未捷只怕就得身先死了。
    “可要告诉皇上?”初夏也猜到了几分。
    唯一的人证正在火场替死。就算有人证也没用,那人岂会承认?
    更重要的是,沂嗣王是推举三爷上位的重要力量,她知道,至少眼下,是不能与沂嗣王有什么隔阂的。
    告诉三爷又怎样?让他狠狠教训一顿沂嗣王,将他的妹妹拉出来问罪?让两人关系生间隙?
    又何必影响了朝堂。
    昔日那人在自己眼皮子下落荒而逃,这次回来还能玩出个花?
    正这时,小丘上,亭子边,却听晴雪一阵低呼:“韩侧妃呢?”
    众人环扫一圈,果然不见韩氏的踪影,再一听小太监一声惊叫:“主子,快看——”
    熟悉的身影早跑到小丘下,借着仙居殿的一闪小侧门,悄悄进去了。
    女子走进庭院,背影在映成橘红的苍穹下轻微的颤抖,显得纸片一般的格外纤弱,却毫不犹豫,竟一个人冲进了火场!
    这一幕投火景象,惊得初夏等人屏住呼吸,完全没有料到韩湘湘竟来这么一出,便是连端姐儿也似是有心灵感应,蓦然从睡梦中惊醒。
    “还不赶快将韩氏救出来。”云菀沁一声低喝,跟随的侍卫箭步下去。
    ——
    夜尽,破晓之始,太阳东升的前夕,仙居殿的火被扑灭了。
    燕王一大早听说了仙居殿起火的事,只当是梦还没醒。
    进了宫,一进乾德宫,连通传都来不及,燕王扒开齐怀恩,直接冲进寝殿。
    昨日的火烧了大半夜,夏侯世廷也没睡好,早就起了身,正坐在一张罗汉榻上看前线的邸报,见齐怀恩气喘吁吁跟在老八身后赶进来,只挥了挥手,叫他退下。
    齐怀恩一退下,燕王就脱口而出:“三哥……仙居殿的人……怎么样了……”
    俊秀容颜惨白,一大早就汗如雨下,平日干净利落的灵巧人,成了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怎么还能违心说不想要韩氏母女?
    夏侯世廷合上邸报:“她们的生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三哥——”燕王发急了,“这时候,您还有心情埋汰我么。”
    “来人,将孩子抱上来。”
    一个嬷嬷抱着个身着银红小衫的娃娃进来了,弯腰行礼:“皇上,燕王。”
    夏侯世廷让嬷嬷将孩子放在罗汉榻上,打发了她出去。
    燕王看了过去,是个小女孩,虽从没跟她见过面,却也知道是谁,心中大石一卸。
    女娃呆呆坐在两个天下至贵的男子当中,一双大眼睛盛满了惊恐不安,对皇上不熟,对燕王就不认识,却又好像知道不能乱哭,只揪着衣裳角,死死克制着,眼泪无声地吧嗒吧嗒往下落。
    夏侯世廷见老八盯住端姐儿的样子,道:“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没头发,瘦得像个皮猴儿,胆子小,光看这样子,就知道是亲父女。”
    男子声音威严,端姐儿胆子小,突然听得他说话,终是忍不住,哼唧一声,吓得小声哭了出来。
    燕王一个箭步上前,将端姐儿抱起来,打抱不平:“这才多大啊,能看出什么美丑?小元宵的头发也多不了几根啊……”顿了一顿,问:“这孩子……没事吧?”
    这会儿倒是心疼了。果然沁儿说得对,有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夏侯世廷瞥他一眼:“起火前,就被人抱了出来。”
    燕王松了口气,一口气却又提了起来,神情变得紧张:“那……她呢。”
    “本来出来了。”夏侯世廷静静看着他。
    什么叫本来出来了——燕王手心冒汗。
    端姐儿也躁动起来,似是被技艺生疏的燕王抱得很不舒服,蹬了蹬腿。
    “后来又冲进火场了。”
    燕王恍惚:“怎,怎么会又冲进火场?不是出来了么?……为什么?……那她……是没了?”
    “你的亲骨肉,朕给你保住了,”夏侯世廷并未直面回答,“朕会宣布皇女丧生火海,你带了她回府吧,不会有人猜忌多疑了。另外那个人,你本来就无所谓,跟你也没什么关系,是生是死,又何必多问呢。”
    “哪里没关系,她是我孩子的娘。”燕王没料那人死了,自己竟会这样难受,鼻头一红。
    端姐儿见俊秀洒脱的陌生男子眉宇蹙紧,眼睫颤抖,不懂他为什么会难受,抬起小手,竟为他擦了一下眼泪,嘴里呢哝了一声。
    帘子一飘,有人在宫女的陪伴下进来,夏侯世廷见着来人,唇角不自禁轻轻一弯。
    燕王汲了摇摇欲坠的泪,一抬头,见是云菀沁携着初夏过来,打起精神:“三嫂。”
    “燕王可知为什么韩氏明明出来了,却又跑回火场?”云菀沁站在罗汉榻一侧。
    燕王盯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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